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煉大陸遊學記 第八章 第二十八節 紛亂的皇宮
    「真要我幫他?」花花輕笑著,眼中詭譎之色一閃而過,「你是要我幫他止血止痛麼?」

    她此刻只對著澳薩卡說話,正眼看也不看金篤一下,彷彿屋內沒有那個人一般。

    萬般仇怨恨絕,不止因他的欺瞞負心,更是苦痛於他給自己和小水帶來的傷害。只要這人存於世間一天、逍遙安生一天,她心中的那團怨氣便糾結不散,叫她好生難過。報復是她唯一的發洩手段,除此外她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消去心中的恨怨之意。她自己沒想到,旁人也沒料到,性子最柔順安樂的她,一旦極端起來,手段卻是如此暴烈淒絕,充滿凶戾怨毒之氣,不由讓人隱隱害怕。尤其是劉盈精豆等人第一次看到金篤的模樣,不禁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她們卻為花花擔心起來——這般施仇行為,等若走入偏激一途,對她的心性發展極為不利。尤其她本身性格正好相反,此時執著於虐仇之事,以後施法時的反噬危險將會大增。

    劉盈面無表情,心中卻打定了殺掉金篤的主意。金篤不是琺琅人,而是炎雍的叛徒,殺了己方還能佔理。只要此人一死,花花的仇恨心思總能消磨光。為朋友計,這叛徒金篤必須死!她本就冷若冰霜、心性堅硬,又於戰場廝殺多次,手下無數冤魂死鬼,是在血與火中鍛出的冷悍將軍。此時殺機一起,整個室內的溫度都彷彿降至零點以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澳薩卡大驚,哪料到金篤一出,花花還沒發飆,劉盈先起了殺意。他不禁開始懷疑己方的定計依據了——金篤和魏小五都說這行人必會考慮大局,斷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冒開戰的危險。但此時看來,那位聲名赫赫的冰武公主卻是個既多情又冷酷的人,多情只用在少數幾個她在乎的人身上;這冷酷卻是有如寒冬般無情,自己倒是親身領教了。

    不過好在他另有準備,當即輕輕擊掌道:「對了,前幾日小王遇上一位老先生,知識淵博,煉金術之技更是出神入化。小王心中仰慕,特意請他到皇宮中做客。這位老先生各位也認識,名為普拉客……」

    話未說完,在場眾人已經明瞭——怪不得他有恃無恐一般,原來是有人質在手!聽清澳薩卡的話以後,毛毛球心頭一陣恍惚,又是一陣無力——她那便宜老子果然疼她愛她,這麼快就幫她找到了人,沒想到卻成了對方手裡的人質,說到底還是自己害了他!

    事涉毛毛球,劉盈就不便動手了。她退後幾步,示意花花自己作決定。

    花花瞄了瞄一臉黯然的毛毛球,轉臉對澳薩卡道:「別說廢話了,我幫那人止血止痛,你放了普拉客,是這樣吧?」

    澳薩卡微微頷首,幾個內侍抬出了昏睡的普拉客。這可憐的老頭子中了,連最順溜的空間閃人大法也沒機會施展便成了階下囚,實在倒霉。

    花花檢查完普拉客,同澳薩卡一起訂了個魔誓。他便示意手下將普拉客交給了劉盈的近衛們。而花花素手輕揚,一道閃閃的金光自她手心發出,幻化成一把利劍,劈頭便向金篤砍去。

    澳薩卡驚呼剛起,還來不及阻止,就聽金篤一聲痛嚎,右邊的一整只胳膊「唰」的一聲被切了下來,鮮血猛然噴湧而出,金篤痛得滾倒在地,其狀之慘猶甚方才。

    「你怎麼能……」澳薩卡剛想指責花花背誓毀約,卻聽她輕描淡寫的說道:「好了,這個法子就能讓他身上那幾千個傷口止血止痛了!」

    見對方將信將疑,花花嘲諷的看了癱倒在地的金篤一眼,細細解釋道:「他身上的傷口是我用『金絲雨舞』弄出來的,後來又加上了兩個療傷魔法。一個是手術時使用的『持創術』,讓傷口無法癒合;另一個是補血保命的低級『回血術』,讓他血流不盡,想死也死不了。破解法子其實十分簡單,我讓那兩個療傷魔法在他體內保持著一種微妙平衡,只要打破這種平衡,魔法自然就能停止生效。不過這平衡不能由增血入手,而要從失血入手。說白了,讓他大量出血一次,平衡便會打破,就能治好他的疼痛和失血。」

    澳薩卡心中凜然,好險惡毒辣的法子!金篤受傷以來,幾個門徒加魔炎貓輪番上陣,百般救治,卻總是無效。畢竟一般治療的方法是給他輸入鮮血活力,哪有反倒讓失血甚多的病人再大出血一次的道理?偏偏花花的辦法就是這樣設計,怪不得其他人怎麼施放光明系魔法都沒有作用!

    「你,你……」金篤身上時刻不停的噬咬之痛終於停了,也不再渾身流血。但他丟了右臂,又沒有保命的回春術,右臂斷口處鮮血淋漓,不死也只剩下半口氣了。

    澳薩卡趕緊施法,少了那兩個療傷魔法,金篤很快就止了血,但右臂卻是長不回來了。明明可以有其他辦法讓他出血,花花卻偏偏割了他一條胳膊。他心裡明白,這又是一次報復。想到自己這月餘來生不如死,他心中恨極;但一想到對方的手段,他又恐懼備生。

    「既然交易完成,那我就說明此次來意吧。」劉盈淡淡看完,好整以暇的邁步向前,「請問王子——那光明行宮在何處?」

    澳薩卡微歎一聲,該來的還是避不了。從主人那邊傳來的命令,是要他透露琉璃島的地址給黑暗神,對於魔音使的朋友卻沒有提及。他心裡揣測,主人既不想現在就要這幫人的性命,又不想讓她們打擾到幾個神明之間可能進行的對決,最好的做法是把她們困在某處拖延著。這才是他邀請眾人來皇宮的最大原因。

    這般想著,他客氣道:「各位來此做客,小王無比榮幸,還請貴客們在此多住幾天。」

    「想留下我們?就憑你?」豬豬手一招,艷麗無雙的大王花無風自搖,飄曳在琺琅皇宮的最高塔屋之中。

    呼!

    一股並不怎麼凜冽的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自塔屋中尖嘯而過!緊接著,屋內陷入一陣連骨頭也被凍僵的極度冰寒之中!生長在熱帶雨林的大王花遇此低溫,還來不及開花施放味道便瞬間枯萎殘敗、凍得有如鐵棒子一般。眾人知是有人施放了極為可怕的冰系魔法,但那幾乎在眨眼間就僵直硬化的身體完全無法做出應急的防禦手段。

    吼!

    屋內龍吟陡起,數蓬燦爛的紅蓮爆響在半空,火色的蓮花於極度冰寒中傲然綻放,熱力十足的炙烤著空氣,幾秒間就將溫度提升上來!屋中的眾人頓覺溫暖如常,方才凍僵的身體這才能動上一動。一得回行動自由,眾人的施法速度便極可觀。只見屋中異彩紛起,五顏六色的防禦結界和魔法護盾把不大的塔屋擠得滿滿當當。

    費爾斯張牙舞爪的盤桓於半空,對於敢在它眼皮子底下耍冰系魔法的人類很不滿。但它搖晃著碩大的腦袋左顧右看,屋內除了退遠一些的澳薩卡和金篤以外,那些琺琅國的內侍、衛兵盡皆凍僵了。費爾斯瞪著銅鈴般的眼珠尋了片刻,也沒發現方纔那施法的那人。

    豬豬心疼的收起她的小豬,正想質問澳薩卡,卻被一隻乾瘦的手拉住了。隨即,一聲冷笑響起,「真沒想到,琺琅國人脈這麼廣,竟然能請來這麼多老朋友們。」撒魯一直冷眼旁觀,這時突然發話道,「你們身為大魔法師,躲躲藏藏鬼鬼祟祟不說,還對幾個小輩進行偷襲!大把年紀都活狗身上去了?真丟盡了大魔法師的臉面!」

    撒魯性情冷孤,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熱情」的罵人。不過這位大陸第一殺手平日裡最常幹的就是以大魔法師身份進行偷襲行刺,此刻聽到他竟拿這個來指責別人,眾人都感覺怪怪的。至於他話中所說——對手是大魔法師,幾個女生身經百戰自然滿不在乎,倒把周圍那幾位公主近衛弄得緊張萬分。

    也難怪,除了名聲不顯但實力已經超越大魔法師級別的越加以外,現今大陸尚無人晉級聖魔導這一最高級別。因此,目前大陸魔法界中最頂端的存在便是那十個大魔法師級別的老怪物。不論是否修習魔法的人,都對他們滿懷畏懼尊敬之心。這十人之中,除了撒魯這個殺手外,炎雍帝國有兩位、弒神家族有兩位,其餘人都是一種半隱居狀態,很少介入世俗紛爭。此時撒魯一語道破,己方面對的竟是普通魔法師心中神明一般的高端存在,幾名近衛均倒吸一口涼氣,連手腳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最緊張的莫過於精豆了,他心憂劉盈安危,趕緊站到她的身前。這時,一道胳膊粗的閃電突然自塔尖衝著劉盈站立的地方疾擊而下。精豆大驚之下,只得合身而上,想要為她擋住這一道似乎勢不可擋的攻擊。

    但他人剛躍起,忽然覺得下方腳踝一緊,整個身體被人用極大的力氣猛然一拉,便拖了回去。精豆暈頭暈腦砸在地板上,卻聽一個有些惱火的清冷聲音斥道:「你幹什麼!」

    他晃晃腦袋,再仰頭時,屋中哪有什麼閃電,倒是他方才躍起之處的上空便是費爾斯的龍息怒火。他剛才若是躍出己方的防禦結界,恰恰會撞上那朵燦爛的紅蓮,被燒個乾淨。他馬上明白過來,自己方才應是中了什麼幻象魔法,才會誤以為劉盈受襲。想到這裡,他不禁赫然道:「我,我只是擔心你……」

    「擔心你自己吧!」劉盈極火大,怒道,「我又不是一擊即倒的廢物!」由不得她不生氣,剛才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抓回精豆,這小子便沒命了。對手還未現身,自己這邊就先折一個,那樣的情形劉盈絕對不願看到。她一貫冷若冰霜,此時氣於精豆的莽撞舉動,冰玉般的臉上怒容橫生,完全打破了以往那副冰美人的模樣。看起來,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頭對精豆倒是著緊得很。

    精豆灰溜溜的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多言。他的身邊,撒魯的臉色很有些難看。他因要保持與皮炎的精神連線,不得不分出一半心神維續,此時對敵只能使用一半的力量。為了節省冥想力,他便沒給那些近衛加持精神類的防禦手段。原本以為他的那些老朋友們斷不會在自己這位精神系大魔法師面前使用精神魔法,沒想到對方倒是專捏軟柿子,無聲無息的損了自己一道。

    眼見對方如此示威,撒魯豈能無動於衷,頓時眼中寒意大作。也不見他唸咒,塔屋四周便傳來幾聲悶哼,五個人影閃現出來。

    「幾年不見,你的精神力攻擊越來越精純了。」淡淡的冰霧中,一個女子走了出來,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賞,「原本我還以為自己的潛行魔法大進,能瞞過你去呢!沒想到連你的第一擊都撐不住。」那女子身影裊娜,面容清冷,週身都散發著寒氣。毫無疑問,方纔的冰系魔法定是她的傑作。

    撒魯微微瞥了她一眼,問了個不太相干的問題:「謝爾蓋是你徒弟?」

    女子搖搖頭,輕聲道:「那孩子是我十多年前回國時正巧碰上的。他資質不錯,適合學冰系魔法,我便傳了幾個自創的魔法給他,倒不算是徒弟。」

    撒魯冷哼一聲:「若不是看到他冰系潛行魔法那般出色,和你必有淵源,我早就殺了他。」

    女子展顏一笑,端是媚人:「那倒要謝謝你了。但不知今日一戰,你可還會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撒魯臉上露出譏誚的神情,「你們五個大魔法師齊聚在此,不顧臉面圍攻幾個後輩,還需要我手下留情麼?」

    「我可不想被個『後輩』臭倒!」女子的目光略過豬豬,「大王花一出,我們可就遭殃了,我可無法放任不管。撒魯,這次我們來此,只是要勸這些孩子回歸本國,別再被人蠱惑加害。我可以保證,不會傷害這些孩子,只要她們願意歸國,並不再為難琺琅……」

    「蠱惑加害?你在說誰?哼,是那個王子告訴你們的吧?真是一群白癡!你們幾人向來不介入世俗紛爭,這次被人哄來,倒是齊整得很!」撒魯掃過其他幾人肅然的面容,冷笑道,「說你們大把年紀都活狗身上去了,果然沒錯。這琺琅國已成惡神附庸,你們竟然輕易就被哄騙來助紂為虐,當真愚不可及!」

    「惡神?」領頭的那女子眉頭微蹙,「何意?」

    「你們連內情都不知,便來此湊熱鬧!」撒魯搖搖頭,「你們可知萬年前的惡神——光明神?他被封印多年,今年正是萬年期限的最後一年。封印鬆動以後,他便在大陸捲起若幹事端,你們當今年大陸的戰火密佈是自然生成的麼?全是他從中作祟!這琺琅國的王子便是他的屬下之一,在前幾日協那惡神抓去了炎雍國的魔音使。這些後輩們心憂同伴,來此要人,理所當然。他邀你們前來定是心懷惡意,要挑起大陸魔法界的死鬥!幾個笨蛋中了人家的設計還不自知,真是可悲!」

    撒魯為人心狠手辣,但對大魔法師的同級總有幾分保全之心。他心知澳薩卡騙來這幾位,是要讓大魔法師們自相殘殺,以削弱大陸上的魔法高端力量。所以他雖習慣沉默冷然,此刻卻按下殺意,耐著性子解釋了幾句。但這番說辭對其他幾人來說太過匪夷所思,撒魯的名聲又不怎麼好。一個紅臉老者當即譏笑道:「沒想到殺神撒魯也會編故事!只是這故事編得太爛,若是真信了你,那我們真成笨蛋了!你處處維護魔音使那個禍害,莫非也中了她的蠱惑?」

    此言一出,嗩吶等人皆是怒目相向,豬豬嘴裡更是「老混蛋、大白癡」之類亂罵一通。一個白衣飄飄的中年人聽她罵得不堪,皺眉開口道:「那魔音使行事不正,在保羅城拍賣會上誘殺各國代表,這才引起大陸各國交戰。你編出個光明神來,也無法為她脫罪。再看這些女子,小小年紀全都滿身殺氣、凶性十足,若說不是魔音使暗中控制蠱惑,焉能如此?尤其剛才那使光明系魔法的女子,我剛剛親眼所見,她出手是何等殘戾毒辣!有此惡毒心腸,當真該殺!」

    此言一出,毛毛球等人大翻白眼:「真是一群修魔法修成呆子的老笨蛋!別人說的全都信,我們說的就是編故事,就這智商還能當大魔法師?保羅城的拍賣會上若是沒有皮炎,大傢伙早都死光了!你現在只看到花花的報復殘酷,可有看到那金篤以前對我們所作的事更加殘酷?別當自己是正義使者!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撒魯也冷笑一聲:「不知道你們從哪裡聽來的奇談!魔音使若真像你說的那般冷血無情,那我倒會放心多了。可她偏偏是個不會害人、不喜殺人的笨孩子,你們偏聽偏信,毫無證據的冤屈她,我日後定會為她討還這口氣!只是現在,我不想讓惡神的陰謀得逞,才大費口舌向你們解釋。你們不信我,總該信魔法。只要抓住那王子,你們用精神魔法一審便知,看我是不是在編故事!又或者你們可以探察這些後輩的精神波動,看我是不是在說謊!看她們是不是被控制!」

    「哼,你真當我們是白癡?」另一個面容古奇的老頭接口道,「在你堂堂精神大魔法師面前,我們能探察出正確的信息才怪!而澳薩卡王子……說句不恭敬的話,若不是我們施法確定他沒說謊,今天也不會在這裡了!至於那魔音使……哼,我前幾日作出一則預言,那魔音使便是禍亂大陸的根源!」

    撒魯的目光投到站得遠遠的澳薩卡,心裡猜測著——這幾位同級雖然為人不那麼圓滑,但也不至於笨到別人說什麼都信的地步。出現這樣的局面,八成是這位門徒的詛咒異能加上外界的一些誤會,才讓這幫老傢伙篤定魔音使是罪惡源頭。

    「大家都知修習魔法不易,成為大魔法師更是難上加難。」又一有著大把白鬍子的老頭插嘴道,「你撒魯殺人如麻,我等也沒懲戒於你,就是顧及你身為大魔法師的不易之處。但今天你若要阻攔我等的行動,我等拼了性命也要將你剷除。」

    撒魯看都不看那老頭兒,逕直對那女子說道:「那幾個笨蛋常年獨居、不入世俗,容易被人用所謂的大義哄騙,倒是情有可原。怎麼你也跟著糊塗起來?」

    女子微皺起好看的眉:「拜姆大師的預言術從不放空。他既然預言到那那魔音使的禍害之處,我們做些防範也是應該的。現在魔音使蹤影全無,你們和澳薩卡王子之間又似有誤會。我們來此本意,只想將這些孩子安置到魔音使影響不到的安全之地,也消弭一場炎雍同琺琅之間可能發生的戰爭。這是為了她們好,也是為了兩國的平民……」女子說著,語氣一轉,「我倒是很奇怪,像你那般隨心所欲的一個人,怎麼現在管起這些閒事來,非要護著魔音使?

    「你沒有徒弟,我有。」撒魯那冷冰冰的臉上升起幾縷溫情,「魔音使是我徒弟,徒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解釋已完,你們不信我也無法。不用多說,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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