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漸漸收緊,低頭看著陳無憂淡淡顰起的眉心,嗅著那安定人心的淡香。罷了,罷了,今時今刻他怎能放下這罕見的溫暖,如何能放任陳無憂眼中的光彩消失。仇要報,可不見得定要有他去做;天下不可毀,因為無憂不想見血……
「先解決外面那群人。然後找個僻靜的地方躲一下。」心頭有微微的掙扎,但出口的話語卻說得很堅定。
「躲?天下之大,何處不是王土。不出關,我們能躲到哪去?女皇會放過你嗎?你求死也罷,何苦拖上姐姐!」陳思凱悶哼。
「對,何處不是王土。不過,也要看王是誰,土歸誰。」可惜他無法親眼看見,櫻琰失去一切,背上昏君罵名,「只要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隱居起來,相信不出一年風雲瞬變,江山易主。」
陳思凱低頭微想,低低沉吟:「我們如何相信你?」
曄煉淡紅的唇邊浮現一弧柔笑,眼中的光彩如星似月:「為她我可以放棄天下,致死相隨。」
「蔑世山莊不要了?」陳思凱不由驚呼。哪個男人能捨棄唾手可得天下商業霸主?
「那只是摧毀天下的工具而已!」曄煉輕語,淡淡的笑顏滿是自信,絕美的身形飽含氣吞山河的氣質,緊緊抓住所有人的視線,不法移動分毫,無法懷疑分毫。
「只要能讓姐姐獲得快樂,我願意信任你。」眼中的光彩被曄煉點燃,陳思雪上前一步輕柔開口。世間若還有人能夠打動陳無憂,若還有人能將陳無憂留在紅塵中,她相信惟有滿身佈滿華亮的曄煉。
快樂?連他都不知道快樂為何物,他真可以將快樂帶給陳無憂嗎?心中頓時坎坷不安。但他依然堅定開口:「我僅能保證,有我在的一天,我絕不讓她放棄紅塵。我也會為她,貪戀紅塵,不在染血。」
曄煉平仄而真懇的話語,字字如槌,擊碎陳思凱心底的薄冰。低想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抬頭,眸神入鷹:「記住你的話,若姐姐放棄塵世,我會第一個殺掉你!」
曄煉低頭,看著陳無憂嘴角若有若無的淡笑,瞬間他的眼神變得很淡很暖,嘴邊的笑容亮如春風。
陳思凱緩緩歎氣,緊握著手中長劍,起身穩穩邁向車外:「我去趕走外面的蒼蠅,然後返回老爺爺那裡,相信他會幫我們。」陳無憂眸中有光,聖潔得宛如神明,她不該染血,甚至抱著她的人也不該染血。那麼就由他,由他為陳無憂攬下所有的血腥,承下所有不堪。只要能保住陳無憂眼中的柔光,哪怕是讓他靈魂浸滿鮮血他也甘願。
待陳思凱離開後,陳思雪望著曄煉再次輕笑:「希望我如何幫你。」長期一來她和陳思凱有著一樣的追尋,只要能繼續感覺到陳無憂身上那份淡淡的暖光,她願意獻出靈魂。
「那個地方安全嗎?」閉上眼他能感覺到陳無憂輕輕的心跳,聽見自己胸腔強有力的鼓動。
「至少能讓姐姐心神得到暫時的安寧。」她如實道來。
「那樣就夠了。」感覺到兩人心跳的節奏緩緩合在一起,一股暖流湧上卡在嗓間,堅定他暫放仇恨的心意,「去你們說的那個地方,需要幾天?」
「若乘馬車,三日到達山下,一日上山!若步行至少要十日。」心中異常平靜,陳思雪輕語。
「就用這輛馬車吧!我不希望她受太多的顛簸之苦。至於櫻琰,她愛追就讓她追,反正王位她也坐不了多久。」此刻心中除了陳無憂身上淡淡的光,柔柔的暖,再也裝不下其他。
望著抱著閉著眼,緊摟著陳無憂的曄煉,陳思雪眼眸瞬間溢滿感動的淚水。兩股陌生而熟悉的氣息,緩緩融合在一起,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嗎?
見陳思雪不語,他以為陳思雪是在擔心陳無憂的安慰,因此他再度開口:「即使我們棄車走路,又或是換馬車,也無法阻攔櫻琰的追阻。又何必苦自己?你放心,只要思凱此趟染血能稍亂櫻琰的心神,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計劃將來,有更多的時間令無憂快樂……。」
陳思雪愣了愣,被曄煉渾身的暖意醺了心魂。驚醒那刻,她慌忙轉身:「我相信你。」她不敢再繼續直視他們,她怕再凝視下去,她會嫉妒,嫉妒他們之間獨有的幸福。
「等一下!」曄煉突然睜眼吐出。
「還有什麼事嗎?」陳思雪不敢回頭,不敢直視曄煉絕世容顏,也不敢直視凝固在曄煉身上的暖意。
「有嗎?」曄煉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陳無憂,「無憂的固執,不是你我能夠阻攔的。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在到達你們所說的地方前,我們不能讓無憂醒來。」
陳思雪想了下,吸氣轉身從衣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遞給曄煉:「記住,你要一直對姐姐如此貼心,你要讓姐姐一直幸福,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即使你傾城傾國,魅力無窮!」接著她不給曄煉任何說話的機會,快速衝下馬車迎接染血的陳思凱。
握著手中的瓷瓶,望著陳思雪快速跑開的身形,黝黑的眸子越發光彩迷人,他貪望著陳無憂的睡顏。
早忘記幸福為何物的他,真能給予陳無憂幸福嗎?滿身沾滿罪惡的他,這能抓住陳無憂這片,人人都渴望的暖光嗎?他不知道,不知道。但他一定會努力為陳無憂而活,一定擁著陳無憂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