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姬和北野蕭來到了一家飯館。一看上面的菜單嚇了一跳!價錢竟提了這麼高!單單的一碗素麵就要五兩銀子!竟貴了一百倍不止!銀姬看了眼北野蕭。對旁邊的小二道:「怎麼這麼貴?」
小二鄙夷道:「你難道會不知道!今年天災大旱,餓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有的吃就是造化了。有錢就吃,沒錢就走!事先可說好了,本店概不賒欠!」
「你!」銀姬被小二這小人的態度激怒了。剛要發作卻被北野蕭按住了。
北野蕭看了菜單一眼:「小二來一晚飯,再來一碟肉。」
小二見他竟然敢點「肉」,疑惑地道:「客官,這肉可得五十兩銀子啦。這一共可就得五十五兩。這……」
北野蕭知道他的意思,從衣襟內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又掏了些碎銀子:「夠了麼?」
「夠了!夠了!」小二趕緊接過銀子,態度立即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笑容可掬地連連哈腰道:「客官您稍等吶!」
「等等!」銀姬忙道:「四哥你不吃麼?」
北野蕭搖搖頭:「我不餓,你先吃吧。」
「都趕了半天的車了,你怎麼會不餓?」銀姬知道他在騙自己,「那肉我不吃了,改成面吧!」
「銀姬,如今你有孕在身,怎麼能不補充營養。就算你不吃。你肚子裡地孩子也得吃啊!不要擔心我,我身上還有饅頭。」北野蕭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對小二道:「快上菜吧。」
小二應道:「好勒!」笑著對銀姬道:「這位姑娘,你的夫君對你可不是一般的好啊。自己捨不得吃卻留給你吃。嘖嘖……」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
銀子的臉紅了紅,立即又被怒氣蓋過:「四哥,這麼冷的天那饅頭也變成石頭了,你怎麼吃啊?!」
北野蕭柔目似水地看著她,笑了笑:「沒關係。到時用熱水泡一泡就行了。」
銀姬注視著他的眼睛,心下五味陳雜,不知是什麼滋味。有一種東西碎了又合,合了又碎。永遠在折磨著她,卻又不讓她鮮血淋淋。
「客官,菜來啦!」小二大喊一聲。就將熱騰騰的米飯和紅燒肉端上了桌,立即就是香飄四溢……
「小二,倒碗熱水來。」北野蕭拿了個饅頭抓在手上。反而將米飯和那碟肉都推倒了銀姬地面前,溫語道:「快吃吧。天冷菜涼得快。」
銀姬看著面前的飯菜,再看著北野蕭從小二手裡接過熱水,將饅頭放入水裡泡了一會兒就開始大口咬。
這是一個堂堂的四王爺啊!從前是錦衣玉食,穿得也是最精緻的。而且最愛乾淨,老喜歡手裡抓拿把價值傾城的扇子,冷眼也不瞧別人一眼,彷彿這世上只有他是高貴的,別人都是「賤人」。而正是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卻坐在她的對面。穿著普通百姓的布衣。髒髒地,破破的,手上也沒有了扇子。吃的卻是極難吃的饅頭,這饅頭還不像二十一世紀用精面做地,只是些粗黑的麵糊成的。
銀姬鼻子一酸,她覺得她太對不起四哥了。眼淚禁不住啪啪地直往下掉。她這一哭倒讓北野蕭嚇了一跳,忙道:「銀姬你怎麼了?肚子痛麼?」
銀姬吸了吸鼻子,「四哥,這飯菜我們一人一半吧,我看你吃饅頭我就難過。」
北野蕭先是一愣,後就明瞭的笑了:「我吃這個就好了。你不是說你藏了一筆錢麼,等你拿到了錢請四哥吃頓好的就行了。」看她一口沒動,急了:「快吃啊。」
銀姬點點頭。她知道四哥是絕不會吃她地飯地。他是個好男人,只可惜……
唉……
「你們這些窮鬼,都圍在我們飯店門口還讓不讓我們做生意啦!去去去!小心我報官抓你們去!」
小二地尖嗓子一吶喊,銀姬順眼望去。哇靠!門口圍了好多的窮人啊,幾乎的裡三層外三層,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桌上地食物嚥口水。那眼珠子就像快掉下來似的。
小二見威嚇沒用,抄起一根棍子,揮了揮:「再不走我可就打人啦!」
「老闆,行行好吧,我都餓了好幾天了,能不能……」
「不能!」小二連忙打斷,一臉的惡相,「你們是餓是飽關我屁事!我可不是這裡的老闆!我們老闆說了,若是個個肚子餓的都來這裡白吃白喝,我們店豈不是不要開門了!還不快給我滾!再不滾我可真要打人了!」
那些難民眼巴巴地看著銀姬桌上的肉,最終在小二的棒喝下散了去……小二得意地將木棍靠在牆上,看來是便於隨時打人,啐了一口道:「這些窮鬼,還想吃人不成?這年頭死人一點也不稀奇。」
銀姬聽了心頭一跳,憶起路上那些看著她的人的那些眼神,毛骨悚然。低頭道:「四哥,我們吃了快走,我不想呆在這裡。」
野蕭也注意了一下門口那些還老往這裡瞄的人。
銀姬夾了塊肉放在北野蕭正準備的饅頭上,道:「你不吃的話我就不吃了。」
北野蕭看著這塊肉開心地笑了笑,張口咬到了嘴裡。
銀姬這才舒心地開始吃飯。北野蕭也不拒絕她夾過來的肉,不過三塊中才勉強吃一塊,其餘的還都夾緊銀姬的碗裡。
二人吃完飯將碗一放便出去上馬車。誰知他們腳踏出,一群人就瘋了般擠了進來。捧著那些空碗就爭先恐後地舔。
北野蕭一把抓住銀姬:「快走!」
沒錯,如果他們不快走,就要被那些窮人給分屍了!
馬車揚起一尺地塵土。
銀姬坐在車內,挑起車窗簾向後看去,果然就有人出了飯館在街上找他們,看他們走了還窮凶極惡地跟著他們身後追,直到再也追不上了才放棄。
「四哥,這裡好可怕啊。」
北野蕭駕著馬車。冷吹直往面上吼,道:「銀姬你別出來,外面冷。到了下個城應該會好些。」
銀姬點點頭。後怕地想如果真吃人了怎麼辦?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孩子已經有六七個月了,千萬不能有事!
馬車顛簸了幾個時辰了,突然戛然而止。銀姬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四哥怎麼了?」掀開車簾一看,外面到處都躺著人。都是奄奄一息的。可是現在卻是精神百倍,眼珠子都差點凸出來。直巴巴地朝他們這裡盯了過來。
「不好,這裡的情況比剛才的還要糟!」北野蕭勒著馬繩。
「那怎麼辦?不然回去或是繞著走?」「來不及了!」北野蕭起身跳下,抱銀姬下了馬車。拉著她往後面退,看著那些人將他們的馬車包圍起來。
「四哥……」銀姬害怕地縮了縮。「他們想幹嗎?」
「他們大概要吃我們的馬。」北野蕭抱住她,「希望他們吃了我們的馬就不要打我們地主意。」
銀姬顫抖著看他們直接就咬住馬的脖子吸血,那馬疼得直嘶叫,沒到半盞茶的時間就被撕裂成了數十塊,那些人不光吃肉。連掉在地上的內臟都不放過。還有無數的人在地上舔血。
銀姬打了個寒蟬。
「我們快走。」北野蕭拉住她從旁邊繞了過去。
銀姬緊跟著:「四哥。馬沒了,我們以後怎麼走啊?」
「到時看能不能再買匹馬。不過,路程也沒有多少了。再走幾天應該就會到了。」
銀姬相信地點點頭。這一路她慘白了臉。這個城的人竟然架鍋燒人肉。雖然她一直也很想嘗嘗人肉的滋味,聽說特別的鮮美,不過有些酸,不知這鮮美是怎麼個鮮美法,這酸又是怎麼個酸法。可是她也只是沒事時想著玩,現在看到真有吃人的場面腿就不由自主地發軟。
「四哥這裡還有人吃人……」銀姬指著某個正燒著火的鍋,鍋外面垂著一個人頭。那燒火的人見銀姬指著自己便朝面無表情地朝銀姬看來。銀姬被看得心驚肉跳,忙收了目光,藏在了北野蕭的身後。
北野蕭地手緊緊地抓住銀姬,警惕地看著四周,低聲道:「如果他們真有人把我們圍住了要吃我們,我會攔住他們,到時你就跑,一定要快跑,而且不要回頭。知不知道!」
銀姬怔怔地抬頭看向北野蕭。他是什麼意思?他讓自己跑,那他呢?他就這麼代替她被吃了麼?!「四哥,」抓著他的手堅定地道,「要跑你也得和我一起跑!」
北野蕭回頭朝她幽幽一笑,這笑裡帶著某種欣慰和決絕,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是輕鬆幽默的:「笨蛋,你挺著個大肚子,我跑的肯定比你快,等你跑差不多了我再跑就行了,到時你要是跑不過我,我可不會等你呀。」
銀姬心中一動,無以言表地感動一波波地震撼著她,眼中一片酸澀,無聲地擦著眼淚,這些眼淚是熱地,同時也捂熱了她地心,哼道:「嗯。」
北野蕭又衝她邪魅的笑,這是安心的笑。
銀姬抓著他地手小心翼翼地走著,才走入城內沒幾步,立即就被四面八方的瘦得皮包骨頭的難民團團圍住。銀姬和北野蕭警惕地看著周圍,手心裡的汗越來越重。這些難民雙眼放光,還有的說好久沒看到肉這麼飽滿的人的,有的還說「那懷孕的女肉多!肚子的那全是肉團!」
銀姬嚇得面色煞白,額上開始冒冷汗,手不知不覺地摸上自己的腹部。她一定要讓孩子活下去!一定要!
「銀姬,」北野蕭抖著喉嚨,「呆會兒我一衝出去你就跑,知道沒有,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永遠不用回頭!千萬不能回頭!」
雙目的對視,彷彿又回到了在村子的那個晚上,他也是這麼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她還記得他當時說著「銀姬,留下來,和我在一起好不好」,現在卻說讓她一個跑,永遠不要回頭再看。
北野蕭朝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慢慢鬆開她的手。他鬆開她的那一剎那,銀姬感到自己的心崩塌了,瞬間成了沙礫,沙沙地流了一地。眼睛又是一片模糊,熱氣不住熏著她的雙眼,她只能看見四哥奮力衝了出去,將這人牆勉勉強強衝出了一個缺口,他朝著自己大喊著:「銀姬——!」
銀姬的淚如離弦的箭簌簌直流。她閉上了雙眼,沖那缺口衝了出去。不回頭,她絕不回頭!她答應了他不會回頭!
四哥——她在心裡吶喊。她跑了很久了,你怎麼還沒追上來?你不說你等她跑了你也跑麼?怎麼她跑了這麼久都沒有追上來,你不是跑得很快麼?!
銀姬泣不成聲。捂著嘴不斷地跑。她不能辜負四哥犧牲,她要活下去,她要把孩子生下來……
然而面前的人不斷地湧來,無數飢餓的人群又重新準備將她圍住,就像漁網圍捕小魚似的。銀姬停下腳步,絕望地看向四面八方。難道她注定要死在這裡?難道上蒼就真的不給她一個機會?
包圍圈越來越小。看著那些瘋狂的人,銀姬癱倒在地上。她這次又連累了四哥,如果不是自己,四哥定能活著跑出去。現在兩個人都要死在這。
只是小傻子,這次她真的要死了,你是不是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