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後來想想我的生活當時已經落魄到一定的程度了,只是一個亮點掩蓋了一切的不愉快,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感到越來越興奮,終於五點鐘到了,我吃光了剩下的無比難吃的蛋炒飯,然後精神百倍地出了門,坐上公共汽車,踏上了去醫院的征程。
五點半,我準時到達醫院,去昨天的病房看了看,只有一個老頭在打吊瓶,趙小娜還沒來,我在病房坐了二十分鐘,趙小娜還是沒來。我心想自己先扎上吧,於是我出了病房,離注射室不到二米的時候我又悄悄地退了回來,昨天那個年紀大的護士沒在,只有實習生一個人站在那看著窗外發呆,我只好又回到了病房,心想一定要等到李護士回來,我可不想被實習生扎個千瘡百孔。
我轉過頭來沒走幾步,看到走廊的盡頭過來一個女孩,沒錯是趙小娜,她也看到了我,大老遠就跟我打招呼,「嗨,為什麼往回走,不打針了?」
我站在原地沒動,等趙小娜離我近了連忙對她擠眉弄眼,示意她離開,我並不想傷害那實習生的自尊,更不想讓趙小娜白白地多挨上幾針,「衝我拋什麼媚眼?走,我帶你開藥去?」我跟著趙小娜下了樓,心想別管上哪,先離開再說。
我被趙小娜帶到了專家門診,進門前我攔住了她,「來這幹什麼?」
「給你開藥啊,我昨天不是答應你了嗎?」
「不用了,哪好意思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反正我能報銷,姓齊的個把月就拿回一沓藥票子,親朋好友看病都找他報銷,我這點算什麼啊!」
「你說的是齊警官吧?你不是剛上班嗎,影響不好!」
「什麼影響不好,我當個警察家裡光明白費就扔進去二十萬,不搞點特權我心理還真不平衡。走吧!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我被趙小娜拉進了門診。
專家門診就是不一樣,坐診的是個上了歲數的男大夫,看著就像教授,讓人心裡有底,他慈祥地看了看我們,問到「誰不舒服?」
「大夫,給他開五個吊瓶,治感冒的,他有些低燒,我說得對吧?」趙小娜看了看我。
「我不確定現在燒不燒了,好多了,五個吊瓶有點多吧……」
「哎呀,你少囉嗦,再給你開五個,咱們都是七針,正好陪我打完!」
「也好。」我順從了趙小娜的想法,對,正好陪她打完,不然我找不到什麼理由每天來這陪她扎針。
大夫給我量了量體溫,之後我們去藥房拿藥,看著趙小娜把嶄新的人民幣花在我身上,我的內心一時間此起彼伏,心想這是什麼精神?這是仗義疏財的社會大哥精神,趙小娜我以後就跟你混了,為了你寧願兩肋插刀,當然不能插得太深。我本想說點感激的話,可是千言萬語都無法表達我此時的心情,我只得深情而又靦腆地拎上五個吊瓶再一次回到了注射室,剛把開來的藥放在注射室的桌子上我又冒了一身冷汗,那個實習生從裡屋出來了,熱情地跟我打招呼,「你來了!」
「來了!你老師在嗎?」
「她出去買東西了,讓我先盯一會,誰打針?」
「我們兩個都打。」趙小娜對實習生說,之後又轉過頭來看了看我,「你們認識?」
「就算認識吧,昨天她給我打折了,買一送二!」
實習生有些不高興了,看著我問到「你們到底扎不扎!」
「當然紮了,為什麼不扎,我先來!」趙小娜很有勇氣地伸出了左手。
「你叫什麼名字?」
「趙小娜!」
實習生拿出了趙小娜留在這裡的藥,然後很熟練地完成了準備工作,之後把一根黃色的膠皮管子狠命地勒在了趙小娜纖細的手碗上,青紫色的血管頓時鼓了起來。實習生在趙小娜的手上抹上了酒精,出針的一剎那我閉上眼睛轉過了頭,可是趙小娜這女孩很有勇氣,她始終沒有轉頭也沒閉上眼睛,直視著自己的手背,五秒鐘之後我看了一眼,成了!這一針竟然紮成了,我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奇怪,看趙小娜扎針怎麼比我自己扎的時候還緊張。
「你叫李傲傑對吧?」實習生冷冰冰地問我,這兩個女孩互無好感,我在心中暗自祈禱,千萬別讓情緒影響了實習生本來就有限的水平。
「你叫李傲傑對不對?」實習生的問話更加冰冷了,連趙小娜都詫異地看著我,當然她不清楚我走神的原因。
「對,是我,我沒吃飯,沒吃飯打吊瓶行嗎?要不我先去買點什麼吃的!」我想再拖延一會時間,等另一個護士回來再扎。
「哎,你不陪我了,我都扎上了你才說要吃飯!」趙小娜不滿地瞪著我。
「不吃飯沒關係,這藥沒什麼副作用,你要是怕餓就先別扎!」實習生也不屑地看著我。
我咬了咬牙,「就現在扎!」我挽起了袖子,果敢地把左手遞了過去,我心想要和趙小娜紮在同一隻手上,當年我打過仗、縫過針,打吊瓶算什麼啊?十針總扎得進去吧!
實習生已經在我的手上抹了碘酒,我把頭扭向一邊等著疼痛的到來,疼痛果然來得迅猛,還好這一針成功了,儘管針頭全都鑲在了我的手背裡,我看了眼實習生,「我說你扎這麼深幹什麼?」
「扎得深還不好,不容易滾針!」
我本想和那實習生再理論幾句,可是突然看到趙小娜舉著吊瓶在等我,於是我也拿起了吊瓶和趙小娜一起向病房走去,「你和她很熟嗎?」趙小娜問我。
「很不熟,昨天兩針都沒扎進去!」
「扎你兩針還和人家套辭,你挺寬容啊?」我聽出了趙小娜話中有話,這對我來說未嘗不是個好兆頭,沒我說話,用身體倚開了病房的門,然後讓趙小娜先走了進去,她找了張病床掛好吊瓶坐下了,之後我就坐在了她的旁邊。
「你的嗓子好些了吧,聽上去不那麼啞了!」我不想再和趙小娜討論實習生的問題。
「是好點了,昨天我接電話的時候我媽都聽不出我是誰了?」
「其實你昨天的嗓音挺好聽,有磁性!」
「行了,別光撿好聽的說,你來之前吃晚飯了嗎?」
「就算吃了吧,其實我今天就吃兩頓飯,晚上吃了點剩的!」
「今天吃什麼了給我說說。」
「方便面、蛋炒飯。」
「生病就吃那個能行嗎?我也沒吃飯呢,一會我請你吧!」
我的眼中不禁又露出了敬佩之情,「不行,你已經很讓我感動了,不能再吃你飯了!」
「有什麼可感動的?」
「一個年輕漂亮的人民警察能給英俊瀟灑的年輕北漂男人開藥,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精神,是人民警察為人民的無私奉獻精神,以前我覺得有困難找警察是句屁話,今天我終於領悟到了其中的真諦!」
「少誇我,你要是真感謝我就再陪我吃頓飯,一個人幹什麼都沒意思!」
「一個人幹什麼都沒意思?這麼說你想找個伴了,臨時的還是終身的?」
「看情況,看心情,還得看那人的表現!」
「其實我倒是真想去,只是,只是……我請你吧!」
「你有錢嗎?你不是說自己很慘嗎?」
「說來慚愧,我存折裡的三百塊錢差不多都開藥了,現在兜裡的幾十塊錢還是上次你給我的一百塊打車錢,其實我應該還你的……」
「你不說我都忘了,算了,錢我是不會要的,再說你也算救我一次,當我是朋友就別提錢不錢的了!」
「你令我想起了江湖,想起了武俠,豪爽、講究!你要是一男的肯定是大俠,搞政治肯定能當大官,做買賣肯定能賺大錢,混社會肯定能當大哥……」
「行了,你這叫什麼?諷刺我還是討好我啊?我可不用你拍馬屁,不過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應該是個男的,當女孩太煩了,沒意思!」
「為什麼這麼說呢?你有什麼可煩的?」
「太多了,好多事我都煩,就拿當警察來說,男的就比女的更容易打開局面,女人在這一行想吃得開不容易,其實按說也容易,看你想不想付出,還有更煩的,痛經你就沒體驗過吧?每個月都有,煩死了!」
我沒想到趙小娜這麼直白,不由得有些意外,不過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一個月不就幾天嗎?男的還得天天刮鬍子呢,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好的剃鬚刀買不起,只能用差的,還死愛面子天天刮臉,刮不好就是一道口子,隔三差五的就弄一臉血,一個月積累下來不照你們女的月經出血少!」
「你惡不噁心,說著說著就變味了,你們男的就愛說帶色的,俗!再有你們男的不用生孩子吧,生孩子多麻煩啊,生之前挺著肚子,好不容易生下來了還得拍著、哄著、抱著。」
「我說你這方面想得還真多,不會是生過孩子吧?」
「我可不想生孩子,這輩子都不想!」
「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小孩,他們隨地大小便!」
「我媽生我的時候很危險,大夫說孩子大人只能保一個,還好最後把我生下來了,所以我媽告訴我最好別生孩子!」
「你媽說得不對,你們女人也就生孩子算是對社會做了點貢獻,你們只想著生孩子難了?可是男人得養孩子,養孩子多麻煩啊,肩負一家人的生存得有多少壓力?男人也不好當,干一行厭一行!」
「這麼說你想當女人了?」
「我可沒那麼說,說道底我還是覺得男人好,我要真是個女的一個人在北京瞎闖,肯定得遇到更多的麻煩,要是再遇到個丁偉、宋斌那樣的男人就更倒霉了!」
「丁偉、宋斌是誰?」
「以前在浴池的同事,兩癟三!」
「哎呀,你的吊瓶滴得太快了吧,小半瓶了!」趙小娜擔心地看著我的注射器中奔流而下的藥液。
「沒事,這是我的個性,我覺得讓這針頭在我的身體裡多呆一秒鐘都是折磨,所以寧願打得快一點,你的太慢了,還剩半瓶多呢,我給你加快點速度吧。」說完我開始擺弄趙小娜的注射器。
「啊!」趙小娜大喊了一聲,「你別動,打快了刺激血管,刺激心臟,容易發生危險,我就要慢慢打!」趙小娜大驚失色,我慌忙把手收了回來。
「剛才打針的時候還以為你挺有魄力,沒想到這麼膽小,女人就是嬌氣!」
「我剛才是看那實習生不順眼,服務行業擺出一張臭臉,就她那態度早晚得挨罵!」
「是你太敏感了吧,沒感到她有多過分啊?你們當警察的就是牛,對了,你工作累嗎?」
「怎麼不累,天天都得整理宗卷,還得寫東西、訂檔案,我幹的是刑警,可是抓罪犯之類的活都是男的去,我又幫不上忙,結果好多人把該自己弄的東西全都塞給我了,我成了大家的公用秘書了,有時候我都懷疑是齊力暗示他們什麼了,他們才把這些工作都交給我做的!」
「聽你這麼一說還是我的工作好干啊,雖然挨點累受顧客點氣,可是沒那麼勾心鬥角,和哪個服務員不對付大不了罵他一頓,或者幹上一仗,那些人能力有限,什麼事情過去了就過去,想不出什麼陰招,就齊力那老江湖整人整一輩子了,你還真得防著他點!」
「他算什麼老江湖啊?仗著他爸在市有點能量混了個一官半職,其實他能力有限,很多新來的年輕刑警水平都比他高!」
「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起碼你還能有自己的時間,我在浴池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休息日,要是缺人還得連軸轉,你怎麼說每個禮拜都能放上兩天假啊!」
「放假?可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加班是經常的,值班是必須的,沒一個雙休日齊力不給我安排工作的。那些可弄可不弄的檔案、文件、報告他全交給我了,有時候我真想甩手不幹了,可是一想為了家裡給我投入的二十萬塊錢我也得忍氣吞生!」
「會好起來的,你可千萬別不幹,我當年就是甩手不念大學了結果遺恨半生,你要是真甩手不干就成英雄了,現代社會男版英雄都生存不了,更別說女版的了,就算你壓根沒幹警察這行,幹別的工作肯定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甭管你是誰活著就得受氣,薩達姆得受布什氣,無原無故就是削你;布什得受拉登氣,沒完沒了就是炸你!」
「行了,別發表恐怖主義言論了,一會請你吃東西!」
「不用,哪好意思!」我嘴上說不用,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吃什麼了,倒不光是因為貪嘴,關鍵是可以和趙小娜多相處一會兒。
四十分鐘之後我們的吊瓶都打完了,趙小娜高興地站了起來,「走,我請你吃西餐!」
「西餐太貴了,吃點我能請起的,羊肉串吧。」
「不,我就想吃西餐,別的吃不進去,我有個同學他們家是開西餐廳的,我有打折卡,七折,環境不錯就去那吧!」
「好,恭敬不如從命,我就聽你的!」
我和趙小娜一起出了醫院,然後一起悠閒地散著步,早就過了吃晚飯的時間,可是誰都沒說餓。我們踏上了一片草坪,我低著頭踢著腳下的青草,老實說我的心情並不是太好,雖說希望和趙小娜一起吃飯,可是作為一個男人我還是有基本的自尊心的,在趙小娜面前我總感到有些自卑,我承受了太多的來自她的恩惠,「你,別踢草!草也是有生命的!」趙小娜回過頭來命令我。
「矯情!」
「說誰呢?有人踢你你能舒服啊?」
「對,草是有生命的,可豬也是有生命的,那你為什麼還吃豬肉呢?有人殺你也不舒服啊?殺豬豬能舒服嗎?」
「謬論,你的觀點不成立,咱們吃的全是養殖的豬,它們生來就是為了被人吃的,要是沒有人類它們也不會繁殖出那麼多頭來,也不會被喂得那麼舒服,所以吃它們是應該的,這草就不一樣了,它是讓人們看的,踩在它上面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還踢它!」
「你還真能說,細菌也是生命,你為什麼要用吊瓶殺死它們呢?感冒你就挺著唄!」
「那是因為我不殺死它們,它們就會殺死我,你就會抬摃,不和你說了!」
「你說的西餐廳離這遠嗎?」
「不算遠,打車用不了十分鐘,咱們這麼散會步不也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我喜歡散步,咱們就走著去吧!」
「我也特能走,去西單買衣服一走就是一天,好久沒逛了,哪天陪我去怎麼樣?男生的眼光可能會不一樣?」
「隨時願意效勞!」
「我怎麼聯繫你?」
「心靈感應!」
「你正經點,不會是故意躲著我吧?」
「躲著你?你是我的福星,巴不得天天跟著你!」
「真的?」
「當然,可是你那麼忙,我最近倒是天天有時間。」
「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有時間找你!」
「我都跟你說過了,沒電話,沒手機,要不咱們寫信吧?」
「算了吧,虧你說得出口,寫信得幾天能到啊?」
「要不上網聯繫,我QQ號已經好久沒用了,郵箱也不知道好不好使了……」
「行了,瞧你那可憐樣,的士!」
「哎,不是說走著去嗎?都走了這麼半天了再打車不划算!」
「我餓了,不想散步了想坐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才能有好心情!」
我跟著趙小娜上了出租車,放屁的工夫就到了西餐廳,這西餐廳裝修得很有時代感,裡面坐著好幾個金髮碧眼的老外,落座之後趙小娜衝著服務員喊了一聲「兩個人,老樣子,你看著來吧!」
「你常來這嗎?跟服務員混得挺熟啊。」
「是啊,每個月都要來幾次,這的西餐挺地道的。」
「你這同學挺有錢吧?」
「還行!」
「還行?這店夠氣派了,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女的,高中的時候是我死黨,想認識嗎?可以給你介紹!」
「不用,高攀不起!」
「看你說的,我同學可沒那麼勢利,不會瞧不起你的!」
「我相信你的同學不勢利,可是沒必要介紹我們認識,到時候你怎麼說啊?這是我同學,未來的餐飲界巨頭;這是李傲傑,我新認識的北漂,快餓死了!」
「你想法可真多,我不會說點別的,就說你是吟遊詩人!」
「算了吧,她再讓我即興做一首詩就毀了,我要是認識了她,哪天真吃不上飯了沒準就得到這來要飯,到時候還得給你丟臉!」
「對了,說說你的事,為什麼來北京,真有那麼慘嗎?」
「來北京來是因為少不更事做了個錯誤的決定,我還不算十分的慘,仗著出眾的人格魅力總有貴人相助,不過這次我算窮到家了,過一段再找不到工作就只能打道回府了,我真不願意回去,電話我都不怎麼往家裡打,最近寫過兩封信,混成這樣真沒臉見江東父老!」
「對了,你會英語嗎?」
「會點,有個四級證,現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不用太精通,會基本的口語就行,要不我和同學說一聲你就在這干吧?你這麼帥她肯定能要你,月薪差不多二千塊呢!」
「她要我是什麼意思?我只幹活不賣身!」自從范哲給我介紹男妓那份工作之後我變得有些敏感。
「去死吧,以為我同學是什麼人啊?人家考上研究生了,跟你說正事呢?說兩句英文我聽聽!」
「OH……YES!OH……O!omeo!Let』sdoit!」
「你耍流氓,不理你了!」趙小娜不好意思地把頭扭向了一邊。
「為什麼不好意思?難道你看過,肯定是看過,不然臉紅什麼……」
「你……」趙小娜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這一腳正踢在骨頭上,一時間火燒火燎的疼,我呲牙咧嘴正低頭捂著被趙小娜踢到的腿,這時服務員端著盤子過來了,看到我的樣子她關心地問「有什麼問題嗎先生?」
「沒什麼問題,腿抽筋!」
服務員放下盤子走了,裡面裝著饞人的牛排,趙小娜得意地看著我說「看你再惹我!」
「別以為你這一腳力量有多大,只是蒙到正地方了……」
「那我再來一腳試試?」
「說正經的,我太感謝你了,我現在需要工作,越快越好,你和同學好好說說吧,工資少點也行!」
「那可不行,這些服務員每個月都差不多能掙二千塊,我介紹的人當然不能低於他們,不過你得會英語,這經常有外國人來,這些端盤子的很多都是英語四級,在北京不好混!」
「我一個月還沒掙過那麼多錢呢?來乾杯!」我和趙小娜互碰了一下裝著蘇打水的玻璃杯。
晚餐一直進行到九點鐘,格調高雅,美中不足是吃得不算太飽。其實我覺得和趙小娜談得並不是十分投機,一直在東一句西一句地閒扯,可我感覺還是相當的開心,畢竟和一個年紀輕輕樣子清爽的異性吃飯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而更加令人愉快的是還不用你買單。
出了西餐廳我們一塊散了會步,然後趙小娜叫了輛出租車把我送到了蔣男那,之後自己坐著車回家了。
下了出租車迎著涼爽的夜風我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生活十分美好,甚至會一直這麼美好下去。忽然從夜色中衝出一位長髮披肩的性感女郎,她一頭扎進了一輛隱蔽在樓前的奧迪轎車裡,開車的是一位戴著金鏈子的中年男子,汽車疾馳而去,這樓裡大多數都是租房子住的三教九流,那女人是做什麼的可想而知。我突然心裡一沉,一切都反了,應該是我請趙小娜吃飯,應該是我給她開藥打吊瓶,應該是我打車甚至開車送她回家,應該是我照顧她……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在乎形式上的東西,可是我和那長髮女郎在形式上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都是靠著異性維持生計,我並不是看不起她,只是看不起我自己,靠異性吃飯更適合女人,可是我為什麼要看不起自己呢?就因為我沒錢嗎?沒社會地位嗎?我沒有自卑的必要,可是我和那長髮女人到底有沒有區別呢?如果有區別的話,是不是只存在於她能夠更坦然地靠著異性吃飯,而我只是偶爾表現出一點男人應有的尊嚴,可實質上還是靠著趙小娜,我們到底有沒有區別?難道我應該拒絕趙小娜嗎?拒絕一個我已經有了好感的女人的幫助,不!憑什麼啊!我的感情相對於那長髮女人來講還是真誠的,我也的確把趙小娜當成了好朋友,她是樂於幫助我的,我也沒有理由不樂於接受幫助,也許她也能從幫助我這件事情本身得到快樂,可是又反了,我應該為了能幫她做些事情而感到高興……
我憂心忡忡地敲開了蔣男的房門,「李哥,怎麼了?這麼晚才回來?誰惹你了,看你那臉長的!」蔣男穿著褲頭站在我的面前。
「沒事,蔣男你說我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我很無恥嗎?」
「李哥,我覺得你挺實在的,為人也行,就是有點深奧,說白了也就是奇怪,你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這我說不明白,就我這學歷你把問題上升到哲學領域我是回答不了的!」
「哎,你很誠懇,我覺得自己雖然拒絕了范哲可還是……哎,我也說不明白,這兩者不一樣,靠一群女人吃飯和靠一個女人吃飯是不一樣,可是真的不一樣嗎?難道靠著一群沒好感的女人是吃軟飯,靠著一個有好感的女人就不算吃軟飯了嗎?可是難道說女人比男人條件好,就能說男的是吃軟飯嗎?她還不是我女朋友,難道說靠著不是女朋友的女人就不算吃軟飯了嗎?我和那些鴨真的有區別嗎?我算不算是一隻很專一的鴨呢?可是我……」
「李哥,我明天有班,這問題你自己考慮,我先睡了啊!」蔣男慌忙鑽進了被窩,然後充滿恐懼地看了我一眼,之後閉上眼睛假惺惺地躺在那裝睡。
「男人應該養女人,可是養不起女人的男人就沒有權力有女人了嗎?喜歡養不起女人的男人的女人難道就有罪過嗎?我覺得喜歡養不起女人的男人的女人對愛情更真誠。可是喜歡養得起男人的女人的男人難道就有罪過了嗎?養得起男人的女人和養不起女人的男人哪個更可憐?哪個更可悲呢?蔣男你說啊!」
「好!說這個我不怕你!」蔣男忽然來了精神,『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扁擔長板凳寬,板凳沒有扁擔長,扁擔沒有板凳寬,扁擔要綁在板凳上,板凳偏不讓扁擔綁在板凳上……」
「蔣男,你精神錯亂了?你說什麼呢?」
「李哥,你不是要跟我比說繞口令嗎?」
「算了,咱們精神上差境界,不在一個層面,你睡吧!」
「操,我不如你唄?」
「也不能這麼說,你比我快樂,我比你寂寞;可是我比你清醒,所以更加落魄!」
「你跟我倆裝呢?就你有才華唄?這年頭才華轉化不成現金就屁毛不值,我高中時候學習也不錯,你看你說話跟莎士比亞似的連個吊瓶都打不起,啥用啊?藥打沒了吧?病好沒?用我借你錢不?」
「不用,我還有五針呢!」
「李哥,你不是在小診所批的假藥吧?別打抽了!」
「我從來不去小診所,真出問題就麻煩了,我有個哥們在小診所打針過敏差點沒死了,捨不得為健康花錢的人是愚蠢的。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女警——趙小娜,她又給我開了五個吊瓶,今天我們一起吃的西餐。」
「她把你包了?」
「我做過什麼有失男人尊嚴的事嗎?為什麼這麼侮辱我!」
「好,那你給我個解釋!她為什麼給你開藥?為什麼請你吃飯?你算你外形不錯也完全被這身糟糕的穿著和悲慘的現狀抹殺了!」
「也許是因為她寂寞想找個人陪;也許是她為人豪爽習慣仗義疏財;也許是她對我有好感;也許是她把我當成了一個信得過的朋友;也許……」
「也許是她想把你包了!」蔣男興沖沖地接了過去。
「就快有答案了,你說我應該主動點嗎?」
「主動什麼?主動開個價嗎?」
「你是不曬臉?再說我跟你搏鬥!」
「她都這樣了你還不主動,你有病吧?」
「不是,我們挺客氣的,她只是……她可能只是把我當朋友,她大大咧咧的,我是應該主動點,為了盡快找到問題的答案。」
「她家裡人同意嗎?」
「你又扯遠了,我們還只是很一般的朋友。」
「你瞭解她嗎?她是純情的小妹妹還是經驗豐富的媽媽桑?」
「瞭解別人很難,其實很多人連自己都不瞭解!」
「反正這事我看你怎麼都不吃虧,應該主動,有錢開房沒?這事哥們可得借你,說什麼也得借你!」說完蔣男去床邊掏褲兜。
「不用,不用!」
「怎麼?房錢都她花!」
「我病還沒好立索,剛才精神頭還挺足,現在突然累了,你很幸運蔣男,不然我會和你搏鬥的,我發現你小子看著挺老實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睡覺吧,是問題就遲早會有答案的。」
我躺在床上閉上了疲憊的雙眼,這一夜我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和蔣男一起到外面吃了油條和豆漿,這是我長期以來吃得最正式的一頓早餐了。一整天我都是靠著半導體和白日做夢打發時間,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晚上五點鐘,出門坐車,進醫院,找了一圈趙小娜還沒到,這很正常,我足足提前了半個小時還多,於是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著趙小娜靚麗的身影出現。
沒多一會她就來了,趙小娜帶著春天般的微笑坐在了我的旁邊,「還以為自己來早了,沒想到你更早,怎麼沒去打針?」
「等你呢,自己打沒意思。」
「這是給你的,雖然舊了點可是還能用。」說完趙小娜遞給我一款樣式有些老舊的諾基亞手機。
「不要,這我怎麼能要呢?」我有些窘迫。
「拿著吧,這是我第一個手機,現在連我媽都不要了,賣了也不值錢,給你算了,可能還剩幾塊錢話費,你不嫌破就行!」
「這可如何是好,我……要不我給你錢!」我再一次掏出了兜裡所有的錢。
「快收回去吧,我知道你沒多少錢了,我不缺錢!」
「我可怎麼感謝你呢?想以身相許吧我還不是女人,這禮物太貴重了!」
「看得出來你是真沒接受過什麼厚禮,這破手機算什麼啊,我們局長連車都有人送!」
「我正需要手機,以後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儘管吩咐!」
「看你說的,好像我幫你就是為了圖個回報,再說我還真沒想出你能幫我幹點什麼。」
「你放心,只要你說話我一定照辦,幫你家打掃個衛生扛袋大米什麼的都行!」
「對了,我已經和那同學說了,她同意雇你了,你病好了就可以去那家西餐廳上班了,不過得經過個簡單的面試,她就是想看看你,只要你的樣子沒糟糕到影響她生意的程度就行,她店裡那些服務員我都見過,不怎麼樣,只要你願意肯定能留在那,去面試之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同學想親自見你一面,她挺忙的平時不去店裡。」
「要不我明天就去吧,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吊瓶你自己打吧!」
「不行,藥都開完了,你只能陪我打完了再去!」
「好以後我都你聽的!」
「真的?」趙小娜揚起了眉毛好像不太相信。
「真的!」
「好,那咱們今天打完針還去散步吃飯!」
「這倒是沒問題,只是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我太幸運了,總有貴人相助!」
「你還挺容易滿足,三年時間有些北漂都混成老闆了,看看你,溫飽都解決不了,這也算幸運!」
「我就是覺得幸運,走吧,咱們扎針去。」我很自然地摟著趙小娜的腰部,我們就這麼一起向注射室走去,她並沒有反感的意思,我故做瀟灑地扶著她,可是手部卻感到有一股灼熱感。
我們打完針依舊是吃飯、散步,不同的是今天散步的時間更長,我們相處的更加和諧自然。同樣是九點鐘左右我回到了蔣男的住處,進了屋發現蔣男雙目如燈地坐在床上等著我,「李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你們發展得怎麼樣?辦事沒?」
「我還以為你挺靦腆的,看來男人都一樣,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下流,我們還是吃飯、散步,不過她的嗓子已經不啞了,我也不發燒了,老實說剩下的幾針我不想紮了,可是沒辦法,為了和她見面我只好挨針!」
「沒準她也有同樣的想法,你們難道是為了見個面才扎針的?乾脆你不紮了直接約她不行嗎?」
「扎完七針再說吧,我盡量把速度放快,爭取七天要個結果,我感覺今天和她相處已經很自然了,我們已經可以算得上比較投機的朋友了,再用兩天發展成好朋友,然後再切入主題!」
「這就對了,每天把你們的發展情況都向我匯報一下!」
「放心,你想知道的東西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明天放假吧,這兩天自己在這呆著可悶死我了!」
「是,我明天放假,明天我室友回來!」
「哎呀,我都把這岔忘了,蔣男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我想在你這加個床,咱們三個擠一擠,房租我出三分之一!」
「那太好了,正好這冬天還冷,人多了能熱乎點,明天咱們就去買一張折疊單人床,白天收起來晚上你睡覺!」
「你倒是沒意見,可是你室友呢?」
「不管他,他特窩囊,平時都是我說了算,量他也不敢有意見,好了,事就這麼定了,我累了,睡覺!」蔣男躺下了,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我也放心地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