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銀姬別過臉,「天快亮了,我回去休息了。」
水落一把抓住銀姬的衣服:「師傅,師傅,你走了我怎麼找到你!師傅!」
「明天晚上戌時,在這裡見。」銀姬對她笑了笑,「師傅不會丟下你的。」再次看著那紅色的三個大字,明晚就是她來幫小傻子討回一切的時候!
回到王府,走進自己的房間,北野弦還沒有醒,不知要睡到什麼時候,不願意醒吧。
換了衣服,累極了,將東西都丟在床底下,把床板合上後,便伏在床沿睡著了。
突然間她又站在了皇宮中,此時的皇宮亂哄哄的,好像出了什麼事,不明所以地四處張望,但四周亂走的宮女太監似乎沒有人看得見她。
電光石火之間她想起了頭兩次的夢。這原來又是夢!只是這個夢裡又發生了什麼事了?
似乎回到了從前。銀姬突然很興奮,她可以看到貴妃娘娘了,還有西香娘娘。高興地趕到貴妃殿。裡面靜默得怕人。銀姬不敢進。
「銀姬……」孱弱的聲音。是貴妃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她心劇烈地發抖,心底深處的某種懼怕蟄伏而出,瀰散在每一處筋骨之內,很多不想回想的記憶,一下子都湧現而出。
「銀姬……」字語間似乎在嘔著血。
貴妃要死了,她知道。她竟然走到了她最不願意面對的那一天的夢境內。
儘管她不願意去面對,可是夢境卻直接將她推進了那令人豎發的寒冷場景中。
一個十歲的女孩站在床前,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男孩。銀姬知道那個男孩此時十三歲。女孩就是她,男孩就是北野明。
「銀姬……」貴妃躺在床上,嘴每動一次都會有血順著嘴角流下,「銀姬,別怕。姨娘去見你母親了……」
「姨娘……」女孩怯怯地說了一句,她被血嚇懵了。
「記住,是賢妃害死姨娘還……有你的父母的……是她……銀姬,你要記住……」血涓涓不停地往外冒。
女孩哭著點頭。
貴妃向自己的兒子伸出手:「明兒……明兒……」
然而男孩只是站在女孩的身後,沒有去拉那雙手。
「明兒……你恨……母妃麼?」貴妃流著淚,吐著血,依舊高高努力伸出手,「原諒……母……」
手向斷了風箏的線直直地垂下。那眼角的最後一顆淚滾落一下。
「貴妃娘娘隨先帝而去了——」一聲尖細的假音在門外叫起。
幾個小太監魚貫而入,用紅被子蓋住貴妃的頭和腳,並把放在床頭的御賜的毒藥端走了,在屋內也掛上了紅色的燈籠。跟隨皇帝殉葬被視為是無上的榮耀,對宮中的人來說是件喜慶的事,所以一直被當作紅事處理。
這紅色紅得觸目驚心,像是血在浸浴。
女孩被男孩擁在懷裡。她知道這一刻只有這個男孩可以依靠了。
銀姬原本以為自己再看這一幕一定會哭得很慘,可是她卻麻木了,竟想笑。姨娘,那個賢妃她會剷除的,你就安息吧。還有,哥哥他很好。
看到這滿眼的鮮紅,銀姬突然想起了四哥,西香娘娘……不好,現在該是四哥發狂的時候了!
不行,她得去看他!
夢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想到哪裡就會飛快地到了哪裡,瞬間轉移,比飛機還快。
西香殿。
銀姬的腳還沒跨進,就看見引入眼簾的大樹上掛了一個人,沒有生命地垂著脖子,白衣白鞋,白色的錦繩纏了數道在一枝粗壯的樹幹上。人被風一吹,微微地晃動。
就在樹下跪著一個男孩,埋著頭。
四哥……
銀姬走到了他的身邊。
「西香娘娘隨先帝而去了——」又是一聲尖細的假音。
三個小太監搬著梯子將樹上吊著的人解了下來,放在地上,用紅布遮蓋起來,並在殿門口掛了個紅燈籠便退了出去。
男孩低垂的肩動了動,驀地衝了上去,掀開紅布,咆哮道:「你說的話我都不聽!你全是騙人的!我不信!全是賤人,他們全是賤人!賤人賤人!我什麼都不需要!」
那個白色女子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已毫無氣息,毫無感覺,頭髮纏粘在臉上,任憑被他翻搖。
男孩嗚咽著,猛地扯著那三尺白綾,失聲吼道:「什麼地位權力,什麼為了保護我,全是騙子!他們這些賤人全是騙子!」紅了眼睛,指著地上的那個人:「你不是我的母妃!我恨你!恨你!」驀地又踉蹌地跪在地上,抱著頭痛哭:「賢妃,你個賤人!賤人……」
「四哥……」銀姬上前隔著空氣抱著失控的他,「西香娘娘是為了你才願意赴死的啊……」
夢,這是夢,她不要哭。她要快樂下去!她要醒,她要睜開眼睛。
倏地睜開了眼,硬是從夢裡拔了出來。頭腦還是不能適應這現實虛幻的轉變,一片嗡鳴得難受。
好久平復之後,用手觸了觸眼角,原來已是淚眼婆娑了。思量著前面的兩個夢,原來這裡的父母是被亂刀砍死的。
她終於知道了,她終於恢復了一些記憶了。八歲前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