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小美看著塗善走了以後便開始在展昭懷裡扭動著,展昭微微一笑,將小美放到地上。小美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躺著的所有人,那些人好像都很熟悉,那是二毛還有他的爹娘,還有婆婆,可是為什麼每個人看起來又和平常不一樣了?
「姐姐、姐姐,爹……」小孩子還是敏感的,一村子的死人,空氣中洋溢的血腥氣,都讓小美驚恐不安。她茫然的走入死人堆中,看看這個,推推那個,嘴裡開始念著最親的親人的名字,然後,越來越害怕,終於忍不住又大哭起來。
這哭聲讓展昭突覺一陣心疼,滿村盡屠,唯余這個孤女,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展昭走到小美身邊,把她抱入懷中,用手掌擋住了她的眼睛。面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於血腥,不適合讓這小女孩兒再看下去。
「小妹妹,哪個是你姐姐?」展昭問道。
小美抽泣著搖搖頭,「姐姐不在,姐姐和爹……」小美指了指身後的青山,「姐姐和爹挖草去了。」
挖草?這是什麼工作?「你是說,你姐姐和爹上山去了?」也許這個孩子真的是幸運,不但能躲過一場浩劫,就連親人也能僥倖躲過這場劫難。
小美點點頭,她已經止住了眼淚,用手在臉上胡亂的擦了幾下。姐姐說過,哭是一種發洩和表演,如果沒有觀眾,發洩完後就不必再表演下去了。
展昭伸手幫小美把臉上的淚痕輕輕拭乾,「小妹妹,叔叔在這兒陪你等姐姐和爹,好不好?」不過,天已漸暗,一直留在這屍橫遍野的地方,也不長久之計,但又不能讓這些屍體就這樣橫七豎八的放在這兒,若被當地縣丞看到,又是一場風波,倒真有些兩難了。
小美看看展昭,再看看一地的屍體,咬著大拇指想了半天才點頭,「那你對我可不能有『灰』分之想哦」
啊?展昭一愣,『灰』分之想?什麼東西?難道這小胖丫兒要說非分之想?不會吧,這才多大的孩子。咦,這話怎麼感覺有些耳熟,「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美轉轉眼珠子,姐姐說,女孩子的「龜」名是不能隨便說的,「你先說你叫什麼名字,我才能說。」爹說這是,禮什麼來去。
展昭知道這個場合絕對不應該笑,可是嘴角卻不自覺地就是那麼翹起來了,這個小女孩,還真可愛得緊,「我叫展昭。」
「我叫小美。」姐姐說過絕對不能把「龜」名告訴陌生人,那知道了他的名字應該就不算是陌生人了。
展昭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了,現在他是一肚子的心事,這些冤死的人應該怎麼辦?是通知地方官府,還是……正在想著突然覺得有人拉他的衣角,他一低頭。
「叔叔,你可不可以把婆婆他們都燒了。」說道婆婆兩個字的時候,小美的眼圈兒又紅了,「婆婆他們好可憐!」每次自己躺在地上的時候都會覺得好冷。
「燒了?」展昭心中一驚,不由得反問到。
小美點點頭,「姐姐說,人死了以後就應該點火燒掉,這樣他們就不會冷,活著的人也不會生病了。」姐姐每天不停的在耳邊念叨的那些話,現在慢慢都浮現在小美的腦海裡,原來姐姐曾經說過這麼多,原來姐姐說的話,全都有用。
展昭若有所思地看著一眼小美,點點頭,看來這也不失一個好辦法。此事最好還是莫要驚動當地官府,否則太子失蹤之事若被有心人利用,後果將不堪設想。
展昭看著慢慢燃起的大火,心中一陣憤怒,塗善啊,塗善,你作惡多端,嗜殺成性,早晚一天展某要替天行道去除你這個禍根。
展昭一轉頭,看到小美站在他身邊,腳邊拖著一個巨大的包裹,不禁一愣,俯下身問道:「小妹妹,這是什麼?」
「姐姐的寶貝。」小美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姐姐藏的所有寶貝都從家裡找了出來,這些寶貝如果丟了,姐姐說,會把她賣了,去把寶貝換回來的。
「天快黑了,小妹妹,先跟叔叔去城裡住一晚,明早再回來等你姐姐和爹吧。」展昭一手抱起小美,一手用巨闕挑起那個碩大的包裹。展昭無奈的一笑,巨闕什麼時候做起扁擔的工作了,真委屈它了。
「等等,叔叔,我要給姐姐留個記號。」小美又從展昭懷裡滑了下來,趁著大火還沒燒到他們家,她跑到了屋後面,隔了一會兒,又跑了出來,跟展昭說:「叔叔,我們走吧。」姐姐教過的那個暗號好難記,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寫完。
「你留了什麼記號給你姐姐?」這麼小的孩子也會留記號表平安?
「不能說……」
……
山上,蘇家父女正在四處找尋草藥,最好是能找到奇珍草藥,這可是家裡最重要的生活來源。養米蟲不容易,養兩隻這麼能吃的米蟲,更是難上加難,蘇家老爹都要未老先衰了。
蘇寧覺得已經快要累死了,渾身上下好像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老爹,歇會吧!」為啥我就不能和小美一樣小的,天天除了吃就是拉,多幸福。
「快點挖,多存點錢,咱們過兩天搬家。」蘇老爹毫不鬆口。
「啊,又搬?」蘇寧皺起一張苦瓜臉,(手機閱讀,(1文學網)「爹啊,你又算出什麼了?」每次搬家,都是因為二把刀的蘇半仙,說什麼算到有劫將至。這幾年也不知搬過多少回了,弄得小美到現在,連個朋友都沒有,真可憐。
「紫薇星淡,近日必有災禍。」家裡那個大麻煩,讓五年來生活就沒平靜過,燙手啊!
「又是這句,都不會換詞兒的,封建迷信。」某人小小聲的嘀咕著,但還是被順風耳的蘇老爹聽到了。
「別以為你有了千年後的記憶,就可以看不起千年前的醫卜星相之術。」五年前,蘇老爹算出女兒命中會有一個大劫,專門以給師叔送信為由讓她下山避禍。沒想到,是禍始終躲不過,幾個月後,蘇寧突然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彷彿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家門外。
還沒等蘇老爹開口問,蘇寧就自己承認了,她已不只是他的女兒,她的體內還帶著一個千年後的記憶。虧得蘇老爹也有非比尋常的堅韌神經,就這樣接受了這個似是而非的女兒,和她抱的那個驚心動魄。然後,東躲西藏的日子,一過就是五年。
蘇老爹回頭看了女兒一眼,看她累得彎腰駝背的樣子,也有些心痛,「哎,好,歇會兒!」說完了,就找了塊兒乾淨的石頭坐下。
嘿嘿,太好了!蘇寧偷笑著也坐在了地上,「嘖,老爹,為啥我老覺得心驚肉跳的?」蘇寧按按胸口。
蘇老爹正想說話,卻發現從村子的方向似乎冒出一股濃煙,「丫頭,你看那邊!」用手一指。
蘇寧還以為她老爹發現了什麼奇珍異獸,結果一抬頭,「啊……糟了,糟了,好像是村子著火了!」老爹,你難得有一次把禍事算準了,卻把時間算錯了。
……
當蘇寧和蘇老爹回到竹林村時,火已經燒完了,父女倆看到的,就只剩一片焦土。竹林村已經不復存在,竹林也被燒燬了一大半,空氣中飄揚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蘇寧皺起了眉頭,這種奇怪的焦味兒,雖然已經很多年沒聞過了,但她還依稀記得,這應該是屍體被燒過後的味道。
「小美,婆婆!」蘇寧開始在一片焦土中尋找,心裡越來越慌亂。到底是什麼人來過了,不僅殺了人,還放火燒村。
蘇寧誰都沒找到,村裡再無一個活人。天已經黑了,一輪明月映照下的竹林村,如修羅煉獄,沒燒完的屍體,殘破的村舍,還有只剩枯桿的竹林,那個安寧平和的小竹村,再也回不來了。蘇寧雙手漸握成拳,心裡的恨意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不管來的是什麼人,如此漠視生命,姑奶奶不會放過你,遲早要你給村民們賠命。
「小美……」沒有親眼見到屍體,蘇寧不會相信,那個早上還跟她搶包子的小胖子,就這樣葬身在這片焦土裡了。她跑回了家,兩間小竹屋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只有半壁殘破的竹牆立在那兒,在晚風中搖搖欲墜。
「死胖子,躲哪兒去了?」蘇寧嘴裡喃喃念著,雖是秋末,但她鼻尖上已有了汗珠。她呆立在屋前一會兒,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跑向了屋後。沒多久,屋後傳來她興奮的聲音,「爹,爹!快來呀,小美沒事,她還活著!」
蘇老爹正在廢墟裡一邊尋找一邊掐指算著什麼,聽到蘇寧的大喊聲,急忙跑了過去。他們的竹屋後,只有一個小小的水井,井邊懸著井繩吊桶,蘇寧就站在井邊大吼大叫。
「爹,你來看。」蘇寧拉過蘇老爹,指著井邊的水桶說。那個水桶斜倒在井邊,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仔細再看,桶身上用炭歪歪扭扭的寫了幾筆符號不像符號字不像字,彎彎曲曲的線條。
「這是什麼?」蘇老爹仔細辨認了一下,還是不知道上面畫的是什麼,怎麼讓大丫頭激動成這樣。
「SAFE!這是SAFE啊,是小美寫的,只有她會寫。」蘇寧看著那幾個英文字母,突然落下了心頭大石,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這個小胖子,居然還記得她教的,還記得在這裡留下自己平安的記號。
對於蘇寧時不時的古怪語言,蘇老爹也見怪不怪了。她這麼肯定的說小美沒事,那小美就應該是安全的,不過是什麼人救了她,又把她帶走呢?
「好,那我們也走吧。」蘇老爹看看四周,村被屠,家被燒,小女兒失蹤,這場災禍來得好快啊,還連累了無辜的村民。
蘇寧一下子跳起來,又跑到屋裡,然後,一聲淒厲的慘叫從斷牆後傳出來。「哪個殺千刀沒天良的東西,屠村就算了,還要燒村,你賠我東西,你賠我錢!」
罵罵咧咧不止的蘇寧,終於被蘇老爹忍無可忍的拖走了,父女倆一直走出很遠,都還能聽到某人大聲的叫罵聲,連月亮都聽不下去了,扯過烏雲遮住了臉。
……
「爹,咱們是要去哪兒啊?」蘇寧拿著一面「鐵口直斷」的旗桿,要死不活的跟在蘇老爹身後。家裡的東西被一把火燒光了,蘇家父女身無分文,蘇老爹就想出了這個算命掙錢的主意。蘇寧對這個掙錢方法倒是舉四肢同意,反正那個老爹,整天沒事就喜歡算這些,甭管准不准,胡說八道能掙錢就不錯了。只是,蘇老爹拉著她離開竹林村以後,直接就往南方走,又不說去哪兒,憋得蘇寧一肚子氣。
「去江寧縣。」蘇老爹盡量簡單的回答。這個女兒,做事倒是能幹,就是話太多,什麼都想知道,什麼都問,每天被她鬧得頭疼。
「去江寧縣幹什麼?我們不去找小美麼?」蘇家問題少女開始智力問答了。
「去找一個朋友幫忙找小美。」說到這兒,蘇老爹有點兒走神。一個很多年沒見的朋友,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什麼朋友,男的女的,怎麼沒聽你提起過?」愛心問題繼續問下去,蘇寧版十萬個為什麼連環三問。
「你見了就知道了。」繼續簡單回答。
「你朋友在江寧縣什麼地方?」蘇寧窮追不捨,老爹算命算出職業病了,說啥話都只說一半,不深度挖掘不說實話,這什麼毛病。
「江寧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