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左手抱緊小美,右手輕輕推開房門,然後馬上閃身躲到門的一側,小心的向房內看去。就在展昭推開房門的同時,屋內的燈突然熄了,裡面漆黑一片。展昭更心生警覺,左手護住小美,右手暗暗扣住了袖中的袖箭機括。
展昭緩緩上前一步,踏入屋內,剛一進屋,他立刻察覺到黑暗中,左右都有人,而且呼吸棉長,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展昭目光左右一掃,腳步微錯,右掌橫掃,搶先攻向右手的兩人。
那兩人倒也反應極快,兩人雙拳一架,夾住展昭的右手。展昭氣勁微吐,震開那兩人,這進退一招之間,他已察出,這兩人的武功,好生熟悉。
「張龍,趙虎?」兄弟多年,他們的武功路數,展昭早已爛熟於胸。只是,他們怎麼會跑到襄陽來了?
「展大人?!」展昭這一聲,也讓張龍趙虎的第二招硬生生停在半路上。
此時,有人點燃了火折子,重新點亮了屋內的油燈。燈前端坐著一人,面黑如鍋底,額有月牙痕,除了開封府名勝,包拯包大人,還能有誰?
「展護衛,別來無恙?」包拯一身青衫布衣,端坐於正中,燈光下,微有幾分風霜之色,想來,也是連夜趕路來的襄陽。
「多謝大人關心,屬下一切安好。」展昭單拳一揖,恭身應道:「襄陽城即將大亂,大戰一觸即發,八王爺已經回京請旨,大人應速離此地。」
「展護衛,本府正是領旨而來,本府亦在半路上遇到八王爺,已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包拯此時方看到展昭手中抱著的正是小美,那小鬼跟著展昭從沖宵樓一路回到小院,已在展昭懷中沉沉睡去。
「展護衛,太子他……」看到小美睡得香甜,包拯也沒前去見禮,只壓低聲音問道。聽八王爺說,太子落入襄陽王手中,雖有世子保護,性命無虞,但太子身繫大宋未來前途,吉凶未卜,總是令人掛心,現在看到太子無恙的躺在展昭懷中,包拯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大人放心,太子無恙,只是……」展昭看看懷中酣睡的小美,眉心微鎖,「白玉堂為救太子下落不明,而蘇姑娘……蘇姑娘還被困在沖宵樓裡。」
「哦?!丫頭可有受傷?」另一個聲音從裡屋傳出。蘇大中和公孫策從內室揭簾而出,二人一作江湖郎中打扮,一作算命先生打扮,看來都是喬裝潛入襄陽城。
蘇大中走到展昭面前,看看他懷中的小美,一邊幫小美整理了一下額邊的碎發,一邊問道:「丫頭一個人被困在沖宵樓裡?」
「蘇先生,公孫先生。」展昭微一欠身,看著蘇大中平靜的臉色,心裡滿是歉意,「展某剛才潛入沖宵樓中,蘇姑娘被鎖鏈鎖住,展昭身無利器,無法將她救出,只帶回了太子。」
展昭將小美遞給蘇大中,然後進裡屋拿起巨闕劍,出來時正好聽到公孫策在對包拯說:「大人,學生與師兄剛才就形勢起了一卦,得上九之卦。卦象曰,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先生,此卦何解?」這個公孫先生啊,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在關鍵時刻掉書包,這幾句半通不通的卦,好難理解。
「包大人,此卦是說,只要陰陽合諧,即可功德圓滿,不過……」蘇大中說道。重要關頭,他那個習慣性的轉折詞又來了,「此卦若要為女子所佔,卻是凶卦。」說到這兒,蘇大中斜眼看了一眼剛走出來的展昭,「君子做事也有凶險。」這次的卦象半凶半吉,而且又像大凶大吉,真是古怪啊!
蘇大中的話讓展昭心中一緊,他暗暗握緊手中的巨闕,對著包大人一拱手,說道:「大人,趁離天明還尚有一段時間,屬下再去一趟沖宵樓,把蘇姑娘救出來。」他剛走到門口,只見東南方一道炫麗的煙花直衝天際,在空中轉了三轉,然後炸成一隻老鼠的形狀後,須臾就消失無形。
展昭看那煙花升起的方向,乃是襄陽城南門外,心中稍慰,盧方和徐慶以煙花報訊,他們兩個成功了,正把李氏帶往京城。蔣平和韓彰雖然現在還沒消息,但以蔣平的精明和韓彰的本事,再加上他們在王府中的內應,就算不能順利帶出世子,應該也能安全的抽身而退。現在,就剩下蘇寧了,蘇寧……
……
展昭走了,小美走了。蘇寧現在在沖宵樓裡簡直有度秒如年的感覺,剛才和展昭這麼一見面,所有的睡意全被趕跑了,一閉眼,那張貓臉就在眼前晃。天啊,咱還能活到貓貓來救人家的那個時候嗎?
蘇寧僵直了脖子,後腦使勁兒在樑柱上一撞。她本來是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坐在這裡等死還是等人來救,都不是上上之策。沒想到,這一撞,後面的樑柱發出了「咚」的一聲,這個柱子,怎麼好像是空的?
蘇寧站起身來,敲了敲那柱子,再附耳聽了聽,聲音極空,這個看似兩人合抱的柱子,竟真是空心的,有古怪。但蘇寧圍著柱子摸了一圈,從上到下,只要是她手夠得著的地方,她都仔細摸過,卻是一無所獲。這個柱子下面是石敦,上面就刷了一層清漆,整個柱子沒有任何雕花的地方,甚至,連個凹凸之處都沒有。這機關也忒高級了,愣是找不到一點點破綻。
蘇寧上躥下爬地找了半天以後,終於洩氣了,對著石敦猛踢一腳,嘴裡罵道:「這什麼破玩意兒?」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卡嚓」一聲輕響。這一聲響雖然輕,卻讓蘇寧一下子來了精神,這難道是傳說的狗屎運,讓自己這麼胡亂一腳就碰到了機關?她把那柱子又細細的摸了一遍,這一次,終於在柱子中間摸到了一點如門縫一般狹長的凸起。
蘇寧把那凸起之處一點一點費力的掰開,樑柱上打開了一扇半月形的小門。柱子裡面漆黑一片,蘇寧伸手進去摸了摸,摸到一個冰冷的鐵製物,再上下摸了一下,應該是個梯子。蘇寧把頭伸進柱子裡上下看了看,上不見天,下不見底,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不過猜想,這柱子裡藏的,就是上下衝宵樓的通道。
蘇寧拉了拉腰間的鎖鏈,這鏈子挺長的,還有好一段長度,與其坐在這裡沒事幹,不如去探探險,摸摸沖宵樓的底也好。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從那扇門鑽進了柱子裡,伸手抓住了鐵梯,選擇題又來了,上還是下呢?
蘇寧踩到鐵梯上,正在猶豫時,聽到柱子上面傳來微微的呻吟聲,看來,陷在這個沖宵樓裡的,不止她一個倒霉蛋。她輕輕的把鎖鏈盡可能的拉進柱子裡,然後屏住呼喚向上面爬去,爬了十幾級後,她感覺身邊壁上有一絲光明透了出來。
蘇寧摸到那透出光明的地方,試著推了推,居然能推得動,她心中大喜,再加了一把勁兒,「咯啦」一聲,眼前突然光明一片,刺得她好一會兒才能睜開眼睛。
蘇寧在眼睛適應了以後,從扇小門裡探出一個頭,小心翼翼的張望著。這沖宵樓的二樓可比一樓漂亮多了,桌椅齊全,裝修高檔,到處都點著明晃晃的蠟燭,照得屋裡亮堂堂的,什麼妖魔鬼怪都能看到。
哇……靠!還真有妖魔鬼怪啊,這是玩兒什麼,是GAY還是吸血鬼呢!蘇寧兩隻眼睛都看直了,前方的牆邊有兩個男人重疊在一起。(這形容詞兒怎麼這麼怪呢?)一個白髮紅衣的男人正把嘴湊在另一個白衣男人的脖子上,看他喉頭上下吞嚥的樣子,莫非真的是在吸血?這個襄陽王,怎麼專養怪物,從季高到黑妖狐,現在可好,吸血鬼都出來了。
蘇寧想偷偷探出身子,再看仔細一些,但腰間一緊,是那鎖鏈已到了盡頭,只能露一個頭在那兒偷看了。
那個白髮人吸了一陣之後,似乎是吸飽了,後退了一步,從懷裡取出什麼東西抹在白衣人的脖子上。怎麼,還是蓄電池型的,長久供應啊!咦,那白衣人怎麼這麼眼熟……白玉堂!
蘇寧一下子差點叫出聲來,自己用手摀住了嘴。那個倒霉的小白,上次一別,再見面,他竟然淪落到成為別人長期血庫的命了。這裡氣場太詭異,自己也沒那個本事去救他,還是早閃為妙。
蘇寧正準備掩上那道暗門,就聽到一個半男半女的聲音說道:「看了這麼久的熱鬧,這就想走?」哪來的人妖,好噁心的聲音,果然吸血為生的人,想正常不容易。蘇寧心道,反正咱有這鏈子栓著,你還能把咱拖走不成?咱安全著呢,誰怕你啊。蘇寧卻忘了,死人也能拴在鏈子上。
「這位大哥,我住你樓下,咱們可是鄰居。」俗話說,遠親還不如近鄰呢。蘇寧呵呵一笑,對著那白髮怪人打了打招呼,「我沒事兒,就是消消食兒,路過,您繼續,繼續。」
蘇寧說完,脖子一縮,就準備從那鐵梯離開。才走了一步,一隻冰冷的手在黑暗中抓住了她的脖子,那隻手再一使勁,蘇寧就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她還沒來得及驚訝,腰上系得死死的鎖鏈在那隻手一抖之下就自然而然的從她身上滑落,喉嚨已經被掐得喘不過氣來。
「油嘴滑舌的小丫頭。」那白髮人妖陰惻惻的說:「你知道麼,本法王掐死你就跟掐死一隻蒼蠅一樣。」
「我……我當然……咳、咳……知道。」蘇寧費力的吐了幾個字,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被這怪物活活掐死在這兒時,那白髮人妖突然把她一下子扔在了地上。
「算你命大,本法王乃修道之人,雙手不沾血腥。」老大,你不是開玩笑吧,你雙手不沾血腥?那白玉堂……哦對,那是用嘴吸的。
蘇寧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一聽到這個白髮人妖說不會殺她,她的膽氣又一下子壯了,先看看兩眼白玉堂。嗯,那隻小白鼠雖然臉色蒼白,眉心深鎖,嘴角掛著血絲,看來沒少受罪,但作為那人妖的長期血庫,估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只要有命在,就不怕沒柴燒。
「這位人妖……不是,這位法王,怎麼稱呼您老人家?」至少能擺脫那條狗鏈,也算是好事一件。蘇寧一邊垂首說話,一邊用眼光餘光在左右掃,看能不能找到機會溜走,咱不會也和小白一樣,成為這個人妖的蓄電池吧?不行,要讓這個白毛怪把這念頭打消在萌芽之中。
「赫連鵬。」白髮人妖還有一個這麼陽剛的名字,浪費。
「原來是赫連前輩,失敬失敬。」蘇寧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還給自己找一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隨遇而安嘛。
「小女子蘇寧,也是襄陽王的……客人。」蘇寧在心裡掂量,這個赫連鵬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吸人血當飲料,抖開那條鎖鏈比解繩子還快,不像是普通練武之人那麼簡單。不行,不能跟他耗在這兒,得想辦法把白玉堂在他手上的消息傳給展昭。
「客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你像小偷,不像客人?」赫連鵬可不是蘇寧幾句瞎話就能打發走的人,他也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過於平凡的外表,卻有一雙慧黠狡詐的眼睛,更為怪異的是這個女人的氣場竟然連自己都看不明白,看面相明明是已死之人,卻既無死氣也無陰氣,這個女人,也算一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