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變50週年的那一天,我和老蔣一樣,被關了禁閉,當然,他被關禁閉,比我有意義。
西安事變50週年的第二天,我的班長李老東退伍了,這一天,卻對我個人來說,意義重大,我開始覺得,正如我們來臨這世界,也必然離開這世界一般,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軍旅生涯一旦開始,就必有結束,解甲歸田是一個兵的宿命——如你所知,宿命這個詞實在是顯得很無奈,雖然我是一個很有文學造詣的兵,但是,我也只能找到這樣一個恰如其分的形容。
總有一天,我也會脫下軍衣,是的,這是一個宿命。
如果解甲歸田是一個兵的宿命,那麼,戎馬一生,將是一個兵的光榮,是的,我的班長李老東說過,我還有兩年時間,在這兩年裡,我完全可以做一個好兵,但是,兩年的時間或許不夠,不夠讓我做一個好兵,所以我覺得,我應該當一輩子的兵才好,在部隊這所大熔爐裡不停的被鍛造,捶打,淬火——一輩子的時間,或許,我能成為一個好兵。
1998年12月13日,東經109°37′,北緯23°07′,我坐在一個陽光無法照耀的角落裡,不寒而慄,我得承認,我害怕了,我開始害怕了,害怕著那一個兵的宿命,我知道我做出了一些讓上帝開始發笑的行為,儘管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是我還是在自私的惡魔強力的蠱惑之下開始了一次禱告——是的,既然不能擺平解甲歸田的宿命,既然不能擁有戎馬一生的光榮,那麼,就讓我來馳騁馬革裹屍的衝動!
我是那麼無比熱切的渴望著一場戰爭!
爆發吧,狗日的戰爭!
我悲哀的發現,我現在也終於成為了一個老兵了,我的班長李老東走了,新兵們來了,文書龐炎中午給我帶飯過來的時候喜滋滋的說,99年兵來了,老兵們剛走,新兵就下連了,我們連來了不少呢,帥克你個新兵蛋子也成了老同志了——坦白說,我沒有一絲欣喜,相反的,我甚至覺得有些悲哀,我的軍旅生涯已經悄然而逝了三分之一的時間了,就這樣嗎?我就成了老同志了嗎?還有,我甚至為這些99年兵感到悲哀,是的,這兵役法改了,99年的義務兵只當兩年,兩年之後,很好,兩年很好,吃飽了大米飯長齊了毛,兩年之後就打起背包滾蛋回家了,該發財的發財,該上班的上班,該幹嘛的就幹嘛,哦,還有,該泡妞的就泡妞——貌似還打過真槍真炮可以在姑娘面前吹牛露臉呢!
是的,我是那麼無比熱切的渴望著一場戰爭,不僅僅是我,我相信,和我持有同一種想法的還有不少人,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我的班長李老東那樣的退伍老兵,坦率的說,我們這兵都算是白當了,作為一個軍人,沒有經過戰爭的洗禮,至少在我看來,這兵,算是白當了——我固執的認為,鑄造了一把很鋒利的劍但是不拿去砍人,這是一件很鬱悶的事情,殺身成仁或許是對於如同我類的好戰分子的最好結果,但是不給機會當然沒辦法了,有些懊惱的我把我的想法向何江傾吐了之後,尚在考察期的准黨員何江同志嚴肅的批評教育了我,就像一個指導員一樣長篇大論了一番,最後居然還引經據典的,意味深長的說道:「上策伐謀,中策伐交,下策伐兵——不戰而屈人之兵你懂嗎我操?這叫什麼,這叫做亮劍!」
王順利則在一旁無情的奚落了我,他說:「錘子!你還真吧自己當成了啥子鋒利的寶劍?帥克!別看你剛剛從教導大隊出來就覺得自己彪哄哄的,牛逼得不行了!錘子喲!素質比你強的咱團裡比你多得去了!想打仗,沒問題,玩命的訓練,雄起!總有一天輪到你!」
我有些羞愧了,更讓我羞愧的是,文書龐炎在他收拾好飯盆離開禁閉室之前跟我說:「帥克啊,連長讓我告訴你,你的處分已經下來了,警告,禁閉三天,剛剛宣佈的班長任命現在有變化了,你被降職為副班長了!」
文書龐炎最後同情的說道:「帥克啊,連長還讓我轉達他的命令,他命令你,寫出一份深刻的檢討,回連隊之後要在全連軍人大會上當眾宣讀!」
說完之後,文書龐炎就伸出手來,作勢在我吃過的飯盆當中虛抓了一把,然後抹在腳底板——是的,這鳥兵害怕我讓他代為捉刀,於是就腳底抹油,先他媽的撤退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提起筆,冥思苦想了一個下午,才寫出了我在部隊的第一份檢討書,在深刻的反省和檢討之後,我發自肺腑的在檢討書的最後用大段的篇幅進行了如下保證:
……由於自己沒有在預防案件事故發生及軍警民糾紛上引起重視,所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經過自己再次深入學習《軍隊基層預防犯罪工作暫行規定》和師黨委擴大會議精神,我的靈魂深處深深的感到了震撼,作為一個士兵,必須自覺的做到遵守條令條例和各項規章制度,做到事事講安全,時時講安全,處處講安全,通過這次深刻的教訓,我保證,以後要堅決的做到:一,不私自離隊,不不假外出,不夜不歸營;二,不打架鬥毆,不聚眾鬧事;三,不私藏子彈和易爆物品,不收藏淫穢物品;四,不違反部隊的條令條例及規章制度;五,不洩露軍事秘密;六,不違反上級的指示和部隊的其他規定,做到有令則行,有禁則止;七,不私自下河洗澡,不亂拉電燈電線……
何江滿意的說,嗯,這檢討不錯,蠻深刻的,尤其是後面的這些保證,呵呵,帥克,看不出嘛,你還是一個知識分子嘛!
坦白的說,在1998年12月13日,西安事變50週年的第二天,在這一天裡,我有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發現,我偏激得如同一個好戰分子,我墮落得如同一個後進分子,然後還有人說我貌似一個知識分子——嗯,好在我只有19歲,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還可以校正,準確的來說,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尚未出膛的子彈,有些人,有些兵,有些事則充當了我的一個瞄準具。
我清晰的記得——在步兵操典上,瞄準具是這樣解釋的:瞄準具是用來校正重力與阻力對彈頭的作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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