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費爾斯早已不耐煩了,聽得一個「打」字,頓時精神抖擻,一大口挾著極度高溫的龍息便噴了過去。紅炎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炙烤得有些變形。
五位大魔法師急退,那使冰系魔法的女子嘴裡低念,一面巨大的冰牆便憑空出現在塔屋中央,迎上火焰龍息,激起一蓬蒸騰的水氣。白衣男子、白髮老頭和紅臉老漢也同時出手,三個盈著金光的卷軸爆炸開來,屋內頓時光線扭曲、暗沉一片。而那位善於預言魔法的拜姆則是一個扭身,消失在空氣之中。
而這一邊,此時越加不在,撒魯便只得充當起指揮者來:「拜姆是空間魔法大拿,戰鬥起來神出鬼沒,大家當心!毛毛球快弄醒普拉客,讓他來對付那個愛裝神棍的混蛋!那喜穿白衣、愛充君子的傢伙叫翰比,最厲害的是光明系魔法,花花和毛毛球一起上!那白鬍子一大把、卻是一點兒沒腦子的老東西叫迪諾比,是火、植雙修,嗩吶和豬豬迎戰吧!紅臉的老傢伙叫海河,主修水系魔法,武技也很厲害,水魔獸對付他的魔法,劉盈看住他的武技,就這樣。艾琳娜善於冰系魔法,正好交給費爾斯。其他人注意防禦,別叫拜姆鑽了空子!」他又看看宋槐,低聲道:「你準備好煉金術武器,一有機會就抽冷子干他們幾炮。」
一時間屋內只見五顏六色的魔法光團飛來飛去,打得煞是熱鬧。不過兩邊都沒拿出真本事,場面熱鬧,殺傷力卻是有限。大魔法師那邊是不便下殺手,尤其對手之中還有一國公主,不好傷了她;這一邊卻是知道門徒詭計,不想讓大陸的高端魔法力量就此毀於一旦。所以除了巨龍以外,雙方都打得很客氣,頗有雷聲大雨點小的效果。
被五個大魔法師擋在身後、站在房間最遠處的澳薩卡很滿意這樣的局面。就本心來說,他也不願毛毛球一行人現在就被殺掉,以雙方打鬥僵持來拖延時間,這才是他想看到的。最好是雙方鬥得冥想力耗盡,無力再戰又無法離去,日日在這塔屋中虛耗光陰。他正這樣想著,一股陰寒的精神攻擊波已經衝入他的腦內!澳薩卡一聲呻吟,心神瞬間散渙,險些軟倒在地。一旁的金篤發覺不妙,硬撐著殘體為他加持入精神抵禦的魔法,這才避免了澳薩卡被「腦殺」的命運。
撒魯安排其他人對敵,自己卻置身戰鬥之外,就是要對付這兩位門徒。澳薩卡哪裡想到撒魯如此信任那些「小輩」,面對五名大魔法師,自己不出手,只由著那些女孩子對敵。更沒想到撒魯如此膽大,敢在五名精神力並不薄弱的同行面前使用易反噬的遠程精神攻擊,他一時大意便中了招。
而更令他沒想到的還在後頭。就在他被金篤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瞬間,他眼前陡起一道寒光!
他渾身汗毛一炸,竟清晰的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他還來不及抬起手來,便看到一把亮銀中泛著血色的短匕首於電光火石之間猛扎入金篤的胸口!那位置是如此精準不差,力度是如此適意決然,明明是奪人命的一擊,卻讓人覺出幾分閒庭信步般的美感來。眨眼間,匕首被拔了出來,金篤竟連臨死前的慘叫都未有發出一聲便如塊破布般軟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澳薩卡頭皮發麻!眼見那匕首上還在滴滴答答流淌著自己數十分鐘前幫金篤補充的鮮血,心中畏懼叢生。他完全想不到,在大陸最頂級魔法師的圍攻之下,竟然還有人如此夠膽,完全無視擋在前面的那五個大魔法師,逕直穿越魔法互射的危險區域,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襲到自己身邊來!而且看情景,這番不要命的膽大之極的舉動,竟然——只是——為了殺掉金篤!
澳薩卡失了金篤的護持,先前魔法的餘威便開始起作用。他雙腿一軟,滑倒在地,正好半坐在金篤的屍身邊,鮮血糊了他滿身。他只記得,自己方才看到的,是一雙冰寒之極的黑色眸子,卻莫名的包含著一縷如釋重負的輕鬆與溫情。
那匕首的主人輕盈一躍,躲過呼嘯而來、已然襲到她身周的數個魔法。隨後,在五個大魔法師怒罵斥喝的音符伴隨下,她竟平安無恙的越過那些令人心驚膽戰、連撒魯都無法抵擋的無數個高級魔法的攻擊,施施然退回到己方防禦結界之內。
「劉盈……」嗩吶一聲呻吟,以手撫額,「拜託你下次玩火的時候先提前通知我一聲行不?我被你嚇死了,混蛋!」
幾個公主近衛更是目瞪口呆,精豆方才急得險些衝出結界去,幸好有宋槐拉住了他。
「噹啷!」花花手中的卷軸落地,她身體顫抖著,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你殺了金篤……你,你,你為什麼要殺了他!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只是讓他徹底逃脫了懲罰!」
劉盈冷冷一笑,卻不作解釋,只是指著對面氣急敗壞的五個對手說道:「別分心,我們還在戰鬥之中!那些老傢伙要發飆了!」
果然,劉盈那般肆意的殺人舉動惹怒了五個大魔法師,接下來的攻擊猛烈起來,再不是過家家般的你來我往。這五人冥想力、施法速度和戰鬥經驗都遠勝幾個小丫頭,一旦動起真格來,這邊的壓力倍增,頓時陷入干挨打不還手的局面。
眾人也都牟足了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來。惟有花花還呆立著,只覺滿腔的怨恨憤然瞬間化為空落落的悵然,那個讓自己痛恨到骨頭裡的人已經死了……她心思突的恍惚起來——就那麼便宜了他,可我的怨、我的恨,該向誰去報復呢?
「主人!」一聲尖叫拉回了她飄遠的心神,小水手一抖,展開一道漂亮炫目的藍色結界,為她擋住了呼嘯而來的碩大光團。她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竟忘了維持結界,若不是小水的援手,怕是已被炸飛了吧。她定定看著小水那張焦急的面孔,想起那日自己輸了性命時小水驚恐焦急、關切難過的表情,心中一痛,兩顆晶瑩的淚珠突然滾落下來。
兩行清淚——那遭金篤背叛、被金篤射殺時就該落下的淚水,那清醒後面對生命力消逝的小水就該落下的淚水——終於自眸中流出,緩緩流淌在玉頰之上。
「小水……」她邊哭邊說,「我錯了。」
魔寵一邊替她維持若干個防禦結界,一邊擔心的轉頭看了看她。
花花卻不再多說,她一邊低泣著,一邊默念起魔法頌文來。
稍頃,她右手一揚,無數道金光迸射而出,漫天金絲如細雨飛舞,還帶著金色的霞光同花瓣和藍色的小星星,看著美麗無比。這正是曾經重傷金篤的「金絲雨舞」!連光明神門徒都無法阻擋的雙系復合魔法!
花花一聲嬌叱,成千上萬的金絲化為奪命的利器,直奔對面的大魔法師而去。先前同她正面對戰的翰比一聲驚叫,防禦護盾瞬間粉碎,立時中招,只見血染白衣,煞是可怖。
由於翰比承受了她的大部分攻擊,其他四人多出了防範時間,便沒有像翰比那樣淒慘。這一下,各位大魔法師心中均升起驚懼——如此年輕的女孩,怎麼會有堪比大魔法師的光明系魔法水準?
「咦!」一聲輕歎響了起來,在熱鬧無比的屋中本該悄無聲息,偏偏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嗩吶聽得真切,不由得面色一變,脫口而出:「是帕塞芙!」
「混帳!我的本名也是你這人類能叫的?」懶洋洋卻帶著無雙威儀的女聲越發清晰,「若不是看到魔音使的面子上,我定要給你個教訓!」
異客突至,塔屋中的魔法對攻便緩了下來。雙方都頗為警惕的加固了自己的防禦,畢竟不知來者是敵是友,多加防範總是應該的。而澳薩卡在瞬間面如土色——是春之女神到了!自己應該在這麼多人在場的情況下按照主人的意思說出琉璃島的所在麼?
帕塞芙旋風般出現在屋內,但她不是一個人。數個卑謙之極的精靈、面色灰敗的張渺、臉帶驚懼的小綠、還有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黑武士,全都在她的身後。
宋槐震驚的望了望黑武士,又看看怯生生的小綠,還有那個似乎受了重傷的張渺。黑武士是去找皮炎了,小綠是留在派拉夫了,張渺應該在雍都才對。他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怎麼湊到一處去的?
「你們!」帕塞芙高傲的指指五個大魔法師,「不許再動手!」
她又轉向炎雍的一行人:「你們,乖乖聽我的吩咐,不然……」
「不然怎麼樣?」豬豬卻是吃軟不吃硬的,頂嘴道,「你還能殺了我們?」
「哼,不知感恩的人類!若不是我前幾日把你們從那魔法傳送陣中轉移出來,你們早被愛洛斯殺了!」帕塞芙冷聲道,「不過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你們!喏,看看這幾人……」
她依次指過小綠和黑武士,「這兩位是你們的同伴吧!你們若是不聽從我的吩咐,我就殺了他們!」
「要殺就殺!」黑武士這次遇上帕塞芙是吃虧吃大了,脖子一梗,嘶聲道,「殺了我吧!」小綠雖然膽小之極,卻也學著黑武士,仰起小臉堅定的說:「你殺吧!」
「咯咯,不怕死是麼?」帕塞芙笑瞇瞇的說,「我知道你們都是硬骨頭,不過呢,我有個法子能讓你們服帖!」
她嬌笑著,自儲物空間裡放出一尊雕像:「看看這個是誰?」
眾人定睛望去,頓時有如五雷轟頂!接著,一股冰冷之極的感覺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那栩栩如生的石頭像,分明就是越加的模樣!一想到蹤跡杳然的越加,眾人無不心口絞痛——莫非,這就是他?!
「這個,也是你們的同伴吧!」帕塞芙得意的說,「他被我封印了生命力,變成化石。但他還沒死去,只有我能將他恢復如初。若是你們不乖乖聽我的,那這人——還有那兩個不怕死的傢伙——下場如何,你們應該能預見吧?」
眾人看著那具熟悉又陌生的石頭像,還有那石頭臉上殘餘的一絲笑意和恨怨,只覺胸口重壓,幾近窒息。聽完帕塞芙的話,眾人全是渾身顫抖、咬唇不語,好幾人睚眥欲裂、直咬得唇角出血,卻又死死忍住。
一時間,塔屋之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