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炎,懵懂著快樂和清醒著痛苦,你選擇哪個?」
「這麼深奧的問題,我不懂呢!」
「唉,就是問你——寧願生活在不知真相的快樂中;還是寧願得知真相,卻獲得痛苦。」
「呃,讓我想想……為什麼我不能得到真相的同時還能擁有快樂呢?」
「因為真相往往是傷人的!」
「可是我遇上的真相並不傷人啊!」
「現在沒有不等於將來沒有,總有一天你也會面臨這個問題的啊,笨蛋!」
「那就到時候再說。」
「唉,真拿你沒辦法。」
「本來就是嘛,現在想太多也沒用啊。」
「哼,人家可是在把自己從痛苦經歷中學到的教訓告訴你,你居然不好好領會!」
「你看你現在這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哪裡有痛苦?」皮炎打趣了一句,換來對方的好一陣嗔怪。兩個女生打鬧起來,嘻嘻哈哈的聲音飄蕩在風中。
鬧了一會兒,兩人停了下來。突然間,皮炎淡淡說道:「毛毛球,我真高興。」
「嗯?」對話的另一方,銀髮少女抬起頭來,「高興?」
「是啊,高興。我很高興看到笑容又掛到你的臉上,那個昔日的小魔女又回來了!」
兩人靜靜對視著,接著同時歡笑起來。只不過,兩人的笑容中都帶著些許別樣味道。此刻,毛毛球想的是:「我不能讓朋友擔心,我必須以平常的模樣微笑著面對大家。」而皮炎則在想:「我知道你在遭遇家族變故和戀情破裂以後心情不好,我也明白你有自己的尊嚴和堅持。所以,如果你想要發洩,我會陪你;如果你想要強作歡顏,我也會陪你。」
這是皮炎返回西頓城後的第三天。令她完全沒想到的是,由於拍賣會調查而被迫回到炎雍的一行人竟然這麼快就趕到西頓和她匯合。窩夷帝國似乎並不想為難炎雍帝國當日在保羅城的代表們,例行詢問幾句後就把她們全數放回。這自然是由於麗麗絲的嚴令,窩夷帝國的那位高級幕僚凱勒斯從中出力的結果——雖然眾人都不知曉這點。於是,除了劉盈和嗩吶留在炎雍帝都、幽夜和靈月被叫回幽靈部落以外,豬豬、花花、毛毛球還有金篤和小五都一起返回遊學之路。
「說說劉盈吧,她接受自己的公主身份了嗎?」皮炎轉移了話題。這時屋內只有她和毛毛球兩人,其他人都出去打聽消息了。兩天前深淵九頭蛇和丘比特的戰果皮炎並不知曉,自己出門容易暴露,只能拜託花花她們外出打探。
「她沒有選擇。」看起來毛毛球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劉盈向大家隱瞞身份的行為,「我們回到炎雍時,皇室已經向外公開了她的公主身份。這是必然的,皇室不可能允許血脈斷絕的事情發生,有個繼承人對於號召國民、凝聚人心都是極為重要的。不管劉盈願不願意,她是帝國公主之事已經鐵板釘釘,無法改變了。」
「你今天廢話真多。」皮炎笑道,「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毛毛球微嘲了一句:「我不能總是個政治白癡嘛!她說啦,她說……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不是吧?」皮炎睜大雙眼,「這是劉盈說的?我不信!」
「唉,就知道騙不到你。」毛毛球一撇嘴,「劉盈那種冷冰冰的人的確說不出這種話。這話是嗩吶說的,她打定主意留在謝楨身邊了,同時也能幫到劉盈。我們離開帝都時,她突然哭得淅瀝嘩啦,然後說了這句話。」
「真肉麻!」皮炎聳聳肩,「虧她說得出口。」
「嗯!」毛毛球贊同的點點頭,「那個傢伙重色輕友,還敢這麼矯情,我和豬豬當時就嘲笑了她一通。」
「哈,你們真不是好人。」皮炎搖搖頭,「人家嗩吶可是第一次這麼失態!她是真情流露,依依不捨。你們可好,不說感動感動,還嘲笑她!」
「不然怎樣?大家一起抱頭痛哭?那可不是我們宿舍的作風!」毛毛球一揚長髮,「雖然我……其實挺感動的。」
皮炎微笑了。毛毛球一吐舌頭:「你可別和嗩吶講!不然就該她來嘲笑我了!」
「講什麼講什麼?」豬豬一頭扎進屋來,「你們在說什麼小秘密呢?快點告訴我!」
「沒什麼。」皮炎看著她身後魚貫而入的一行人,「你們打聽到什麼消息?」
「西頓南邊的幾十個城鎮全毀了。」花花臉色凝重,「保守估計,有十五萬居民死亡……」
「這麼多?」皮炎大吃了一驚,「死了這麼多人?」
金篤和宋槐都點點頭,證實了花花的說法。哈羅因心有餘悸的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幸好,幸好我們被送走了,不然……」
「那戰鬥結果呢?有發現深淵九頭蛇的屍體嗎?」
「沒有,只有被夷為平地的城鎮和無法確切統計的死亡人數。澳英帝國官方宣佈是反人類、反社會的亡靈法師做魔法試驗造成的慘劇……」
「什麼?」哈羅因一下跳了起來,「讓亡靈法師來背黑鍋?怎麼能這樣!」
「現場遺留著微弱的死亡氣息,被人認為是亡靈法師所為並不奇怪!」宋槐嘲諷的說道,「官方總是要找個原因向民眾交代的,反正亡靈法師名聲一向糟糕之極,正好當此次事件的替罪羊。」
「明明不是亡靈法師做的!不公平!」哈羅因義憤填膺,「還有,我們亡靈法師什麼時候反人類反社會啦?」
「亡靈法師本來就是殘忍血腥的代名詞,有什麼奇怪的。你自己不也是個殺人如麻的人物嗎?」
「你說什麼?!」哈羅因臉漲得通紅,「我,怎麼殺人如麻了?我殺的都是本就該死的人!」
「喔,皮炎也是該死的人嗎?」宋槐言辭更加不留情,「你以前不是還想殺她的嗎?」
這下捅了馬蜂窩,哈羅因大吼大叫著:「你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總是針對我!我,我要和你決鬥!」
「喂!你們兩個怎麼又吵起來了!」皮炎被兩人吵得頭都疼了。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天他們兩人變得和仇人似的,見面就吵架。不過因為這兩人的吵嘴,令她的注意力從深淵九頭蛇造成慘重傷亡的消息中轉移出來,心情倒是沒那麼壓抑陰鬱了。
毛毛球看著兩個人被皮炎呵斥以後便都扭過頭不說話,不禁有些好笑。看來這兩位和皮炎之間很有問題啊,這樣想著她突然羨慕起皮炎來。自己的追求者為數眾多,但又有幾人是真心真意的呢?還不都是看重自己的家世或迷戀自己的容貌!原本以為林替是很瞭解自己、真心愛著自己的,哪知道冒氏家族一出事他就拋棄了自己。真是可笑,以前自己拒絕了那麼多追求者,千挑萬選的初戀愛人竟然把自己一腳踢開!
花花注意到毛毛球有些黯然的神色,清清嗓子轉移了話題:「真沒想到我們回國後這裡發生了這麼多事。關於光明神和門徒的陰謀,還有深淵九頭蛇的突然出現、那個神秘的丘比特……這些,我們是不是應該匯報帝國?」
「嗯,門徒的事情是一定要告知的,只是我們該告訴誰呢?」皮炎擾擾頭,「現在的執政廳會信我嗎?」
「至少要告訴劉盈呀。臨走前她還給了我們很稀有的微型發報器呢!」豬豬插嘴道,「還有越加和姬閩老師,也該通知一聲。」
「對喔!」皮炎眼睛一亮,「我差點忘記劉盈現在是帝國公主了。就這樣辦!」
等大家忙活完發報工作以後,已經到了晚餐時間。這時候眾人才發現還有個人出門後一直沒有回來,就是那個從熱帶草原就死皮賴臉跟著毛毛球的有「猿糞」者魏小五。皮炎搜尋了一下他的精神波動,發現這位喜好教育他人的囉嗦鬼竟然在西頓城的醫院裡。等到大家把這位因為勸架而負傷入院的倒霉蛋領回家,人人都是飢腸轆轆,臉上透著疲憊。
「我來做飯吧。」花花捲起袖子,卻被豬豬攔住了。
「我白天出門的時候買了一些吃的,不用做飯了。」豬豬賊賊一笑,「我們回屋裡吃吧!」
打發男生們回他們的房間啃麵包,豬豬拉著女生回了自己房間,笑嘻嘻的拿出一大包食物。皮炎被她神神秘秘的舉動弄糊塗了:「你要幹嗎?為什麼要和男生們分開吃飯啊?」
「嗯,因為我還買了好東西喔!看!」豬豬從空間戒指裡變戲法似的拽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揮舞著胳膊道,「來,我們今天一醉方休!」
「啊?是酒?」皮炎一拍腦袋,誇張的叫著,「豬豬,你什麼時候變成酒鬼了?」
「什麼啊!」豬豬撅著嘴說道,「我是看大家情緒不高,特意買來排憂解愁的喔!」
「喝酒……」花花猶豫了,「我們還是學生,不該喝酒吧?」
「我們已經成年了呀,為什麼不能喝?」毛毛球很豬豬的做法,「真好,我也想喝酒呢!」
皮炎飛快的瞥了毛毛球,心裡想著:既然毛毛球想喝酒,那就一起喝吧,讓她發洩發洩也好。
於是,三比一,花花妥協了。
豬豬興奮的擰開一瓶啤酒,吆喝著:「來,我們先從酒精含量最低的開始吧!」
毛毛球興致也很高,伸手撈過一瓶紅酒:「不,我要先喝這個!」言畢,她就手腳利落的拔出瓶塞,拿著瓶子就「咕咚咕咚」喝起來。
「真不淑女!」豬豬嘲笑道,「你這種喝酒的方式……唉,連最粗魯的酒鬼都不會這樣喝!哼,向我學學吧!」說著,她慢條斯理的把瓶中的啤酒倒入杯中,姿勢優美斯文。皮炎正想誇她幾句,沒想到她把滿滿一杯啤酒靠近嘴邊,仰頭一口灌下,頃刻間飲盡全杯。
「哈哈,還以為你轉性了,結果還是這般大大咧咧的粗豪喝法!」皮炎笑得直打跌,「五十步笑百步,個個都不淑女!」
「切!」兩人都斜眼看著皮炎,「那你怎麼喝酒?讓大家看看你淑女不淑女!」
「好啊。」皮炎笑嘻嘻拿過一小罐啤酒,翹起蘭花指撥開蓋子,慢悠悠拿近嘴邊,微微抿了一口,「看,應該這麼喝!」
「哈哈,別裝了!這種喝法是花花的風格!你呀,你就適合拿個大碗倒滿酒,然後一口乾光的那種。」
「什麼啊,我才不是這種做作的喝法呢!」花花不滿的噘嘴,「蘭花指都出來了,太假、太假!」
「不許笑我!我好不容易裝一次淑女!呵呵……」
喝了一會兒酒,四個女生已經顧不上什麼姿勢什麼風格了,拎著酒瓶大口大口喝得暢快。「叮叮噹噹」的碰瓶聲音和「乾杯!乾杯!」的高聲喧嘩引得隔壁房間的男生面面相覷——她們到底在幹嗎?
不到半小時,拿著酒瓶直接灌的四個女生已經喝得滿臉赤紅、東倒西歪,顯然都有些醉了。不過這四位醉酒的表現卻是大大不同:花花是越發沉靜,聳拉著腦袋一副要睡著的模樣;皮炎是獨自坐在一邊自言自語,嘴裡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卻又沒人聽得清她在說什麼;毛毛球是閒不住,一會兒扔瓶子一會兒唱歌跳舞一會兒抱著身邊人亂晃,若是被外人看到必定笑死的那種;還是豬豬最正常,她只不過是比平常的嗓門大了點兒,話多了一些而已。
毛毛球是本來就心情不好,正好有個發洩途徑。花花和皮炎都是為了陪她,捨命陪君子了。只有豬豬有些奇怪,今天鬧著要喝酒的人就是她,不知道她有什麼心事。這會兒她喝多了,倒是把真實原因說了出來。
「臭男人!」豬豬尖聲罵著,「都是混蛋!該死的宋柳,我要把你撕成碎片,然後再粘起來,然後再撕成碎片,然後再粘起來,然後再撕成碎片……最後燒成灰!」
「宋,宋柳怎麼了?」毛毛球舌頭都大了,撲到豬豬身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哈哈,我早就知道了……」
「宋柳那個混蛋,他竟然把我甩了!」豬豬死命掐著毛毛球的胳膊,像是把她當作那位負心漢,「他個混蛋,竟然一腳踏兩船!在我離開雍都大學期間,他勾搭上一個狐狸精!氣死我了!我去找他算帳的時候,他竟然先和我提分手!混蛋,混蛋,混蛋!」
「哈哈,原來你也被甩了啊……」毛毛球摟住豬豬的脖子笑得歡暢,「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啊。」
「更過分的是,後來我才打聽到,那個該死的、該死的混蛋宋柳,原來他勾搭上的那個臭女人是現在執政廳掌大權的那個世家的千金!……哎,毛毛球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那個臭女人……呃!」豬豬打了個酒嗝,繼續滔滔不絕的罵道,「敢和我搶男朋友,該死的臭女人!我要把你撕成碎片,然後粘起來,然後再撕成碎片,然後再粘起來,然後再撕……」
「換個罵法好不好啊?」毛毛球抱著豬豬不撒手,「罵人不許有重複字眼!比如,你要這麼罵:臭女人臭妖精臭不要臉的臭雞蛋臭豆腐臭豬肉臭老鼠臭大便……」
「太噁心了!」豬豬搖晃著雙手,「不要罵她了!還是男人最壞!要罵就罵宋柳那個混蛋……」
「喂,是你剛才要罵那個女人,我才幫你的好不好!」毛毛球又灌了幾口酒,「該死的,居然又怪我。」
「我在怪你嗎?」豬豬摸摸腦袋,「喔,那對不起啊……呃,我們繼續喝酒吧……天涯何處無芳草,酒喝多了無煩惱……」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啊!」終於忍不住來察看的男生們被滿屋狼藉的景象驚呆了,「在喝酒?還喝醉了?」
「臭男人!滾出去!」豬豬大發雌威,一堆酒瓶砸得幾個男生抱頭鼠竄。毛毛球在一邊又跳又笑,拍著手叫好。
「豬豬,你別鬧了!」宋槐一邊躲避著豬豬精準的酒瓶炸彈一邊喊著,「喂,金篤,她們好像喝醉了。我們,我們怎麼辦啊?」
「讓她們冷靜冷靜。」金篤是最沉穩的人,隨手施放了幾個「寧靜之光」,讓豬豬和毛毛球平復一下情緒。看看已經趴在地上睡著了的花花,他歎了一口氣:「我先把花花抱回房間,這三個你負責看著。」
「喂,你等等!你別走啊!」宋槐叫不回金篤,轉臉看著一臉傻笑的豬豬和毛毛球直犯難,「我,我怎麼看著她們啊?」等他一回頭,卻是看到哈羅因蹲在屋角喃喃自語的皮炎身邊,不知道在幹什麼,忍不住湊過去看看。這一看令他生氣不已:皮炎早就醉得稀里糊塗,見哈羅因靠過來就把頭倚到了他的肩頭。可氣的是一口一個「醜八怪」叫著的哈羅因這時候紅著臉,動也不動的讓皮炎半靠在他身上,就保持這麼親密曖昧的姿勢。
「哈羅因,過來幫忙!」宋槐沉著臉,「皮炎沒問題的。豬豬和毛毛球醉得最厲害,先把她們安置好。」
哈羅因一梗脖子,「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啊?」
「你……」宋槐責怪的話還沒出口,旁邊一個聲音響起:「啊?她們喝醉了?真是的,女孩子應該乖巧淑靜,怎麼能亂喝酒呢?你看看這都成什麼樣子了!哎,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育她們!喔,你需要幫手嗎?我也來幫忙吧,要把她們抬到床上去嗎?」說話的是那個被人打破了頭在隔壁房間休息的魏小五,宋槐看到他過來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恨恨瞪了哈羅因幾眼。
哈羅因遞給宋槐一個得意的笑容,悄悄的把手環過皮炎的腰際,讓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懷裡。一股很開心很溫暖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哈羅因偷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