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答應了那北野錦去御書房等他的,可御書房離御花園還是蠻遠的,現下她倒是想順便去看看四哥,今天機會難得,她得去拉攏和他的關係。再說北野錦被太后拉著,也不可能這麼快回來。
走進太后的鳳棲宮,找了一圈也沒有北野蕭的身影,他說他來喝茶的啊,喝到什麼地方去了?
隨手抓住一個婢女問道:「可有見到四王爺?」
「回、回公主,沒有……」那婢女緊張萬分,嚇得煞白了臉。
她有這麼可怕麼?銀姬放開那人,眨了眨眼睛,話說她可是從來沒有虐待過奴才的!小兔子可以作證!
「四哥跑哪兒去了?」銀姬有點疑惑了,「這宮中他會去哪兒呢?」
看著那荷花池旁的柳枝,銀姬的內心突然襲來了一股悲傷,她知道他在哪兒了。
這宮中值得他留念的地方也只有那兒了……
繞過人聲鼎沸的宮殿和人來人往的走廊,脫離了太后寢宮的地方異常淒涼,尤其是那些只配嬪妃住的地方,更是冷清地讓人害怕,連奴才都碰不上一兩個。
西香殿。
銀姬看著頭頂上的這三個字。踟躕了很久,一度在門口徘徊,她不知道四哥希不希望在此刻看見自己。
一片葉子從她的頭頂落下,掉在她的腳前。
如果她從一數到十,有三片葉子落下的話她就進去。
「一,二,三,四……」
銀姬密切地注視著週身,不肯放過任何一個風吹草動。然而沒有一片葉子再落下。
「七,八,九……」
還是沒有一片葉子落下。不管了,進去!三片臭葉子一點也不給面子!
其實她發現她是特別想進去看看四哥的,這個時刻的他應該是極其脆弱的。所以她顧不上什麼葉子不葉子的事了!
剛踏進裡面就在一棵高大的松樹下看見了一襲淒涼的背影。
北野蕭的頭抵在樹幹上。頭髮散著,遮住了他的臉。
銀姬的心一陣陣地抽痛。
北野蕭猝然回頭,看到銀姬的一剎那意料之外地吃了一驚,隨後倉惶地快速轉過頭,不再去看她。
銀姬看見北野蕭的臉上有一道淚痕,他哭了。
「四、四哥……」銀姬低低喚了一聲。
「出去!」北野蕭咆哮道,「誰讓你進來的!」肩劇烈地抖動著,頭髮也隨之顫動。
「四哥……」
「滾——」北野蕭加大了聲調,手直直地指向那院門,「滾!我不想看見你!」頭卻是沒有頭,依舊是抵著樹。
銀姬受不了他這樣,跑上去從背後抱住他,搖著頭:「四哥,你不要這樣……」
「滾!滾——」北野蕭劇烈地掙扎著,用力去掰她的胳膊,「你滾!」
「不要!」銀姬大喊著,更是用勁圈住他的腰,十指緊扣,不管他多麼粗暴地拉扯她就是不鬆開,「四哥,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很難受。」
北野蕭身子一怔,沒有繼續推開她,就這麼任她抱住自己,仰起頭,頭髮從臉上垂下,他落寞地看著樹頂。
銀姬將臉埋進他的背裡,哽咽著道:「西香娘娘是……希望你開心地活下去,才……才會做出那麼大的犧牲……」
北野蕭閉著眼沒有說話。
「四哥,你要好好活下去,替你的母妃好好地活下去啊!」
「呵呵——」北野蕭乾笑出聲,裡面夾雜著無數的蒼涼和淒慘,「我有這麼要求過麼?我有要求她用自己換兒子的榮華富貴麼……我有這麼要求過麼!……都是我,如果不是我……」
「四哥,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欺人太甚!」銀姬咬著牙齒,「總有一天,我們會要他們血債血償!」
北野蕭轉過身子,定定地看著銀姬,捏住她的下巴,與她深深地凝視。
銀姬不知怎麼了,北野蕭的眸底的那抹隱藏著的傷痛緊緊地包裹著她透不過氣。她好想用自己的手去拭去那抹傷痛,讓四哥恢復成以往的那個冷傲和桀驁得可以漠視一切的風流模樣。
手不知不覺已經撫上了那稍帶悲慼的容顏,觸上那透著哀傷的眼眉。
「明天就是我母妃的祭日……」
「我知道……」銀姬顫著嗓帶。
「沒有人會記得,他們只會記得太后的生辰,沒有人會記得這裡還有……」
「不!我記得啊!」銀姬急急地叫出聲,「就算他們不記得,我還記得啊!小時候我都會采一束花放在這裡,四哥你沒看見過麼?」
「是你……」北野蕭喃喃地脫口而出。
「是我,我從沒忘記過。」她心在叫囂著,她絕不能讓四哥難過。他可以冷漠,可以處處留情,時時風流,就是不能難過!
北野蕭迷茫地看著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
時間從指尖一點點地流逝。
他的臉一點點靠近她,帶著令人心碎的歎息。
銀姬紅著臉,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快,她的意識在警告她得快點離開,可她就是邁不開步子。她怕自己一動四哥會更加傷心。然而,心底深處瀰散上來的那份期待也讓她不想逃開。
她這是怎麼了……
北野蕭閉上眼睛,唇慢慢擦上她的唇,然而就在碰觸的那一剎那卻狠狠地推開了她。
銀姬被這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不明所以地睜大眼睛詢問北野蕭。
北野蕭已經換上了平常的那抹冷漠,居高臨下冰冷地瞥了她一眼,拍了拍袖子,大步而去。
銀姬坐在地上,憶起剛才發生的那瞬間,臉頓時燒成了火燒雲。趕緊倉惶地摀住臉,顧不上從地上爬起來,嘴裡一個勁地叫著「完蛋!銀姬,四哥定是把你看成淫蕩女了!完蛋了——」
思及剛才北野蕭吻上自己時心中的那份悸動,銀姬驚慌失措地按住心口。她怎麼會對四哥有這種妄念!天吶!他的娘啊,你從天上下來就不要救她了,直接撞死她得了!
「我沒臉見四哥了——」銀姬放聲大喊,「我的臉丟大了!嗚嗚——我不要啦!人家好不容易才和四哥拉近了關係,這下四哥又得不理我了!」
悲悲慼戚,懊惱萬分地從地上爬起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自己將自己罵了一千遍,嘴裡嘟囔著「早知道就不進來了。逆天而行果然要遭報應的,嗚嗚,我應該聽那葉子的話不進來的,我我我……」
抬眼看上那棵松樹,連忙申明:「西香娘娘,你可別誤會,我對四哥什麼感覺也沒有。不是,不是,反正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哎呀……」也不知該怎麼說,一跺腳,「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吧。」
一臉沮喪地出了西香殿,沿路是見花催花,見草踏草,見樹踢樹,反正什麼破壞花花草草的沒有素質的勾當她都干全了。
這下她終於乖乖地往御書房走了。拉著個臉,嘴嘟得比茶壺嘴還翹。一步三磨蹭地慢慢挪移。
「好你個賤人!」
一聲冷喝將銀姬嚇了一大跳。這聲音分明就是四哥的!能將「賤人」二字說的如此心安理得又如此意正嚴詞的,除了四哥還有誰!真是冤家路窄啊,她現在沒臉見他,還是逃遁的好。
踮起腳尖無聲地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