石義定定的看著鄭文錄,鄭文錄的表情告訴他這一切決不是危言聳聽,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當年滅掉了河東,誰都沒有注意方雲這個人,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能夠東山再起,按照當時的情況,如果石義予以重視,全面搜捕方雲的話,恐怕方雲很難逃脫,雖然當年大將王穎曾數度提醒,言道,此人不可輕忽,可是誰都沒有在意,右相許令明和吏部尚書袁文定甚至譏諷王穎是在為自己的損兵折將找借口,不僅是他們,就算是石義都有了些許這樣的想法,而當時鄭文錄也沒有太過重視,其實,誰會在那種時候注意到這樣一個小地方的諸侯呢?
然而到了今天,東山再起的方雲強勢的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歸來,短短三年時間,坐擁三十萬精兵,轉眼成為了當世的重要力量之一,現在再想像當年那樣取下河東,已經成為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了,因為現在的大成也非三年前的大成了,內部的分裂,被三面夾擊,雖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是畢竟現在已經沒有當年那樣的多餘力量了,況且現在還要依靠河東來牽制大梁的兵力,石義不禁苦笑,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奇妙啊。
他突然愣住了,腦中思緒萬千,我在擔心什麼?我在害怕什麼?當年率三千殘兵面對兩萬北僵蠻子的時候,我有害怕過嗎?沒有!那為什麼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我會如此的怨天尤人?我怕失去什麼嗎?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我有什麼好怕失去的?擁有的越多就越懦弱?不!我是石義!我是天下第一強國的王者!我將君臨天下!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想到這裡,石義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他突然間放聲大笑,雄厚的聲音震得整座偏殿都微微發顫,嚇得外面所有人都面無人色,只有鄭文錄看著狂笑的石義,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半晌,石義笑罷,「文錄,看來我是有些老了,開始瞻前顧後了,沒事,方雲是嗎?帝星是嗎?正好寡人煩心沒有對手,能夠有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豈不快哉?總比對著衛景、聶智遠這群庸庸碌碌之人要強的多!」
鄭文錄微微躬身道,「王上雄風不減當年,有此豪情,大成當屹立不倒!王上大業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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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順手摘下一朵花,拿在手中,一片片的將花瓣扯下,用手指揉成了一個個圓球,鮮紅的治水沾滿了手指,她輕輕歎了一聲,隨即又罵了自己一聲,怎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呢?以前的那個鳳舞哪裡去了?唉,她又歎了一口氣,都怪那個該死的方雲!鳳舞忿忿的想到。
「鳳舞,在做什麼呢?」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不是那個「該死」的方雲卻又是誰?「哎呀,把這麼漂亮的花揉成這樣做什麼?」
「哼,」鳳舞輕輕的哼了一聲,「怎麼?我連摘朵花玩都不行嗎?」
方雲一愣,「你在生氣?」
「沒有!」鳳舞大聲道,是啊,她哪裡在生氣,有什麼好生氣的呢?確切的說是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讓自己生氣嘛,雖然這個「該死」的小子跟那個葉雨和涵芷都親近的很,對他那個青梅竹馬的楚靈兒也是念念不忘,可是我們鳳舞大小姐有什麼好生氣的呢?這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嘛!而且我應該高興才對,這個小子勢力越來越大,自然我們天網的目標也就達到了,我應該高興才是,可是…為什麼我高興不起來呢?為什麼我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心裡就會很難受呢?我不過是戲耍他玩罷了,難道我動了真感情嗎?
鳳舞暗暗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也是不行的,我是個殺手,爹爹說過,殺手一旦動了感情,那就是死亡的開始,可是,為什麼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我會很擔心?為什麼我會不惜一切的去救他,去幫他?難道這一切真的是為了組織嗎?嗯,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為了組織,為了組織,他必須得活著,必須不能死!
方雲怎麼能知道鳳舞此刻的心理鬥爭,他坐在鳳舞身旁,看著明媚的陽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了出去,「嗯,好舒服。」
雖然是難的清閒,可是有了蕭豫和慕容濂之後,方雲很明顯要輕鬆了許多,至少很多事情不需要都由自己去決定了,這一下子等於自己多了兩個大腦,做起事情來自然事半功倍。
看到方雲舒服的樣子,鳳舞突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捏住了方雲的鼻子,「這回還舒服不舒服了!」
方雲卻恍若未覺,絲毫沒有被人止住呼吸的困難,依舊是一臉的愜意,鳳舞一驚,難道他還能呼吸?她忍不住問道,「你的內功,竟然到了這般境界了!」
方雲微微一笑,輕輕推開鳳舞的手,「什麼境界?我不知道。」
鳳舞疑惑的看著他,「你不知道?你是能夠不需要鼻子來呼吸了還是一次呼吸可以持續很久了?」
「我還沒有到融入天地萬物之中的地步啦,」方雲笑道,「可能是你說的後面一個吧。」
雖然方雲的面色輕鬆,但是鳳舞卻大吃一驚,她自幼跟隨父親學武,用父親的話來說,自己算得上是罕見的武學奇才了,可是自己十幾年的苦功可都沒有達到這般境界,自己所跟隨的可是這世上屈指可數的武學高手啊,而方雲向來只是自學,竟然能夠在短短幾年間超過自己嗎?
看著鳳舞差異的表情,方雲笑道,「你不用驚訝,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厲害,再說,內功再高有什麼用?沒有招式相配,還是廢物一個罷了。」不錯,方雲從天地訣中悟出了世間罕見的內功,並且在迅速的成長之中,但是他卻並未從其中領悟到武功招式,他現在所用的招式,都是跟領地內的一些武林好手學習的,雖然這些人幾乎是傾囊相授,可是畢竟他們之中沒有絕頂高手,因此他所學也是有限,空具內功,招式卻只是一般好手罷了,因此在遇到謝雨亭這樣的高手時還是無法與之抗衡。
鳳舞瞪大了眼睛,道,「你有了這麼深厚的內功,想學習招式,那不過是手到擒來罷了,招式好學,而內功卻難練,你有了這麼好的基礎,恐怕很快就連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你到底練的是什麼武功啊?」
方雲笑笑,並未答話,從前鳳舞就問過他,可是他沒有說,畢竟天地訣茲事體大,知道的人還是盡量少些為好,雖然對於鳳舞不存在什麼信任問題,但是對於鳳舞的父親,天網首領天恆,方雲還是略存戒心的。
這時,突然一聲笑聲響起,「方大人好愜意啊,大好的天氣,身邊有美女相伴,真讓謝某艷羨不已啊,哈哈……」
聽到這個聲音,方雲和鳳舞同時面色一變,方云「霍」的站起神來,「謝雨亭!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怎麼進來的!?」
來人正是謝雨亭,他站在方雲身前一丈遠的地方,抱著雙臂面帶笑容的朝這邊看著,「就憑你府中那些侍衛,怎麼能擋得住我?謝某還不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謝雨亭這話倒也不算狂妄,雖然郡守府中都是百里挑一的軍中好手,可是就像前段時間在東勝山中一般,這些軍中好手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畢竟軍中與武林不同,而且謝雨亭的武功確實太高了。
方雲面色有些緊張,因為是在自己的府中,他並未帶任何兵器,況且距離這裡最近的侍衛也在幾道牆之外,就算自己現在呼救,怕是一時半刻也難以趕來,他不禁暗罵自己大意,吃了這麼多次虧,怎麼就還不長記性呢。不過確實誰也沒想到謝雨亭竟然會跟到這裡來,他竟然有這般膽量,不是仗著武功高強就是心中已經委實等不及了。
鳳舞警惕的擋在方雲身前,冷笑道,「謝雨亭,你膽子還真大,竟然敢隻身闖到這裡來,只要我傳出信號,不消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有數百天網高手到此,到時候你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謝雨亭放聲大笑,「不錯,不錯,一盞茶的時間,可問題是,就憑你們兩個,能抵得住我那麼長時間嗎?一盞茶的時間,足夠我殺了你們了!」說著,眼中寒光一閃,一股逼人的殺氣撲面而來,讓人窒息。
方雲和鳳舞互相看了看,確實,謝雨亭說的是實話,兩人確實未必能擋得住他那麼久。謝雨亭看著二人的表情,得意的笑道,「不用擔心,方大人,只要你把天地訣交出來,我們的帳就算一筆勾銷,我夠寬容大度吧?啊?哈哈…」
鳳舞面色一變,呆呆的看著方雲,「天地訣?難道你修煉的是天地訣?怪不得你進境這麼快!」她望向方雲的眼神有些哀怨,似乎很不高興。
方雲一陣苦笑,有心解釋,可是現在卻不是時候,「謝大俠,你難道要把天地訣在我身上的事情傳遍天下嗎?」
謝雨亭一愣,隨即面色一寒,原本他以為方雲身懷天地訣的事情鳳舞是知道的,可是看到鳳舞的神色,原來她不知道啊,他不禁暗怪自己莽撞,是啊,如果鳳舞知道了天地訣在方雲身上,怕是天網會十二個時辰派高手守住方雲吧,哪裡還能有自己的機會,雖然他們是合作關係,可是天地訣對於習武之人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有了天網這麼一個競爭對手,可不是什麼好事,且不說那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天恆,就算是採用人海戰術自己也受不住啊,想到這裡,他看向鳳舞的目光便多了一絲殺意。
與謝雨亭接觸的多了,他的心思方雲如何能看不出來,他心中一寒,知道謝雨亭想要殺了鳳舞滅口,他情急之下大叫道,「謝雨亭!」目光刀一般射到謝雨亭身上,謝雨亭心中一凜,方雲的目光是在告訴他,他如果敢傷害鳳舞,方雲絕對不惜與自己玉石俱焚!他不禁有些猶豫了。
鳳舞的眼睛有多尖,早就把謝雨亭和方雲的表情變化盡收眼中,此刻雖然心中惱怒方雲瞞著自己,可是見他一心回護自己,卻也是芳心暗喜。
方雲笑笑,「謝大俠,你你追著我這麼長時間,我就老老實實跟你說吧,如果天地訣在我身上,我早就給你了,你想想,我留著它有什麼用?給你了我還能獲得一個強援,是吧?」
「那在哪裡?」謝雨亭急切的問道。
「當年我得到天地訣的時候,才十幾歲,天地訣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想必不用我說,你比我清楚的多,這樣的東西在我身上,一旦消息洩露出去,就憑我一個弱質少年,有幾條命也不夠送的,所以我已經把它燒了,化為灰燼了。」
「燒了!你竟然把這麼天下第一的武林秘笈給燒了!」謝雨亭眼中像要冒出火來一般,差點沒上前把方雲給掐死,可是他轉而一想,不對,「燒了是嗎?那你肯定是把它都背下來了是吧?否則你怎麼捨得燒!既然天地訣沒了,那你就是活著的天地訣了,你把它給我寫下來!」
「這個,你要是不怕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寫,不過我萬一沒記住,有那句話寫錯了的話,你可別怪我,」方雲攤了攤手,無奈的道。
聽了此話,謝雨亭一愣,眼珠滴溜溜亂轉,他惡狠狠的道,「沒事,我把你帶在身邊,有什麼問題我就殺了你!」方雲的話他當然不肯信,因為方雲自己練了這個天地訣的,可見他絕對將其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如果出現什麼錯誤,那麼一定是他胡亂寫的。
「唉,我倒是想跟著謝大俠出去見識見識呢,只是,我這裡怎麼能夠離得開呢?要不然等我寫出來派人給謝大俠送到崑崙山去?」方雲似笑非笑的看著謝雨亭。
謝雨亭桀桀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如果今天我信了你就這樣走了,恐怕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靠近你的機會了,在東勝山有人幫你,今天還有嗎?今天你沒的選擇了,必須跟我走!」說著,他也不再廢話,飛身上前,伸手來抓方雲。
鳳舞清嘯一聲,擋在了方雲面前,迎向了謝雨亭,謝雨亭嘿嘿笑道,「小丫頭,就憑你,還差的遠,要是你那個死鬼老爹來了我還怕他三分!」說著,右手成爪狀朝鳳舞抓了過來。
鳳舞嬌笑道,「是嗎?原來你怕我爹啊,我爹他老人家總是喜歡四處亂走,說不定今天就走到這裡來了,你可要小心的看著背後哦,我爹雖然武功高,可就是喜歡背後偷襲,他可沒有你們這些『正道人士』那樣光明正大!唉呀,爹爹,你來啦!」
謝雨亭一哆嗦,雖然心知是鳳舞在搗鬼,可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極快的一回頭,背後空蕩蕩的,哪裡有人在,「該死的丫頭!」
趁著這個機會,鳳舞手一揚,像是張開雙手朝謝雨亭抱過去一般,整個人鑽進謝雨亭的身前,謝雨亭一愣,這是什麼招數?突然,藉著陽光,他似乎看到了鳳舞兩手之間寒光一閃,不好!他心中暗叫,他知道鳳舞手中應該是一種什麼特殊材質製成的武器,用來暗殺顯然有著極佳的效果,尤其在光線昏暗的地方使出,幾乎讓人防不勝防,今天是因為在陽光之下,同時謝雨亭目力遠勝常人,才能發現這麼無形的殺手。
情急之下,謝雨亭身子猛地往後一扭,整個上半身以奇怪的角度轉了出去,腦袋堪堪躲過了鳳舞的武器,但是畢竟鳳舞速度很快,謝雨亭還是並沒有完全躲開,半個耳朵被套了進去,鳳舞雙手用力一扯,謝雨亭慘叫一聲,半個耳朵隨著一道血光飛了出去。
鳳舞飛身退了回來,不敢戀戰,滿臉的遺憾,這一擊僅僅切下了謝雨亭半支耳朵,太可惜了。
謝雨亭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碰到了傷口上,疼的一哆嗦,他怒吼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手腕一抖,抖成筆直,劍身微微顫抖,發出絲絲的響聲,像是一條毒蛇一般,「你竟敢傷我!臭丫頭,給我把命留下來吧!」
寶劍一抖,朝著鳳舞刺了過來,迅若閃電,不知道他是否特意掉轉劍身,此刻劍身正好反射著耀眼的陽光,晃的鳳舞幾乎睜不開眼睛。
方雲怎能讓謝雨亭傷到鳳舞,大喝一聲身體縱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擋不住謝雨亭一劍,因此他也不去擋謝雨亭的劍,而是一掌拍向了他的腰間,這一掌使出了七成力道,呼呼聲響,謝雨亭聞聽聲音,心中一凜,他知道自己萬萬承受不起方雲這一掌,上次在東勝山中了方雲一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事情,可是方雲卻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已經給了他極大的打擊,只是當時謝雨亭勉強運功壓住了傷勢,這才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傷害一般,然而謝雨亭回去之後,曾經被這傷勢激的吐出血來,到了現在也還沒有痊癒,因此他哪裡還敢硬接,見到方雲手掌襲來,只得將劍身回轉,刺向方雲,將方雲逼開。
雖然逼退了方雲,可是另一邊的鳳舞又迎了上來,鳳舞和方雲兩人一左一右,將謝雨亭夾在其中,鳳舞不知道從哪裡抽出兩柄短刃,閃著耀眼的寒光飛快的刺向謝雨亭,而方雲則是施展出了屬下武師所傳的掌法與謝雨亭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