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眾望所歸,民眾一心,所以所向披靡,戰無不勝;而朝廷的軍隊不知道是不是軍心渙散,竟不戰而敗,連連敗退,輕易地就被攻佔了數座城池。
難道這就是世上一直稱頌的「邪不壓正」?
兩三個月了,銀姬每每聽到這些消息不知是該惆悵還是該鼓掌稱好。矛盾之中更帶有了幾番擔憂,然而這份擔憂只能寄情於抱孩子玩耍之中。
「師父啊,那四王爺說要接我們走的啊,怎麼還沒有來接啊?」水落一邊熬粥一邊問道,「都好幾個月了。我聽說四王爺的軍隊已經快到京城了,師父,你說王爺他會不會做皇上啊?現在的皇上太壞了。……師父?」
銀姬將孩子放到一邊,搖頭喝道:「你那粥煮好了沒有!都熬了快一個時辰了,是不是都變成鍋巴了?!」
「好了!好了!」水落忙將灶炕熄火,對著井邊的勝花吼道:「喂,死人妖!你尿布洗好了沒有!別洗爛了!」
勝花幽怨地別過頭,嫌棄地翹起蘭花指拎著一塊塊尿布,哭著大叫:「髒死了!髒死了!好臭啊!為什麼偏要我來洗啊!」
「囉嗦什麼!」水落將勺子砰地赫然放下,「死人妖,還有時間嗦!再洗不好就沒你飯吃!」
「公主!」勝花苦著臉,大哭喊屈道:「你看!她她她欺負我!」說罷無限「風情」地扭了扭身子。
銀姬忍住作惡的心情,「勸解」道:「行了,行了,你洗好了就有飯吃。」
勝花聞後欲哭無淚,嚎啕大哭道:「你們都欺負我!」
「師父別理他。」水落將粥遞給曬太陽的銀姬,「師父,你什麼時候回京啊?京城可還要你主持大局呢!」
銀姬將粥吹了吹。湊近孩子的嘴,慢慢地渡了進去。對水落的話並不做聲。
「師父……師父……」水落纏了上去,「咱們什麼時候能夠回去啊!師父……」撅著嘴,「師父最壞了,都沒告訴過我你是公主。我還傻里傻氣地以為你是江湖女俠。師父最可惡了……」
銀姬自知有愧,卻強詞奪理地道:「當時我也沒問你是誰啊?萬一你也是什麼公主妃子怎麼辦?我那麼相信你,你也得這麼得相信你師父我啊!不管我是誰,難道我對你不好麼?!」
「也不是很好啊……」水落扭捏著繞著手指。
「什麼!」銀姬耳尖地側過臉。把玩著小孩子的手,想了想。微微笑道,「到我櫃子裡的最下面,看有沒有一把匕首。」
水落期期艾艾地走進了屋子,半晌後跑了出來:「師父,有一把匕首。」
「你用它切牆角地那塊破鐵試試。」
水落照做了。刀鋒觸,鐵銷斷。水落的瞪著圓圓的大眼珠子。大喊:「師父,這是把寶刀?!」
「送你了。」
「真的麼?!」
銀姬偏過頭:「師父對你好不好?」
「好!師父你真好!」水落愛不釋手地摸著匕首,「真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啊。」
很多年後,江湖上傳聞有一位無孔不入的女俠盜,據說她持有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器,任何一把神匠做的鎖都攔不住她。她劫富濟貧,深受百姓膜拜。有地還直接稱呼她為神女。
一個月後,北野蕭匯合了五十萬的大軍直逼皇宮。大軍毫無阻力地圍合在皇宮地四個大門。
吱呀——
四個大門同時由裡敞開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宮道,卻是一個人也不敢動。上次李運海造反時也是用的這一出空城計,結果被全軍覆沒。
面面相覷。
戰馬來回仰著頭,卻也是原地踱步。沒有主人的命令不敢妄自前踏一步。
就這樣僵持不下了兩個時辰。
涼風嗖嗖。
隨風傳來了一縷飄渺的聲音。
「怎麼了,寡人將大門敞開怎麼就沒人敢進來呢。」宮門外的人全部混亂了起來,大叫:「那是北野弦!那是北野弦!」
北野蕭抬頭望去,北野弦就站在城牆上,毫無防備,就那麼單薄站在牆頭。居高臨下。
一隻箭在偷偷地瞄準。
北野蕭眼疾手快。一把拔出腰間地劍,將那把弓箭砍成了兩半。喝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妄動!」
北野弦似乎什麼也沒有看見。從城牆的這一邊走到另一邊,嘴裡唸唸有詞,好像在玩獨木橋的遊戲。
「五弟!」北野蕭喊道,「五弟!」
旁邊的一位將軍聽了北野蕭叫「五弟」,生怕他會因為骨肉親情而制住手腳,忙叫罵道:「無用的昏君!你殘殺無辜百姓,天地不容,還不快束手就擒!向天下賠罪!」
這將軍竟是沙晚!
北野弦對風而戰,身上的衣袍赫赫地鼓起。他笑道:「寡人連大門都開了,你們想進便進,悉聽尊便。」仰起脖子,深吸了一口氣:「寡人反正是不想當皇帝了。」黯然地閉上眼:「做皇帝也沒有什麼意思……」
一些莽夫高叫道:「我們不會中你地計!」
北野弦從城牆上跳下,冷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著就向裡走去,頭也不回,「寡人可沒有埋伏。」
「四王爺,您看……」沙晚沉疑道:「依屬下看倒是可以進去。」
「說不定是個埋伏!」其他人叫囂道,「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那北野弦狡猾之極!」
北野蕭略沉思了片刻,道:「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果大家還有什麼疑慮,就留一半軍隊在這留守,我率領一半進入即可。」
「唯恐有詐,四王爺還是不進去的好。」
北野蕭搖頭,「不。哪有不敢進皇宮的統帥。你們留下一半。其餘的跟我走!」
白馬的腳蹄咚咚地向前邁進。二十萬大軍緊跟其後。
宮內靜悄悄地,好像一絲生機也沒有。走在其內竟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怖。
宮門一道道地打開。
打開至最後一道宮門時,北野弦就站在金鑾殿前,靜靜地等著他們。
只見北野弦笑道:「寡人說過沒有埋伏。」
「北野弦,真正的玉璽在此,還不快快跪下!」一位將軍手持玉璽,厲聲喝道。
北野弦倒是不怕,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單單地說了句:沒有任何動作。
「你……」那將軍見他居然如此不買自己的賬,氣得跳下馬來。手持鋼刀,大步上前,「看我替無數死去的百姓報仇!」鋼刀衝著北野弦直砸而下。
北野弦卻是不躲不偏。
眼看北野蕭還來不及何止之時,後面突然有人大叫:「銀姬公主駕到——」
北野弦一成不變地臉色陡然動容,夾雜了幾分不信,腳下一移躲開了那把鋼刀。直直地向前面凝視而去。只見一片白絹在人群之中晃了下,看來是被攔了下來。
銀姬今天穿了那日離宮時穿地宮服,手裡抱著還在熟睡的嬰兒,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急急地趕了過來。眼瞅著宮牆四處被圍,遂強令人大聲通報,一來她是必定是皇家之人。沒人敢將她怎麼樣;二來她還存了些小小地心思,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綬。四哥那日答應不殺北野弦,萬一情世所逼卻不得不殺也是料不準地。那一聲通報也算是給四哥的一個提醒。然而前面人影綽綽,走了許久都不曾走到最前方。
北野弦等得幾乎是望眼欲穿。幾乎是忍耐不下去了,右臂一揮,他身後隱藏地暗影全都飛身而起,掄起圓月彎刀就軍隊拋了出去。
頃刻間一片血肉模糊。
士兵突然慘聲大叫:「有埋伏!有埋伏!」即使是再訓練有素的軍隊看到如此殘酷匪夷所思的兵器也束手無策,驚呆了的站著,只是愣愣地看那圓月彎刀東飛西躥。心臟腸肺流了一地。
銀姬在慌作一團的士兵中左躲右避。生怕他們撞到自己和孩子。正待她站穩之時,一把飛刀嗖地直奔她而來。
當——
另一把頗似圓月彎刀的武器從銀姬地身後旋轉而出。與那飛刀相碰,纏繞成了一塊。
「阿銀,你可有事!」淨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銀姬的身邊。
「我沒事。」銀姬驚魂未定地搖頭,看了眼孩子,孩子還是睡得好好的,完全沒有被周圍的尖叫聲吵醒。
無數名紅衣殺手從士兵中飛縱而出,與黑衣殺手纏打成一片。
「你看,」淨指著混亂的場面,「我的那些殺手還是你讓培養的,想不到如今還真派上了用場。」
銀姬苦笑了笑。當時是她讓淨培養了一匹專門克制這圓月彎刀地殺手,只是想不到最後卻是用來與北野弦短兵相接。
俗話說一物有一降。纏鬥了良久那黑衣殺手很快敗下了陣來,稍不留神便身首異處。等至誅殺殆盡後,那些紅衣殺手便收起武器立刻跳上宮牆,退得無影無蹤了。
銀姬跟著淨走至最前面。剛一露面就聽得有人狂喜地大喊了「銀兒」二字。如此熟悉的聲音讓她的心頭一跳。抬眼望去,那獨立風中的人不就是那個小傻子麼!
他看到自己很高興麼?!
她還來不及問這個問題,北野弦就被無數士兵用劍抵著,動彈不得。銀姬大驚,剛要吶喊出聲時,北野蕭搶在她的前面喊道:「不要輕舉妄動!」
「四王爺。」一旁地將軍進諫道:「此人已經引起了民憤,如若不殺之平息,空百姓不會善罷甘休。」
無數的將士齊聲跪下,「望王爺三思。」
這聲音如同千軍萬馬,幾乎踏碎了銀姬的心。這周圍唯獨她和淨還有四哥是站著的,這麼漆壓壓的一片黑色看得她頭昏目眩。她看得出來,四哥在猶豫了。
他不想殺卻終究還是要殺,也是不得不殺。
然而北野弦卻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危機,卻眼巴巴地瞧著銀姬,更是一臉興奮地看著她懷中地襁褓。
「王爺!」很突兀地聲音,「望四王爺可以放過皇上。」說此話的正是沙晚。他地這句話猶如平地春雷炸得四週一片嗡嗡作響,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又大聲地再次重複道:「望四王爺手下留情!」
銀姬感激地看了沙晚一眼,開口道:「四哥……」
北野蕭驀地直起右臂,道:「此事不必再議!北野弦天怒人怨,本應立地處決,但因其也是一國之君,所以保留全屍,賜以毒酒一杯。」揮手時,已有一名士兵拖著托盤慢慢走出,上面有一個酒壺,一隻杯子。
「四哥!?」銀姬難以置信地大呼出聲!
北野弦看了這這壺毒酒一眼,深深地凝視了銀姬片刻,像是要將她刻入骨髓一般,然後拎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杯剛挨上嘴唇時突然有人大呼了一聲:「慢!」
這人是那位一直勸諫要賜死北野弦的將軍。他看了銀姬一眼,又看了銀姬手臂中的嬰兒,指著襁褓問北野弦:「這可是你的孩子?」
銀姬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緊緊地鎖住北野弦,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北野弦放下酒杯,慢慢地走近銀姬,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連孩子一起抱住,吻了她的額頭,再用手指撫了撫孩子柔嫩的臉。驀地放開,大步走了回去,拿起酒杯,決絕地道了句:「不,那不是我的孩子。」便仰頭一喝而盡。
叮噹——
酒杯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銀姬伴著這聲脆響全身發涼發麻,禁不住打了個冷噤。她眼睜睜地看著北野弦閉上了眼睛,慢慢地倒下,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終於……一切結束了。就如同銀姬覺得她漫長的人生就如此結束了。
「臣請王爺和公主恕罪。」那名將軍單腿跪下,「若公主手中的孩子是北野弦的,為防以後會遭到報復,再掀起一番腥風血雨,臣不得不誅之。臣也是為了江山的安寧才出此下策。四王爺……」
「哼!」北野蕭霍地拔開劍,抵在那人的脖子上,喝道,「這孩子是本王的骨血,豈容得了你誣蔑!」
「臣、臣知罪!」那將軍誠惶誠恐地跪下,「望王爺恕罪。」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現在已經不是王爺了,而是皇上啦!」立即引起驚天震地的呼喊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那個以前也被稱為「萬歲」的人卻已經倒在了地上,年齡不過才區區二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