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跑車在荒野間轟鳴跳動,錄音機裡播放著瘋狂的金屬搖滾樂,一身黑衣的少女滿臉亢奮的神情,一邊咀嚼著口香糖一邊讓車在空蕩蕩的郊區大道上扭成各種姿態。
秦峰坐在駕座旁,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個一上車就變成魔女的少女,心想果然人的性格是由環境所決定的。
「阿峰,過癮嗎?」張潔笑著大聲說道:「你要不要來試一試?」
「算了。」秦峰聳了聳肩膀,說道:「我不會開車。」
「那可不行,男人怎麼能不會開車?不會開車的話,將來怎麼載女孩子兜風?」張潔咯咯笑道,「要不,以後有時間我教你?」
「好啊。」秦峰笑了笑,「不過我可不敢像你一樣開得這麼瘋。」
「沒事,這車是我親自改裝的,性能非常好,這裡又是郊區,可以隨便飆車哦。」張潔笑得很爽朗,也很妖媚,與秦峰初見她時一模一樣。
這樣的張潔,才是她的本性。前兩天她受的打擊太大了,以至於在秦峰面前展現的,都是她那委委屈屈的小女兒一面。不過平心而論,秦峰更喜歡她現在的樣子,瘋狂,妖媚,集天使與魔鬼於一體。
「小潔,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問吧,凡是我知道的,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不要說得這麼肯定。」秦峰笑道:「如果你不願回答的,我也不想你因為我,違背自己的意願。」
「好啦,知道你細心。你放心,我真的沒什麼不能說出來的秘密。」
「嗯,那我就問了。你……練的功夫是不是叫『幻魔手』?」這個問題從秦峰聽說張潔的門派叫「幻魔門」的時候就已經想問了。
張潔嬌軀微微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秦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的?我學的功夫的確就是『幻魔手』,不過我現在的境界,還只是幻魔手入門階段的『千幻影手』。」
秦峰搖頭歎道:「緣份啊!一次看到你出手的時候,我心就已經隱隱約約有這個想法了。亞洲一快手,嘿……除了『幻魔手』,還有哪種掌法能有這麼快的度?小潔,我不但知道你練的就是『幻魔手』,我還知道,這『幻魔手』的最高境界,號稱『幻魔隨心』。」
「啊……」張潔驚呼一聲:「難道,難道你的師門,跟我的師門很相熟?」
「豈止相熟?」秦峰嘿嘿一笑,道:「你的師父,是不是姓黎?」
張潔點了點頭,道:「我師父的確姓黎。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也不讓我叫他師父,只許我稱呼他為『黎叔』。說起來,我師父這個人很有意思哦,小時候跟他練武的時候,我要是惹他生氣了,他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黎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呵呵,他的性子,一點兒也不像個幾十歲的老頭子。阿峰,你師父認識我師父麼?」
「我沒有師父。」秦峰搖了搖頭,心裡卻在翻江倒海,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張潔的師父就是秦家先祖,帝秦仁的親密戰友安國公黎古定的後代!
從南晨星那裡得知喬家傳人仍在世上活動,從張潔這裡又知道黎家傳人也延續至當世,秦峰現在的心情相當激動。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張潔的師父在哪裡,然後馬上去找他。
「不可能吧,你沒有師父的話,你的功夫是從哪裡學到的?」張潔瞪大眼睛問道。
秦峰搖了搖頭,笑道:「祖傳的。」想了想,覺得關於天外殞玉的秘密,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張潔的好,「我家先祖,跟你們『幻魔門』的黎氏掌門人有故交,所以我知道一些你們門派的情況。對了小潔,你是怎樣遇上你師父,又是怎樣成為他弟子的?」
張潔笑了笑,道:「我五歲那年,在孤兒院遇上了師父。八月初八是我被放在孤兒院門口的日子,於是我以後的生日也是八月初八。五歲那年的生日,我用院長給我的生日紅包,在孤兒院門外的小百貨商店買我最喜歡吃的糖果,我用所有的錢買了一大包糖果,正準備回去的時候,遇上了師父。
「那時候師父看上去很落魄,他好像乞丐一般,穿著一身髒兮兮的衣服,挑著裝滿垃圾的破麻袋,蹲在孤兒院門外的院牆根下乘涼。他看到我之後,居然向我要糖果。我見他可憐,就給了他幾顆糖,沒想到他一口就全吞下去了,然後又向我要。告訴你哦,我小時候很大方的,我把一整袋糖分成兩份,給了他一半,然後和他一起坐在院牆根下乘涼吃糖。
「他吃糖的度可比我快多了,半口袋糖不到幾分鐘就全進了他的肚子,那時候我還只吃了幾顆呢!我看他盯著我手裡的糖可憐兮兮的,就又把我的糖分了一半給他。
「就這樣,我們邊吃糖邊聊天,他問我『小姑娘,你今天怎麼買這麼多糖啊?』我說『今天我過生日,這是院長給我的生日禮物。』他就說『哦,那我把你的生日禮物吃了一大半,怎麼辦呢?你會不會哭鼻子啊?』我笑著說『當然不會,爺爺你喜歡吃糖,個子又比我大,多吃點沒關係啊。』他也笑著說『那爺爺補給你一份生日禮物好麼?』我當然是答應了……
「結果,他傳了我十年功力,教了我一套口訣,讓我叫他黎叔,告訴我我們的門派叫『幻魔門』,並叮囑我不要向任何人說起,不要輕易顯露我的功夫,然後就消失了。從那以後,每年的八月初八,他都會到孤兒院門口來,教我七天功夫。直到我十三歲那年,被張知仁領養為止。算起來,他雖然是我的師父,可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不到六十天呢!」
說到這裡,張潔眼滿是淡淡的惆悵,「呵呵,我現在才知道,張知仁領養我,定是因為他在五年前為孤兒院捐款的時候,見到我施展功夫。因為我只是在十二歲那一年,施展過一次功夫。我為了救一隻卡在圍牆破洞裡出不來的小狗,跳上三米多高的圍牆,一掌把兩塊紅磚那麼厚的圍牆打了個大洞。
「在張家這四年來,張知仁對我寵愛有加,我滿以為張知仁才是對我最好的人,他讓我做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拒絕過。現在想起來……我師父他僅僅因為我給了他一些糖果,便給了我如此強大的力量,其實,我師父才是我前半生對我最好的人……可惜,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我師父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可是……我卻為了張知仁,變成了一個滿手血腥的魔女……也許正是因為這樣,這四年來,我師父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哭了出來,淚光模糊了雙眼。
「你師父收你為徒,並不僅僅因為你給他的那些糖果。」秦峰笑著,輕輕拍了拍張潔的肩膀,「他是因為你把那個時候的你,所擁有的幾乎一切都給了他的緣故。小潔,我相信你師父不會怪你的,因為即使是現在的你,也是懂得知恩圖報,有一顆金子一般的心。雖然你報恩的對象是個惡棍,但那不是你的錯。」說著,他伸出手去,輕輕替她拭淨了滑出眼眶的淚水,「別哭了,笑一個。雖然你哭時的樣子也很好看,但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
張潔轉過頭,說道:「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撐過去。也許……我早就瘋了。」
「謝什麼?你以為我對誰都是這樣好的嗎?我是因為喜歡你啊!」
「你真的,喜歡我麼?」張潔滿含期待地看著他。
「當然。」秦峰肯定地點了點頭,「你以為我會騙你這樣的小女孩麼?」
「那你有機會的時候為什麼不那個,那個我?」張潔小聲說道。
「哪個你?」秦峰故意問道。
「就是那個啦!」
「究竟是哪個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你……氣死我了!」張潔嬌嗔著,伸出一隻小拳頭捶了秦峰一下,這一來,她也破泣為笑了。「你非要逼一個女孩子把什麼都說清楚麼?人家一個女孩子,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
「呃……我還是不明白。」秦峰嘿嘿笑道。
「討死啦!」張潔嘟著嘴,放開方向盤,用兩隻手來捶秦峰。
秦峰驚呼:「哇,你不開車啦?小心,小心撞樹……」
砰!車子撞到了樹上……
「我早說了我車子性能很好的,你看,撞到樹上一點兒事都沒有,嘿嘿嘿……」
「拜託妹妹,以後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了,這次還好撞的是一顆不過碗口粗的小樹,下次萬一撞牆上,撞卡車怎麼辦?安全一,安全一啊……」
a市市區,仁昌集團大廈五十一樓,張知仁辦公室。
張知仁斜靠在老闆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按著太陽穴。他滿臉的憔悴,短短一日一夜間,竟似老了好幾歲。
一個有著一頭順直烏亮的披肩長,長相英俊得近乎嫵媚,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意態懶散地坐在張知仁辦公桌對面的轉椅上,挽著自己耳畔的一縷長,用一把異常陰柔的聲音說道:「張先生,雖然已經得到了消息,但我還是想請您再次確認一下,我們的暗夜舞者真的已經背叛我們的組織了?」
張知仁用蒼老嘶啞的聲音說道:「正是這樣,她為了一個叫秦峰的小子,殺了我的獨子。一年前你們吸收她進神州組織的時候曾經保證過,絕對不會利用她來傷害我們張家的人。現在我的獨子死了,你們必須給我個交待。否則的話,我每年支援你們的,一億美金的經費將會終止。」
「接到您的消息後,我專程從大不列顛趕回華夏,為的就是處理暗夜舞者的事。」那年輕男子笑了起來,「對您愛子的遭遇,我們深表痛心,請您節哀順變。暗夜舞者違反了組織規則,讓您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我們一定會給她應得的懲罰。」
張知仁擺了擺手,「她現在應該和那個叫秦峰的小子前往市南郊的廢棄化工廠了,雖然我已經讓人安排了許多人手,但是我還是不大放心,請你幫我把她們的人頭帶回來。」
那年輕男子站了起來,「如您所願。張先生,您不親自去嗎?好像那個叫秦峰的殺手,背後還有人指使的。」
張知仁搖頭道:「不去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們活著的樣子。相信憑你的本事,一定能夠問出我想知道的,然後取下他們的級。」
「謝謝您的讚賞,那麼,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