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顫著指尖,喉嚨勉強溢出了幾個字:「那、那……個……女、女人……是……」
「悅兒每次笑起來都像極了她。每次我都想,是不是注定得不到,所以上天就給了我這麼一個替代品?可是這個替代品最後也被當時的皇上奪了去。原來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皇上也不是真的無所不能。他也要在身邊擺放個替代品以解相思。呵呵——呵呵……」李運海仰天大笑,笑得恣意,笑得狂放,同時也笑得悲哀。
「她……」太后囁嚅了兩個字,「是她……」
「沒錯。我以為我坐上了這個天下獨尊的將軍的位子就可以匹配上她了,她始終是那麼桀驁不馴,若即若離,既可恨又可愛。誰都不能捕捉到她。她說她就像那花上的蝴蝶,雖然近在眼前,卻總是在你以為可以靠近的時候撲翅而飛。」李運海伸手觸摸著眼前的空氣,彷彿有一隻蝴蝶就在眼前。一絲苦絲延展到了唇角。這一瞬間他偽裝的所有堅強徹底崩潰,半跪在地上掩面而泣道:「她明明說過最喜歡的是我,為什麼還要離開我……那個人能給她的幸福難道我就不能給麼,我給得只會比他多,不會比她少。可她最後走的時候連回頭再看我一眼都不捨得。走得那麼決絕,那麼瀟灑,那麼得……傷透我的心……」
「呵呵……呵呵!」詭異的小聲驀地迴盪在著夜深人靜的空蕩蕩的殿內,如鬼般的陰森,如妖般的尖細。「原來我們到了最後都是什麼都沒有得到。表哥,」太后的擦去淚珠,諷刺般地笑著,「我們都是注定孤老終身的。不過得不到的毀了也是好的……我幫你殺了她,表哥,你是不是要感謝我?」
李運海的臉色突然猙獰了起來,上前一把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咬著牙道:「我得不到她,可我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的!我曾許下願,只要能看到她幸福,我這輩子寧願捨棄所有,就算一輩子活在夢裡也無所謂。可你卻殺了她!要不是你是皇后,我不能碰你,不然我早就要殺你為她報仇了!你破碎了我的夢,知不知道!」
太后面色蒼白,面孔因缺氧急劇扭曲。可她卻沒有掙扎,一雙眸子就這麼凝結在了他的臉上,怎麼移也移不開。腦中一片空白時,她想起了年少時自己總是跟在他的身後紅著臉一口一聲一個「表哥」叫著,她還問過他是否喜歡她,他那時摸著她的臉說下「喜歡」二字時心底的雀躍一直珍藏在了心底數十年。就是憑著這份雀躍讓她為了他的成功不惜嫁給了別的男人,每天想著他的容顏和嗓音與另一個男人渡過了無數個春宵。正是因為他啊,這個讓她身心都願意交付的男人。努力地伸出手,覆上了他掐著自己脖子的手,露出了不符合臉色的幸福。
李運海一怔,雙手驟然一鬆。
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太后劇烈地咳嗽著。她費力地咳著。「表哥……表哥……」
李運海負著手,早已經亂了方寸。不願再停留片刻,大步向門走去,在他打開門的一剎那身後微弱的聲音讓他遲疑了。
「表哥,你能不能騙我說你愛我?表哥——」
李運海想也不想就走了出去,大步消失在了夜色中,也不顧身後是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嚴斗等李運海走了才從一棵樹後走了出來。他聽到了太后的那嘶啞的一呼。那一呼之後一切又重新歸於了平靜。
平靜得有些可怕。
嚴斗悄悄地走上台階,朝屋內看去。太后的半個身子垂在床外,眼睛半睜著,右手垂在頭下。仿若柳絮,毫無半點生息。
「太后駕崩——」嚴斗朝著上蒼尖尖地一聲呼喊。
沒半晌,那代表白事的鑼鼓便敲響了,傳遍了宮中的每一個角落。
嚴斗靜靜地站在台階上,半會兒才抬手拭去眼角的那片濕濡。喃喃地道:「男女之情……唉……我身為宦官,不知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