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果滿面的悲憤,他彭彭的砸著地面,讓那已經破碎的地表水泥更是被砸成了粉末,他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幾十年的歲月,我們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為我們而死,這才造就出了一個巫皇。我以為,巫術世界的夢想就要實現了,我們就要成就一個自己的天地。可是,當那個女人出現後,一切都改變了,那個什麼狗屁的巫皇,為了個女人竟然連命都不要。狗屁!狗屁!狗屁!!!!」
捨果一連串的罵著司徒慟,但這一次,就連蘇愴也沒有憤怒,他目光沉重,凝視著那醜陋粗俗又暴躁的降頭師,竟默然的,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聽著。
捨果喘息了幾口,又咧開嘴說道「幸虧後來,我見到了顏文文,他那時直言不諱的告訴我,顏芊芊就是他的妹妹,是他派去害司徒慟的。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背叛司徒慟,我還是巫皇手下最忠誠的手下,可顏文文就是這麼直截了當的告訴了我他的陰謀。」捨果抬目,他的三角眼昏濁醜陋,可目光中卻帶著一絲瘋狂,與蘇愴的目光對撞在一起,竟緊緊的吸引住,捨果齜著牙說,「於是,我就帶著一半的降頭師跟隨了顏文文,因為我知道,司徒慟輸定了,我不能讓這麼多年打下的江山葬送在一個為情所困的人身上,只有把這一切拱手送給顏文文,才是對降頭對巫術最好的結果。」
捨果挺直了胸膛,他那遍佈刺青的臉上寫滿了驕傲和自豪,他昂頭說「我做對了!這些年來,顏文文沒有讓我們失望。他的確卑鄙無恥,他不是一個好兒子也不是一個好兄長,但卻是一個當之無愧的王!如今的東南亞是降頭的東南亞,再過上幾年,降頭的觸角就會延伸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你想過這樣的景像麼?」
捨果抬高了手,他那粗大黑黝黝的手指在空中胡亂劃著,口中卻充滿了憧憬「這個世界上到處都佈滿了巫術的力量,以巫術做為世界的平衡手段。到了那時,就再也沒有戰爭,再也沒有國家與國家種族與種族間的爭鬥,一切都會在自然的調配下有序的運轉。所有人都可以生活在沒有科技污染的天地下……」
蘇愴默然聽著,終於點頭歎道「不錯,那該是多美的時光呵,這也曾經是我師父的夢想,是每一個巫者的夢想……」
捨果猛拍下地面,霍然起立,抬高粗大的胳膊,怒氣沖沖的指著蘇愴的鼻子吼道「可現在你為了自己的私怨,就要破壞這一切。在你的心中,還有沒有天下,還有沒有夢想!你為什麼不能放過顏文文,讓他再把這夢想實現,幾十年後,他老了,巫術的天下就是你的!!」
那聲音,猶如靜夜中的一記驚雷,讓整個蒼天都驀然紅徹,這觸目之紅,讓蘇愴也不禁昂頭一望。
他目中愴然,淡淡道下雨了……」
果如蘇愴所言,烏雲在天空中瘋狂堆積,層層疊疊,捲成了濃重的幾團,而夜風驟急,帶著淒冷的味道,在每個人的頭頂劃過。多少祈願多少煩憂,像是能被這苦風吹走,現在這些人的身上,已經再無幾分執著,唯一有的,便是隆隆戰意。
捨果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說服蘇愴,於是便朝身後一揮手,頓時連著他和納大納二在內的十多個降頭師,同時盤腿坐下,他們個個神情肅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金頂上的蘇愴,手上已經在準備釋放出各自厲害的降頭。
才不一會,在捨果身後的三個降頭師就已經有了動作,他們三人互成犄角,一人抬高左手,朝著天空上猛然一指,陡然間,在高空中的一朵烏雲便隨之震動,竟一個轉身朝著蘇愴飛過去。烏雲速度極快,飛到了近處才讓人看明白,原來組成這朵雲的,竟然是上千隻個頭巨大的毒蜂。這些毒蜂個個都有拇指大小,虎皮蜂環,眼睛碩大,乃是一種南美毒蜂的改造品種,經過人工飼化後,毒性更是強了許多。它們受到指引,嗡嗡叫著,瘋狂的朝著蘇愴撲去。
若只是這一群毒蜂,恐怕還不會對蘇愴造成太大的威脅,可那邊還有兩個對蘇愴做法的降頭師,只見一個人驀然張開了大嘴,他的那張嘴,竟然有旁人的兩倍大小,而裡面也看不到牙齒與舌頭,只有那血盆大口裂著,在那嘴中,突然爆發出一連串尖利至極的聲音,這聲音束成一線,竟不會散開聲波,而是筆直的朝著空中的蘇愴射去。
而另外一邊,那降頭師亦抬手,朝空中扔出了一個黑色的圓球物件,他又喃喃做法,轉瞬之間,空中那飛球竟停滯了下來,又轟然炸開,變成了一團如同太陽般明亮的火球,那刺目的光芒,幾乎能將人的眼睛立刻射瞎,這耀眼又惡毒的光芒,同時圍繞上了蘇愴。
只是彈指間的功夫,蘇愴的眼、耳、身體便同時受到了降頭術的威脅,如此激烈的降頭圍攻,實在是歷史罕見。
在這時,那巨大的清真寺中,喃喃的誦經聲越發的響亮了,彷彿裡面的人也都知道外面正臨巨變,那些庸碌的人們都害怕降頭術的威力,所以只能畏縮在建築裡面,撲在地上,嘴裡念叨著經文簌簌發抖。
可是穹頂之上的蘇愴卻還是悠然的坐著,他只是信手朝著身後一揮舞,在他這看似輕巧的動作下,卻有一股充沛的生命力激射而出。頓時,就緊貼在蘇愴的身體後面,竟從那金屬質地的圓形穹頂上生長出了一棵肉鼓鼓的樹木,這樹通體白色,渾身沒有樹皮樹葉,只有那如同小孩手臂一般肉肉的枝條。這棵奇異的小樹生長速度極快,轉瞬間就已經和坐著的蘇愴一般高低了。
正在此時,凌厲刺耳的聲音以及耀眼的光芒已經發出,只要蘇愴聽到看到,他便會毫無例外的瞎掉聾掉。
可蘇愴卻絲毫沒有驚惶,他身體略向後仰,緊緊的靠住那顆白色的小樹。彷彿配合默契一般,那小樹上立刻就長出了四隻枝條,它們如同軟泥,竟在空中變化形狀,然後遊走到了蘇愴的臉上,兩根樹枝蓋住蘇愴的雙眼,而另兩個則化作了圓形,徹底的覆住了他的耳朵。
光芒、聲音急速而至,它們瘋狂的攻擊著蘇愴的眼、耳。只可惜這種凌厲的攻擊完全被那顆小樹給承受了過去,在幾波的襲擊下,白色水嫩的樹竟然逐漸的乾枯,失去了許多的水分,表皮變的褶皺乾裂。
不過蘇愴卻絲毫沒有受到聲波和光芒的危害。與此同時,那團巨大的毒蜂群也已經撲到了他的面前。蘇愴只單手朝天空中一指。
一種天地之間維我獨尊的凌然之氣,在他的身體上綻放出來。只見烏雲密佈卻又透著詭異紅色的天空中,竟爆發出了幾道閃電,這些閃電在空中如蛇般遊走,又悄然聚攏在一起。
蘇愴昂頭,他的頭髮凌亂散落,臉上露出幾許瘋狂。
轟的一聲!空中閃電竟都凝聚在一起,然後垂直打落下來,正好落在了蘇愴朝天伸出的一根手指上。
那是一根光芒閃爍、彷彿無所不能的手指。閃電綻放著銀色光芒,受到了這根手指的指引,在空中悠悠的滾動了起來。
蘇愴用那手指劃了一個圓圈,指尖上連接著天空中如銀鏈般垂下的閃電,頓時,在他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個閃電繞成的弧形。
閃電之圈彷彿是有思想的,閃爍著觸目的光芒,朝著那群毒蜂迎了上去,雙方轟然碰撞,只見那朵毒蜂形成的烏雲被轟的大亂,一條條細小的閃電觸手從弧形中發散出去,將那些碩大的毒蜂都燒的焦灼不堪。
蘇愴在手指一動,那閃電之弧中又激射出三道光芒,筆直的朝著下方還在拚命做法的三個降頭師身上打去。只聽呀呀幾聲怪叫,那三人身上彷彿被刺中了,連忙在地上打幾個滾,才把那股焦灼的力量給化去。
見這三人一擊無功,反而還被蘇愴反戈一擊。納大和納二兩個人再坐不住了,他們站立起來,尖削的臉上更是暗沉,雙目之中,怒氣勃發。
這二人雙手高舉在空中,很是古怪的舞動了起來。
陡然之間,在高高金頂之上的蘇愴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僵硬住了,除了可以轉動的眼珠之外,幾乎再無法動彈。
納氏兩兄弟,竟然有如此神奇之力,能夠將如蘇愴般能力的人給控制住,難怪他們在近幾年迅速崛起,成為了兩國的皇家降頭師。
可他們的能力,還不僅是把蘇愴給牢牢的控制在金頂上。只見納大手中的揮舞越發奇詭,他嘴裡喃喃的念著咒語,在他的指尖,還有紅色的粉末閃爍著。
「一切之力在於火中……」納大的嗓音低啞,可卻清晰的吐出這幾個字。
忽然之間,在蘇愴僵硬坐著的身體前面,竟然出現了一團小小的火焰,這火焰甚至比火柴還要微弱。但力量並不僅在大小,火焰一燃起,竟然讓腳下的那黃金鑄就的穹頂開始發燙。彷彿它帶著極強的熱能,正源源不斷的烘烤著金頂。
只是轉瞬之間而已,蘇愴就感覺到身體下滾燙滾燙的感覺了,他此刻十分的艱辛,身體完全不能動彈,而人又像是坐在一口燒燙的鍋子上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下原本金色的穹頂變得熱燙髮紅。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蘇愴會被活活的烤死。
蘇愴自然不會束手待斃,他身體不能動彈,無法使用降頭術,可是,對於已經獲得巫術本源力量的他而言,天地之力便是巫者的力量,再沒有什麼是可以束縛他的。
只見蘇愴眼珠朝著天空翻起,眸子裡面竟一片蒼白,他的意念隨著夜風飄蕩到了蒼茫空中,一朵朵烏雲中,猩紅色的夜裡。
一股白色的颶風隨著蘇愴的意念而來,他淡淡的吐出一個字「雪!」
萬丈高空之上,氣象猛然一變,一股夾雜著寒流和暴雪的氣旋垂直落下,就如同龍捲風一般,在大地與高空之間橫貫一線,落到了蘇愴的身前。
落到那團小小的,卻散發著跳躍光芒的火焰上。雪是驕傲的,它們在天空中凝結,落下來,也不改寒冷。火亦是驕傲的,它們是種生命的燃燒,短暫的迸發,帶來了無窮的熱。
這兩種力量就如此對撞在了一起。
納氏兄弟的火焰雖然微小,但卻蘊含著神奇的能量,在強大的寒流侵襲下,竟然還能抵禦一陣,將那源源不斷的冰雪都融化成水。
天空中的寒雪在蘇愴召喚下無窮無盡的落下來,連綿不絕,終於讓火苗逐漸黯淡下去,最後猛然一晃,如同一次淒惶的結局般,徹底的熄滅了。
只是這時,被火焰融化的雪水早就氾濫成災,將下面的幾個降頭師都淹在了大水中,潔淨而透明的水,已經沒到了他們腰間。
雖然火焰已經熄滅,但蘇愴並沒有停止冰雪的召喚,白色的冰雪依舊席捲著金頂之上,讓那周圍變成了一片冰雕玉砌的景象,四邊冰花晶瑩,美的耀眼,而在蘇愴的身體上,也覆蓋著一層雪花,讓他看起來,雪白雪白的,像是個沉睡的雪人。
如此許久,蘇愴閉上了眼睛,風雪寒流也隨之一折,竟朝著下方橫掃過去。龍捲風般的寒流猛然捲過了累積著的大水,轉瞬間就把那些清水變成了一塊凝固的巨冰,然後在四面一個呼嘯,便重回天際了。
冷風在剎那間消逝……讓人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