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總會過去。
一如現在騰格等人的心情,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著他們,戰鬥所帶來的勞累頓如潮水般的退去,「活著真好!」這就是騰格他們此時的心情,特別是在看到戰爭如死神的鐮刀一般地收割去無數自己親朋生命的時候,這種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來得都要強烈。
當他們看到刀無名的時候,刀無名那淡定的身形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他們勞累的心重新沸騰。可能他們並不知道,這些日子,刀無名已然在他們的心中豎立起了一種無所不能的形象。
這些日子以來,刀無名的神識就如一道無形的指針,隨時的變幻著方位,騰格他們並不知道刀無名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是本著對刀無名盲目的信任,每個人都毫無例外地隨著刀無名的身形不斷地在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迅速地移動。
經過這些天行進中的苦練,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新的收穫,戰鬥確是一個培養高手的地方,雖然身後的六百人還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獨擋一面的高手,但是那種沖天的氣勢已是呼之欲出,那幾百匹馬由於沒有了人這個負重,一路吃草而來,反而長得油光水滑,身上的驃足足肥了一大圈。
雖然沒有真正的看見夜無痕與雷翔雙方在草原上行軍佈陣時的情況,但是這一切都逃不過刀無名那神妙的神識,每當他入定的時候,神識就如一張無形的網,把整個草原都罩在腦海之內,心頭暗自歎了歎,刀無名自語道:「看來這雷翔與夜無痕倒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兩軍雖未真正相遇,但是卻各自對對方的行軍路線料了個八九不離十。」
騰格站在刀無名的身邊,不解地看著刀無名道:「師尊,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啊。」
刀無名笑了笑道:「騰格,當你境界到了為師這個地步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我現在所說的話了。」
騰格的眼神透出一股茫然,顯是不知道刀無名語意所指究為何意,刀無名看著騰格那納悶的樣子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想了,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我現在就是給你解釋,你也未必會明白,叫大家休息吧,夜無痕他們已然在我們前方四十餘里的地方了。大家沒有多少時間如前些日子清閒了。」
騰格聽了刀無名的話後轉身離去,只是心頭依然不解地想道:「師尊怎麼知道夜無痕他們就在我們前方四十餘里地方呢?他一直沒有離開過我們啊,他怎麼會這麼肯定呢,管他呢,反正師尊說的總沒有錯,我聽著就是了。」把心頭的疑慮拋開,陡地一聲大喝道:「兄弟們,準備好。把你們的刀子都給我磨快點,殺敵的時候到了。」
天行與格魯陡地從地上竄了起來,拿起手中的民問道:「娘地,敵人在哪裡?這些天爺爺我都快悶出病了。」
身後的眾人聽得話來,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凜然的氣勢,顯是為騰格口中的敵人二字心動起來。
騰格擺了擺手道:「師尊剛才說夜無痕那廝現在就在我前前方四十里的地方窩著呢。大家盡量休息好就是了。什麼時候動身,就聽師尊的了。」說話之間,騰格整個人都散發出與平日不一樣的霸氣,身後的刀無名感受到騰格的變化,點了點頭,眼神之中一片欣慰的神色。
眾人的肅殺之氣頃刻間散去,刀無名感受著眾人氣勢上的微妙變化,笑著說道:「你們要把你們的每一份力都用在敵人的身上,在敵人還沒有現身這前,盡量放鬆自己的心境,如果一聽到敵人二字就全身繃緊,到時候,真的見到敵人的時候,你們的心可能會累得連你們手中的刀都提不起來了。記住,一張一弛,才是真正的殺敵之道。」
眾人心頭一凜,體味著刀無名言語裡的含義,片刻之後,所有人都露出恍然的神情來,有人甚至一屁股如先前一般地坐在了地上,姿勢雖然與先前一般無二,但是那股殺意卻隱而不發,讓人心驚。
而此時的雷翔則端坐於馬上,看著前方遠處的天空不語,先前聽探子的回報,他已然知道,夜無痕所率的大軍已然近在咫尺,自己本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沒有想到那夜無痕表現出來的智慧大異往常,行軍之際迅速且警慎,根本不予自己一點偷襲的機會。至此時,雷翔終明白夜月一族能在十年前的大敗之後這麼快就能恢復元氣了,這根本不是蕭亂離一人能做到的,這夜無痕才是其中的關鍵所在,想來這十餘年間,夜無痕深諳隱身之道,如果不是刀無名先前的提點,還有現在行軍中表現出來的計謀,可能自己還真的被夜無痕蒙在鼓裡不知呢。
一想到這裡,雷翔就覺得有點後怕起來,冷聲笑了笑對著身邊的一個隨從偏將道:「這夜無痕確是一個人物,不但聚集了這麼多的將士,而且行軍之際滴水不漏,你們知道刀無名這一段時間的行蹤嗎?」
那偏將看著前方,感受到那隱隱傳過來的壓力道:「回族長,刀無名自和我軍分開後,就不見了蹤影,好像從這大草原上消失了般,就算以我們最敏銳的獵鷹也沒有探到他的絲毫跡象,他們,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雷翔搖了搖頭道:「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你就大錯特錯了,須知武功到了刀無名那般神鬼莫測的地步,不要說是這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不能困住他,就算是再凶險的大漠,也未必能讓他迷失方向,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以一種我們不知道的方式藏了起來,到時候我相信,他一定會給我們一個天大的驚喜的。」
那偏將低頭不語,他知道,雷翔自從就任族長以來,判斷從未有過失誤,這也是為什麼金狼族能夠雄倨大草原不敗的重要原因。還沒有回過神來,雷翔又道:「你去看一下左路的騰鷹與右路的雨雲準備得如何了?叫他們盡量慎重一點,此戰關係到我族的生死存亡,千萬大意不得。」
一道道的命令從雷翔處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整個軍隊頓時動了起來,和著雷雨雲與原騰鷹所有的合計五萬餘人再加上中途回歸的一萬餘金狼族人共六萬人緩緩地向前推進。
隨著整個大軍的推進,夜月聯軍的陣形慢慢地在地平線上顯露出來,飄揚的旗幟在前方排成一排,不時的有刀劍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一道道有形的殺氣,不斷地朝著對壘的雙方撲去。
原騰鷹此時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面前的敵人才是夜月族真正的主力,光從這股逼人的氣勢就可以看得出來,遠遠不是蕭亂離那次偷襲時的軍力所能比擬的。
雷雨雲也沒有了往日的狂傲,坐於愛騎之上,目不斜視地看著遠方旌旗招展的敵軍,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壓力。
此時的兩軍就好像是對陣的猛獸一樣,氣勢驚人,當看到對方的時候,卻沒有一方敢於貿然行動。
分散的三軍緩慢地聚攏起來,雷翔看到原騰鷹與雷雨雲眼神中的憂慮,抬眼望去,似可以聽到對壘的敵軍那急促的呼吸聲。
在這種大戰前的寧靜之中,沒有人能真正的平靜下來,包括雷翔自己,心臟已然在猛烈地收縮,連一向嬌俏的潔兒也緊緊地抓著隨身的彎刀,無語的看著前方。
原騰鷹策馬到雷翔的身邊道:「看來此戰前景不容樂觀啊。敵人兵力的強盛比我們的預計要大得多啊。」
雷翔長吸一口氣道「不錯,夜無痕。呵。夜無痕。」他說到夜無痕三字的時候,嘴角的冷酷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強烈,雖然他的心裡對夜無痕已然有了些許的忌憚,但在兩軍真正的對壘的時候,已然被前所未有的戰意所替代。
雷雨雲身形一挺,渾身散發出驚人的霸道氣焰,陰聲笑了笑道:「兩軍對戰,我們總不可能這樣呆站在這裡吧。請大哥下令,我想前去與夜月族的雜種們大戰一番,看看他們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雷翔絲毫不以雷雨雲口中對敵人的辱罵為忤,沉重地點了點頭後才道:「這樣也好,但一切小心為上。」
雷雨雲狂笑一聲後道:「大哥何時說話這麼囉嗦了。我雷雨雲以前做過對不起我狼族的事情,今天正好借此機會戴罪立功啊。」
說無,拍馬便走,迅速地衝向前方空餘的陣地上。還未衝到正中的地方,雷雨雲已是一聲怒吼:「夜月族的雜碎們,有誰敢與你家爺爺雷雨雲一戰!」
狂暴的聲浪以雷雨雲為中心,鋪天蓋地地向夜月聯軍的陣地席捲而至,震得所有人都心頭猛然收縮,那本來站得整整齊齊的隊例也隨著他的這聲怒吼而輕微地起了波瀾。
看到敵人驚慌失措的樣子,雷雨雲又是一陣狂笑。而雷翔的陣營之中則暴發出驚天的歡呼聲。
雷翔與原騰鷹對望一眼後道:「雨雲確是戰場上的猛將,不但先聲奪人,而且還能抬高我軍的氣勢。」原騰鷹點了點頭道:「如果論在戰陣上殺敵的本事,我是遠遠不如雨雲的了。我族有他這樣的猛將,確是一種天大的幸運呀。」
夜無痕聽著雷雨雲狂傲的吼叫聲,臉色頓時陰鬱得如墨汁般,再看到自己族人無意之中表現出來的懼意,心道如果真的在此時弱了氣勢的話,必然對即將的大戰不利,正思慮間,一人猛地自他的身後急竄而出道:「雷雨雲小兒,休得張狂,我夜梟今日就來領教你的修羅錘是否像你的狗嘴一樣厲害。」
那夜梟身形急衝而出,不到片刻,已然來到雷雨雲跟前,身形之高大,竟是不比雷雨雲差得了多少。滿臉的鬍鬚根根倒立,雙目圓睜,怒氣勃發,手上提著一柄又長又粗的銅棍,顯是極為惱怒雷雨雲加諸於夜月族身上的辱罵之詞。
夜無痕看著夜梟的背影,點了點頭,縱觀自己陣營之中,蕭亂離雖然武功高強,但是新傷未癒,此時根本就不是出戰的時候,自己雖然有把握勝得了這雷雨雲,但是卻還沒有到暴露自己實力的時機,夜梟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是確是夜月族這幾年來暗中培養的不可多得的一員猛將,倒也有與雷雨雲一拼之力。
雷雨雲看著夜梟憤怒的噴火的雙眼,眼神之中透出一絲的不屑神情道:「看來夜月一族倒是沒有人了,那蕭亂離怎麼未見行蹤,該不會是死了吧?」
這滿眼的譏諷更如火上澆油,那夜梟一聲怒吼,手中銅棍幻化出無邊的棍影,朝著雷雨雲席捲而至。同時大聲喝道:「雷雨雲,你欺人太甚。」
要知道,蕭亂離之於夜月族一如原騰鷹於金狼族一樣的有著崇高的威信,雷雨雲當著眾人的面辱罵蕭亂離,那簡直就如殺了他一般的難受。而他身後的夜月族戰士也如他一般現出憤怒至極的神情,顯是被雷雨雲的言詞所激。
原騰鷹看著雷雨雲的身形微微笑道:「看來這激將法雖然簡單,但確是戰場上最好用的法子之一,雨雲可是精擅此道啊。」
雷翔的眼中也露出些許的微笑道:「不錯,雨雲雖然外表精豪,但是在戰場上,他確是一個極度精明的人,只有他騙人而沒有人騙他的道理。」
雷雨雲看著那罩頭而至的棍影,眼神中的狡詐一閃而過,根本不理采夜梟的攻勢,跨下的駿馬向後一躍,那夜梟的攻勢就全部落了空處。一邊閃還一邊戲謔地說道:「如果攻勢,莽牛一個,夜月族無人矣。」
夜梟聞言更是怒火沖天,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雷雨雲總是有意無間的貶低整個夜月族,讓他心頭極為惱怒。那棍影還未消散,另一波的攻勢已然如狂濤拍岸而至。
雷雨雲嘴中的笑聲依然還在,但是他的臉上卻已然漸漸的平靜下來,給人了種陰冷至極的感覺,那夜梟雖然漸失理智,但是卻也不是愚笨之人,匆忙之際瞥見雷雨雲那怪異的表情,那狂怒的心情頓時如被從頭潑了一盆冰水般冷了下來。
雷雨雲陡地笑了,臉上的肌肉抖動起來,可以看得出來,他此時是真的笑了。
雷雨雲再次狂笑出聲,不過他的聲音聽在夜梟的耳中卻比剛剛過去的那個寒冬還要冰冷。
蕭亂離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夜無痕的身後,看到現在這般情況,低聲一歎道:「夜梟此戰敗局已定,他先前被雷雨雲言詞所激而至失了理智,以他和雷雨雲之間的武功差距,就算此時想要挽回,成功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了。」
場中的情景以夜無痕的心智,哪有看不出端倪的呢,但是戰場不比其它,如果夜梟不戰而退,對軍心的影響可能比當面戰敗的負面影響還要大。
蕭亂離話還未落,場中的戰況已然有了變化。只見雷雨雲縱馬而退的時候,不知何時那修羅錘已然被他拿捏在手中。跨下的愛馬在他強大的內力面前靈巧得如他長了四隻腳一般,一退而進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
就在夜梟驚詫之際,雷雨雲那龐大的身形已然如幽靈一般一閃而至他的面前,緊接而至的還有那無邊無際威壓之感。一道黑影從頭壓了下來,那正是雷雨雲的招牌武器——修羅錘。
夜梟哪裡料到雷雨雲說變就變,急切之間,勉強把攻向雷雨雲的銅棍收了回來,斜舉向上,以抗雷雨雲從天而降的修羅一擊。
雷雨雲眼神冷漠得沒有一絲的情感,體內的勁力急速地湧向那高速落下的修羅錘,他已經打定主意,就算不能一擊致勝,也要在這一錘之際立威當場。
夜梟眼神中一陣悸動,他不用抬頭,光憑外界那陡然間增大的壓力已然可以知道雷雨雲這一擊的力道有多大了。但此時哪裡容得他想那麼多,只能夠拼盡全力的勁力去接那毀滅性的一擊。
舉火燎天,那銅棍如怪蟒般從夜梟的手中急飛而起。
只聽得一聲震天的巨響,雷雨雲手中的修羅錘一出即收。而夜梟整個身形都好像矮了三寸般,虎口被雷雨雲這一錘震得是鮮血狂流,而坐下的座騎卻承受不了雷雨雲那巨大的力量而四隻腳都沒入了那鬆軟的泥土之內。如果不是夜梟的坐騎極為神駿替他承受了三分的力道的話,雷雨雲這一擊已然可以把眼前的對手震得五臟俱焚而死。
那馬一聲悲鳴,奮力從泥土之中拔出四蹄來,駝著夜梟向前急衝,竟自雷雨雲身邊擦過,驚險地避過雷雨雲緊接而來可謂要命的一擊。
強烈的勁風從夜梟的耳際貫過,讓他的耳膜也轟鳴起來。這讓他本來驚魂未定的心神更是一痛,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已然流了下來,內腑已然被雷雨雲這兩錘震傷。
雷雨雲看著夜梟的身形迅速地退向敵方陣營之中,也不追擊,因為他此戰已然勝了,打擊敵人士氣的目的已然達到,擊殺夜梟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