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好了就給我吧。」銀姬歎了口氣。
兔子將藥碗端到了她的面前,看了眼銀姬紅紅的眼睛,垂下頭道:「公主,有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您有點不像您了。以前您是多麼地無肝無肺啊,不管誰生病的要死您也不會皺一下眉的,照樣一覺到天亮……」
「放肆!」銀姬隨手將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摜在了地上,頭上的珠釵晃了又晃,「我以前一再縱容你,你就真沒大沒小了!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還在嘲笑你家的主子,看來你是活得太久了!」
「主子饒命!」小兔子嚇得直接跪了地,「奴婢一時嘴快,鬼迷了心竅,說了不該說的話!公主您就饒了奴婢吧,奴婢死了就伺候不到你了!公主——」
銀姬深深地急吸了數口氣,壓下心頭的那無名之火,指著一旁是水盆:「換盆冰水過來。」
兔子連忙端著水盆逃也似地溜了出去。
「我以前難道真是那般無心無肺麼……」銀姬將手按在心口,閉上了眼睛。她本非這裡的人,這裡的一切自然也當作是一場戲,上天既然給了她做「演員」的身份,她自然要賣力地演下去。可是自從八歲失憶後她發現丟失的只是在這裡的記憶,另一個世界的景象反而根深蒂固,時常在眼前流連,大概是上蒼不許她忘記自己真正的身份,可能有朝一日她還會回去,那麼,這裡的一切不就是海市蜃樓。盧浮幻影了麼。那她幹嗎還要演得這麼真?
對!幹嗎要這麼真!誰生誰死又關她什麼事?!
可是,就是有幾個人她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如果要放下就得給她個放下的理由。如果以後她找到了理由,那麼她一定能果斷地放下。
坐在了床沿邊,端起那碗藥,勺子在湯藥裡不停地畫著圈圈。吹了吹,對床上的人輕輕地道:「小傻子,吃藥了。」盛了淺淺地半勺吹了吹就對著他的唇餵了下去。明明只有半勺他還是喝不進去。
咚咚——門被敲了幾下然後才推開了。是柳總管的聲音:「福晉,燕老師來看望王爺了。」
「我聽說王爺生了病,不能來上課,所以我來看看王爺。」燕解語在房門口道。
是啊,北野弦不能去上課了。「進來吧。」銀姬淡淡地道。如果不是她應邀給小傻子灌輸殘暴的思想,她也不會出這種餿主意害了他,當在便有些恨她。
燕解語走上了前,竟沒得到允許就伸手去把了脈:「王爺風寒入侵得不清.高燒不退,脈象紊亂。」
銀姬皺著眉道:「大夫也是這麼說的,想不到燕老師也懂醫理。」
「自小學過一些,難登大雅之堂。」燕解語接過銀姬手中的藥碗。聞了聞,「這藥不差。」
什麼叫不差,難道以為她會在裡面下毒麼?銀姬非常不快,就欲翻臉。然而燕解語下面的舉動卻著實讓她吃了一驚。燕解語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將滲出地血盡數滴入了藥丸之中。
「你這是幹什麼?」銀姬驚恐地看著那些血在湯藥中凝固消散再隱於那濃黑之中。
「古時候有割肉救母之說。想必人的血肉是能起死回生的,我只不過想試一試。」燕解語風輕雲淡地將藥碗遞給了銀姬,「福晉快些給王爺餵藥,藥一涼可不好了。」
「你……可是喜歡王爺?」銀姬盯著欲退下的燕解語的背問道。
燕解語微微一僵,隨即回過身。淡淡地笑了笑,眉眼中隱藏了無限的憂傷:「福晉為什麼會這麼問?王爺的心都在福晉的身上,而我只不過是王爺地老師罷了。告辭。」
門被關上後,銀姬的目光落在了藥碗內,真的要餵這藥麼?然而她也沒有主意,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如搏他一搏。狠下一條心,舀了半勺就著他的嘴餵了下去。大概是裡面夾雜地血氣味重了些,熏得北野弦皺了眉,然而卻是喝了下去。銀姬一喜,趁著他有吞嚥的意識接連餵了幾勺。
「公主,」小兔子可憐兮兮地挨近了,「冰水換好了,奴婢給王爺換手巾。」
「小兔子,我以前真的如此沒心沒肺得那麼明顯麼?」銀姬看著她給北野弦換是毛巾時問道。
「奴婢說錯話了……」
「你不敢對我說實話麼?」銀姬拉住她,「我對你不好麼?你說實話我不怪你。我現在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小兔子。」
「公主,」小兔子跪在了她的身前,「小兔子的命就是公主您的,奴婢實話什麼都敢對公主說。公主以前只是對一切都看得開,什麼事都沒有放在心上過,並不是沒心沒肺……」
「好了,你退下去吧。」
「公主您不吃飯麼?」
「不想吃。你下去吧。」
門外艷陽高照,暖風撫人面,然而陽光只是洩了窗台一尺,怎麼也跳躍不到屋內。床帳被風吹得飄了飄,輕輕地掩著床上的人。
「公主在傷心麼?」繚繚繞繞的女音自屋頂上空傳來。
「誰?」銀姬睜大眼珠盯著屋頂大喝一聲。
「公主小聲點,驚到了不該驚動地人可不好。」一襲紅紗旋轉著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教主派我來保護公主的。」
「是你?」銀姬認得她,她們見了不下三次了。
「是我。上次公主托我找的人也已經找到了,托的信也給您帶到了。」女子斜瞥了床上之人,「好一個絕色美男子,可惜生了如此大病,怕是生活不能自理嘍。」
「你都知道?」
「都知道的人可不止我一個。」女子故弄玄虛地對著屋頂溜了一圈眼珠子。
銀姬摀住嘴,低下聲:「監視我的人倒底有多少?」
「不多不少,算上我地話大概五六個。」女子擺弄著手指。
五六個?這麼多!「背後地主人你可知道?」
「不知道,」女子低頭邪魅地笑了笑。「不過算上我大概是四家主子。」
四家?還有一家是誰?「這麼多人你怎麼敢堂而皇之地在這裡和我說話?」
「哼哼,用藥迷了他們不就是了。」
藥?「那你還不如給我殺了他們!」
「不行,教主特地吩咐道不好。免得打草驚蛇。」女子搖搖頭。
「監視我的這麼人,你隨便殺了其中
他們怎麼知道是我派人下的手,說不定會狗咬狗,自就驚不了蛇了。」
—
女子神情一頓。隨即拍拍手:「真是好計謀,好頭腦。我稟報了教主,教主一定會贊成的。不過,教主要我問公主一件事,公主的肩部可是有一塊胎記?」
「胎記?」銀姬下意識地去捂肩,「問這個做什麼?」
「教主沒告訴我原因,公主不想說那就等以後教主親自來問你吧。」
「你們教主呢?有沒有訓練什麼教徒?」
「訓練?」女子揚了揚眉,「聖女預言這世上有一名女子不是本世中人。會害了教主,教主正在外尋找那名女子。」
呃?不是本世中人,找的不正是她麼?那是個什麼樣的聖女,連這個也能算出來!
「其實我這次來見公主是因為看見了十分有趣的事。想對公主您說一說。」
「什麼事?」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去聽那有趣地事。
「昨晚王爺落水時……」故意拖長了音調,「其實王爺本來是不可能落水地,只不過呀是有人動了手腳,比如用鞭子纏了王爺的腳啦或是有意用石子打了王爺的腿什麼的,反正是王爺落水了,可這竟引起了兩家黑衣人互相殘殺,場面好激烈啊。」
北野弦不是正常落水的!「哪兩家?」
「不知道,只不過有一家的武器很特別,形狀好似月……」
咚咚——「福晉。知府大人來探望王爺了。」
錢大寶的消息挺快地啊!銀姬轉眉之際那紅衣女子早已經不在房中了,想不到竟是如此地來去自由。銀姬拽緊了拳頭。「知道了。」
到了前廳錢大寶送了根極品人參,表露了擔憂之情,知道銀姬此刻沒有會客的心情,也不多坐,留了孜媛就和錢元寶回去了。
孜媛掛著淡淡的愁眉道:「王爺的身體可好?今早我公公在藥房看見王府地人在抓藥才知道是王爺病了。」
原來是這樣。「難為你公公了。王爺是高燒不退。吃了藥也沒有好轉,大夫說若兩日不醒便會性命攸關。」
「這麼嚴重?」孜媛暗暗吃了一驚,「怕不是被人施了什麼巫術有意害王爺?」
是有人故意害了北野弦,但巫術一說她一個現代化的人是不會相信的。「王爺不小心落了水。」
「落水?落水不過感冒打噴嚏,怎麼可能會如此嚴重!」孜媛張大了嘴,「肯定沒這麼簡單。」
孜媛的意思是說除了落水肯定還有人施了巫術,而銀姬聽了後卻眼睛一亮。是啊,落水怎麼會如此嚴重?難不成是有人暗中下了毒?北野弦救上來時還是好好的,還和她說了話,怎麼回房的一會兒功夫就嚴重了。
「福晉。我聽說泰州的光孝寺特別靈,不如我們去那拜一拜求王爺身體健康。」
拜佛一事她是不會信的,當即道:「等等吧,說不定王爺今晚會好轉。」
「也是。」孜媛咬了唇不再說話了。
「天色不早,你快回去吧,晚了會不安全。等王爺醒了我會派人去府上通知的。」
孜媛點點頭。
然而北野弦卻是一夜未醒,第二日又將那李大夫請了來。李大夫把了把脈立即搖頭,背起出診箱就往外去,「準備後事吧。」
銀姬徹底地被怔住了,忘了該如何反應。倒是柳總管反應地快,大聲哭了出來:「我的王爺呦——」他這一哭府上的所有丫環家丁也齊聲哭了出來。
「夠了!」銀姬含著淚,拍了桌子,「王爺還沒死呢!誰哭就跟著陪葬!」
「可是王爺……」
「你們給王爺餵藥。柳總管給我備馬車,去知府。」
馬車火急火燎地到了知府門,孜媛就匆匆跑了出來。
「姐姐,那個光孝寺在哪?快帶我去。」
孜媛聽她聲中帶戚,便知不好,趕緊上了車,對車伕道:「往西北走。福晉,王爺怎麼樣了?」
銀姬只是搖頭。
到了光孝寺,下了馬車,銀姬吩咐道:「小兔子,請方丈為王爺誦經祈福!」
方丈一聽是給王爺祈福,趕緊召集了全寺的僧人趕到了大雄寶殿。銀姬和孜媛早已經跪在了那。方丈使了個眼神,所有的僧人就兩邊排開,開始誦經。
佛香繚繚。銀姬暗自祈禱道:菩薩,你可要保北野弦沒事。他沒做過壞事,命不該死,您就救救他吧。菩薩,我知道世上凡事都要一物換一物,我銀姬發誓,如果您能救了那小傻子我就寧可一輩子都在不回去了,真的,就永遠老死在這個世界不回去了!
誦經聲不絕於耳,低低沉沉,如飛蛾般在寶殿是四周不停地旋轉,不停地兜著圈。
不知已經跪了多久,方丈走了過來:「施主,您已經跪了幾個時辰了,一切天意注定,執著久了也還是沒有結果。佛祖自由安排,您請回吧。」
「方丈大師!」銀姬急切地喊出口。
「施主,空中有相,相中有空。一切皆是注定,何不順其自然。老已向佛祖稟明了一切,一切就看佛祖地意思了。老衲告退。」
眾僧人陸續退了出去。
「福晉您別傷心,說不定王爺已經醒了在等你呢。我們回去看看吧。王爺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
銀姬吸了吸鼻子抓住她的手,堅定地看著她:「好,如果王爺這次沒事我以後一定會讓你們錢家加官進爵,從此榮華富貴。」
「福晉,我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您說我是您的姐姐,而我只不過是盡一個姐姐的責任罷了。」孜媛咬著下唇。
「我銀姬今後定不會虧待你。」銀姬心中一動,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真的是否是天意,還是蒼天真的願意用她的一生做交換,當銀姬懸著一顆心踏進王府時柳總管喜極而泣地小跑了過來:「福晉,王爺、王爺他、他醒了!」
銀姬的心隨柳總管地話跳了又跳,待到最後一個字時全身崩潰了,不是悲傷地崩潰,而是鬆口氣時的那種沒有預防的崩潰。
「王爺一直在叫福晉呢,福晉您快去看看吧!」柳總管擦了擦眼淚,高高興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