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炎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掙脫張渺的懷抱,怎麼渾渾噩噩度過整個晚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回到學校的。一路上,她只感到自家腳下打飄,幾次險些撞上街邊線桿,惹得不知內情的眾人好一通嘲笑。
張渺並未和她們同行,就在要走進學校側門的時候,他見眼前身影一閃,越加從轉角處現出身來。
總是笑臉迎人的越加,第一次在人前顯現如此沉鬱的面色。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越加壓抑著情緒低喝道。
張渺似乎只會在越加面前表現出自己昔日輕佻的一面。只見他一聳肩,用無辜的口氣說:「我知道啊,我正打算進校門。」
「你!」越加氣得臉色發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張渺嘴角稍稍上揚,不緊不慢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越加被他這麼一激,反而冷靜下來了,放緩語氣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要去招惹皮炎?!」
「怎麼能說招惹?」張渺目光一閃,已是換了平日的那種肅然口氣,「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這不關你什麼事兒吧?」
越加目不轉睛的盯著張渺,似乎要看出他的真實心思似的。他不說話,張渺也不吭聲,兩人就這麼沉默的對視著。
「別害皮炎,她是好女孩。」半晌,越加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我怎麼會害她?」張渺微惱,「我愛她寵她還來不及呢!」
「是麼?」越加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但願你是真心對她的。」
越加那副不放心的模樣令張渺心頭不快,話語也尖刻起來:「哼,我當然是真心的。你巴巴的跑來這裡等我,就是為了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你……不會是在嫉妒我吧?是不是害怕我搶走了皮炎對你的關注?」
「你真的變了。」越加歎息著,「很難想像,以前的你會說出這種話。」
張渺聞言一滯,帶著一絲迷茫的眼神看著越加。對方卻不再多說,轉身隱入了黑暗之中。
另一邊,神思恍惚的皮炎半靠在床邊,任憑激動萬分的兔魂在她腦裡躥上跳下。
「皮炎主人,皮炎主人!剛才,真是……好美的月色喔!好感人的表白喔!嘿嘿,好陶醉的一擁喔!皮炎主人?你說句話嘛!」天真見皮炎不理它,仍是不死心,怪腔怪調的學起張渺講話來,「……要說有,我也希望是……此刻在我面前的這人。啊,感人啊……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啊,浪漫啊!皮炎主人?你怎麼啦?」
「天真,你說,你會喜歡一個你不瞭解的男人嗎?」皮炎問著兔魂,也是在問自己。
「皮炎主人,我不會喜歡男人的啦!我以前喜歡的都是公兔子!以後……估計只能喜歡公兔子的鬼魂了。」
「壞天真,你明明知道我在問什麼,盡打岔!」皮炎嗔怪的說了一句。
「你是說自己不瞭解張渺嗎,皮炎主人?」天真乖下來了。
「是啊,我對於他,似乎一無所知呢……」
「愛情總是盲目的!」天真一副專家模樣。
「可我覺得,只有互相瞭解的兩個人才會真心相愛啊。唉,今天這一切真像是場夢啊。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呢?」皮炎苦惱的揪了揪頭髮,「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天真老氣橫秋的說:「皮炎主人,順其自然吧!」
「哼,盡說廢話!你連一個建設性的意見都沒提出來!」皮炎往後一倒,整個人都躺到床上。
「皮炎主人,我又沒和人類談過戀愛……」天真可憐巴巴的說,「再說,你馬上就要出發遊學了,和張渺隔得老遠,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只能是順其自然啊!」
「嗯,這點你倒說得很對。」皮炎沉吟片刻,似乎相通了,「先睡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第二天,張渺在住所的地板上發現了一封從門縫塞進來的信。信封上寫著:張渺親啟。
他展開信紙,眼光先瞟到落款,竟然是皮炎寫來的信。匆匆讀過,信上的內容很短,卻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張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快了,我有些想不清楚。給我一些時間想想,好嗎?真是對不起。」
張渺放下信紙,苦笑一聲:「似乎,我太心急了些,把她嚇到了。」盯著那潔白的信紙看了好久,他的臉上突然展開一絲溫柔的笑容,喃喃道:「也好,讓她想想清楚。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個好的開始,我該知足了。」
……
三日後,女生宿舍樓下。準備出發的眾人打點好了行裝,正在和老師、同學們告辭。
遊學即將開始,218宿舍的幾個女生都是一副激動興奮的模樣,連喜怒不形於色的劉盈嘴角也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在一片歡騰的氣氛中,勁頭不高的皮炎顯得與四周格格不入。
「你今天怎麼了?不舒服嗎?」宋槐擠過來,皺眉看著皮炎那張略顯憔悴的臉,「是不是前幾日太興奮了,沒有休息好?」
「沒有啦!」皮炎輕歎一口氣,「我沒事。」
「唔,那就好。」宋槐呆了幾秒,突然張口說道,「你……路上小心!保護好自己!沒事別說出自己的名字身份!千萬不要隨便相信人!每天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行囊袋!吃飯別忘乎所以,不顧周圍的情況;也別吃得太多了,免得遇上危險跑不動……」
「喂!」皮炎恨恨一戳宋槐的胳膊,「你說什麼呢?我像那種飯量大到足以威脅自身安全的人嗎?」
宋槐點點頭,老實的回答:「像!」
「你!」皮炎正在吹鬍子瞪眼睛,恨不得張牙舞爪撲過去打人。身邊小綠乖巧的插話了:「宋槐哥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主人的。」
「嗯,有你在,是讓人放心很多。」宋槐蹲下身子,摸摸小綠編成麻花的綠色小辮,鄭重的說,「那我把皮炎交給你羅!好好照顧她!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皮炎咬牙切齒的看著小綠一臉小大人模樣的猛點頭,就像接過一項極其重大的任務一般,嚴肅應道:「是!你就放心吧!」
「喂,這話你應該是對我說才對!」看著宋槐就此轉身走開,皮炎氣急敗壞的嚷道,「應該是我照顧小綠才對!」
「主人!」半精靈那喬裝過的小臉露出一股決然和堅定,「宋槐哥哥交給我的任務,我一定會好好完成的!」
「呃……好吧。」不能打擊小孩子的積極性,皮炎只能認了。
經過宋槐和小綠的這麼一鬧,皮炎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抬頭看看四周熟悉的人群,皮炎心裡想著:不知道他看到信以後會不會生氣,不會是……不來送行了吧?
她正這麼想著,張渺那俊逸挺拔的身形便出現在人群邊緣。略掃視了一圈熱鬧的學生堆,張渺很快發現了她,逕直向她走來。
心臟極不爭氣的加速跳動著,皮炎微微偏過頭,斜看著腳邊的落葉。
「要走了?」他的語氣似乎還像平常那麼淡然,皮炎心裡一陣失望,點點頭沒說話。
「我看到信了,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不用顧忌我,自己好好想清楚就是了。」張渺輕柔的低語從她頭頂上方傳來,「我……會等你回來,告訴我答案。」
奇怪啊……這話……怎麼有點兒像那些言情小說裡的怨婦啊……皮炎在心裡罵了自己兩句,這時候怎麼能想到別處去?
低低「嗯」了一聲,皮炎依舊低著頭。張渺沒有再多說什麼。看著他的鞋子慢慢挪動、走遠,皮炎的心裡突然微微一痛,似乎很不願他離開似的。她猛的抬起頭來,想要叫回張渺,卻見越加已經走到自己跟前了。
「皮炎,你都準備好了麼?」越加一眼就看到皮炎那有些慌亂和茫然的眼神,不禁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這遊學的目的,不僅是提高魔法、磨練意志,更重要的是,在遊學的過程中,你要找到自己的心啊!」
越加今天的話好深奧呢!皮炎疑惑的目光掃過他那比太陽還燦爛的俊臉,最後停留在那熟悉而明亮的眸子深處,那裡分明閃爍著一種叫作「關愛」的東西。看到越加的笑臉,皮炎似乎忘掉了先前的心痛似的,那些煩惱也拋諸腦後了。是啊,在漫長的遊學路上,自己將會有足夠的時間去發現、去審視自己的心呢!
「嗯!」皮炎用力點頭,「我已經準備好了!」
……
炎雍帝國紀年五百四十一年深秋,伴隨著漫天紛飛的紅葉,魔音使和她的朋友們踏上遊學之路,開始了她們的傳奇旅程。
是年,距離神族滅亡,正好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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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戲碼暫告一段落,遊學開始了。
泥巴人振臂高呼:俺不是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