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宋星樓來了:「安若素,聽趙管家說有個男人來找你。」人還沒進門,聲音倒是先傳了進來。「瑞王爺,」林若素趕忙迎到門口,給因為被她叫了一聲「瑞王爺」而愣住了的宋星樓行了禮。宋星樓掃了一眼赤炎霜:「你是……」他雖查出林若素原是驚雷山莊莊主赤炎霜的三夫人,但並未見過他。「在下赤炎霜。」赤炎霜不亢不卑地拱手答道,既不跪拜,也不自稱「草民」。目光迎向審視自己的宋星樓,不躲不避。宋星樓心裡一動,赤炎霜?他看著眼前這個氣宇不凡,絲毫沒有江湖草莽和商人銅臭的男人。他看上去比自己略長幾歲,眼神內斂,叫人瞧不清他的內心,氣息穩定,吐納沉著,顯然身懷絕技,即使在貴為王爺的自己面前,依舊自有一番氣度。宋星樓點點頭,端正了神色:「驚雷山莊的莊主?」炎霜沉聲答道。林若素看著面前這兩個寒暄過後就不說話的男人,背上冷汗直流,她是真的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氣氛:「呃,這個……瑞王爺,是我夫君的師弟,你若想找你的……嗯……三夫人,也許王爺可以幫忙。」林若素稀里糊塗地講了一堆話,反應過來後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自己還幫他找三夫人,要是他借這個理由老是來,那她要怎麼辦?赤炎霜看著說話磕磕巴巴的林若素,不明白這個女子怎麼從應對自己十分自如變得這麼慌張。林若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感覺氣氛比較詭異,讓人想逃開。林若素面上的虛笑都快掛不住了,天知道,她現在要說些什麼,才能岔開赤炎霜的注意,越早把他打發走越好。宋星樓看向林若素,危險地斜瞇起雙眼,林若素讀懂了他的眼神:「你什麼時候嫁給陸硯了,嗯?」赤炎霜平穩地道:「賤內離開家後不太可能來京都,還是不要勞煩王爺了。」竟然當著宋星樓的面回絕,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林若素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不過,宋星樓顯然不打算讓她就這麼輕鬆過關:「不知赤莊主的夫人是怎麼離開的?興許本王真的幫的上忙。」林若素一聽,宋星樓我招你惹你了?你看不出來我很緊張嗎?好吧,就算我演技精湛,你沒看出來。那我扯你袖子你總有感覺吧?赤炎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若素,道:「讓王爺見笑了,她是年初負氣出走的。」負氣出走?林若素心裡大怒,他說謊!夢境裡,安敏身受重傷的樣子歷歷在目,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後也實實在在地養了那麼長時間的傷,怎麼會是簡單地一句「負氣出走」?然而,要是揭穿赤炎霜的謊言,也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安敏了,林若素不得不隱了隱氣息,裝作只是毫不相干。宋星樓聞言也挑了挑眉,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自己身旁怒氣一閃而過的林若素,又看了一眼顯然也在觀察林若素的赤炎霜:「年初啊,那時本王正和師兄賢伉儷一起雲遊四海……」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過了一會兒,他才彷彿剛剛回神:「年初的事,怎麼現在才找?」林若素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自己是宋星樓口中「師兄賢伉儷」裡的一員,不由心裡「咦」了一聲,宋星樓怎麼幫著自己說謊?要是年初之前她就和他在一起,也就等於說明,除非有分身之術,否則她絕不可能是驚雷山莊的三夫人安敏。赤炎霜苦笑一聲:「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說完,他又看了一眼低頭望著自己的鞋尖的林若素。林若素不抬頭,臉上的表情卻是豐富極了。切,還家醜不可外揚咧,那你現在說的這麼起勁。裝得挺像回事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還在懷疑我。想歸想。林若素還是得裝的跟個小媳婦似的。宋星樓表示瞭解地點點頭:「原來如此……」「若素?」陸硯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相公,你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早?」林若素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到門口去迎他。今天到底吹的是哪股風,這麼邪性,平時都那麼忙,今天來了一個又來一個。果然一個謊言需要一千個謊言的來圓。上帝,我以後都不說謊了,您老人家放過我好不好?陸硯愣了一下,看見林若素對著自己擠眉弄眼:「若素,你……」轉眼一看房內的赤炎霜,他頓時領悟過來,話鋒一轉,笑著道:「我不放心你和孩子,就早些關了結草廬,回來看你們。怎麼,星樓,你有客人?」陸硯,我還真是小看你了。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謊的哩,不過,現在看來,你這種平時斯文有禮,溫文和善的性子,騙起人來那簡直是無往不勝啊。林若素一邊向著赤炎霜走過去,一邊在背後偷偷豎起拇指,陸硯見了不由抿抿嘴。從宋星樓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二人的互動,他不由目光動了動。他把赤炎霜介紹給陸硯:「這位是驚雷山莊的莊主,他是來找若素的。」平時,宋星樓都是以全名來叫林若素的,可此刻見陸硯親近地叫她若素,再想到林若素扯的謊居然是陸硯成了她丈夫,而陸硯那麼心領神會林若素的意思,這幾件事,怎麼著都讓他心裡起了嫌隙,賭氣似的也叫起了林若素「若素」。林若素也感覺出宋星樓的不對。瞟了他一眼,心裡暗道,你又抽得哪門子的風,還嫌我現在不夠忙不夠亂嗎?陸硯似乎這才記起赤炎霜是誰:「前些日子,我夫婦似乎與赤莊主有過一面之緣。」赤炎霜點點頭:「不錯。在下當時誤以為,陸夫人是在下負氣出走的三夫人。」陸硯微沉了臉:「赤莊主認錯人了。」陸硯你幹嗎突然生氣?不對,是裝生氣。和陸硯認識這麼久了,林若素還是能分辨出陸硯的情緒的。尤其是,他平時好像都沒啥情緒。她有些奇怪。轉念一想,哈哈,陸硯,你太聰明了。就是嘛,哪個老公受得了自己老婆被別的男人說是他的小老婆,那不等於當著自己的面佔自己的便宜嘛。尤其是,這個男人還特地跑來找自己老婆。陸硯啊,來,再怒一點。赤炎霜對著陸硯抱拳道:「抱歉,赤某人失言,絕沒有冒犯陸大夫和尊夫人的意思。」語氣倒也誠懇。林若素偷看了幾眼赤炎霜的表情,但是瞧不出什麼不妥。難道,他真的不再懷疑自己了?陸硯沉著臉還未回答,安無憂卻走了進來。一見到赤炎霜居然也在,他一向冷若冰霜的臉上更是陰沉了幾分。他快步走到林若素身邊:若素快哭了。今天的日子一定不宜嫁娶,不宜興土,不宜宰屠,不宜祭祀……總之是萬事不宜,不然她怎麼這麼衰,看著這一屋子心思各異,表情不一的幾個男子,林若素真想奪門而出。他們這是四國會談還是四方會審,她一個婦道人家,讓她迴避一下好不好?無憂啊,你身上的殺氣斂一斂好不好,連我這個不會武功的人都感覺到了。你姐姐我說我不認識他哩,你把敵意表現得這麼明顯,這樣會害我破功的。正在林若素在考慮,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時,蔡姨走了進來。「王爺。」蔡姨先向宋星樓行了個禮。姨這才轉向林若素道:「安姑娘,小主子正哭著呢,偏偏又不吃奶,不知道這是怎麼的了。」林若素一聽急了起來:「我去看看。」她兒子一向是只要吃喝拉撒照應好了,讓他哭他都不屑哭給你看的。林若素愛子心切,倒也不是作假,急急地和蔡姨離了這大廳。林若素一走安無憂當然也就跟著她走了,只不過走之前,他還是凌厲地掃了赤炎霜一眼,後者則若無其事地對回看他一眼。陸硯也道:「犬子微恙,恕陸某失陪。」說完也追著林若素而去。大廳裡只剩宋星樓和赤炎霜二人。還未等宋星樓下逐客令,赤炎霜倒是萬分識趣地一拱手,道:「赤某告辭。」宋星樓也就很乾脆地只有兩個字:「不送。」赤炎霜一出大廳,宋星樓臉上的表情霎時沉了下來:「跟著他。」樑上躍下一個人來:完便領命而去。再說林若素來到自己別院的臥房,發現玉葉在旁邊看著,孩子好好地躺在睡筐裡,睡得正香甜。「蔡姨,這……」蔡姨跪下來道:「奴婢只是聽趙管家的吩咐拿話引了安姑娘過來。」林若素拉了蔡姨起來:「我不是你主子,你不要跪我。」正想開口詢問,卻聽得在陸硯之後走進來的宋星樓道:「我用密音之法傳與趙管家讓他想個法子支開你的。」林若素沒有心思追究什麼是「密音之法」,只是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待在大廳裡?」「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麼。」宋星樓冷哼一聲。林若素有些狐疑地看著他,再看看陸硯,後者向她搖搖頭,她轉而問宋星樓:「你知道了?」宋星樓揚揚眉毛:「有什麼是我該知道而你沒告訴我嗎?」雖然他早就查出林若素的來歷,但是他查出來和她自己主動告訴他是不同的。而顯然,她告訴了陸硯。宋星樓心裡不知怎麼就變扭了起來。林若素訕笑:「這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