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們都說我在晉銜儀式上面跟老擼抬了槓,露了臉,我也知道自己露臉了,但這也不是我第一次露臉,當初送我去師教導隊集訓,有的戰友還說,去教導隊好啊,可以進一步鍛煉自己,可以進步當班長云云,其實,我知道,潛台詞是,這個鳥兵一走了,新兵連就天下太平了。
這話具體是誰說的我都忘記了,或許,說這話的人只是從一個善良單純的出發點來考慮問題的,但是,這話絕對不是我的班長說的,因為我的班長李老東絕對比我還要鳥,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兵頭將尾的班長鳥,帶出來的兵肯定也鳥。
是的,關於我的班長李老東,我很是敬畏,也很尊重,從我接受教育以來,我從來沒有如此的敬畏和尊重一個老師,是的,老師,我完全可以這樣來形容我的班長李老東,儘管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鳥兵。
至今我仍然能夠清晰的回憶起我第一次見到班長李老東的情景,那是在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裡面的一個大操場之上,有類似於古羅馬時期的奴隸市場的氣氛,到處都是坐在一個軟塌塌的綠色背包之上身穿不合身的沒有肩章領徽的綠色軍衣的新兵蛋子,而當時的我,就是其中的一個,我的身邊是無數張熱情洋溢的笑臉,那些笑臉的主人,都是來挑兵的幹部和班長,當時李老東也隱跡在內。
當時的我坐在人武部的幹事幫我打的背包之上,那廝絕對是個民兵,背包剛扔上火車就他媽的散了,害得我在車廂的過道裡捆了半天,所以,現在我背包裡的一條精白沙都不知道被我捆到哪裡去了,身上帶著的一包又已經抽完了,正捏著一打火機愁眉苦臉,然後我又笑了,因為實在很好笑,我身邊的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一哥們,特別搞笑,真的,那叫一個精神煥發生龍活虎,坐在一個很標準的背包之上,腰桿挺得筆直,只差把手背在後面就貌似一個標準的優秀小學生了,我不是懷疑這哥們以前練過軍姿啊什麼之類的,我倒是很懷疑是別人教他這樣做的。
當有一個黑瘦黑瘦的兵湊過來的時候,這哥們就開始嗨了起來,那黑瘦黑瘦的兵倒也實在,衝上來就端詳了一會那哥們的好身板,直接發問:「喜歡運動嗎?」
那哥們說:「喜歡,忒喜歡,我在老家足球前鋒藍球後衛乒乓球掃遍大院無敵手。」
那兵說:「站起來,跳一個,使勁跳。」
那哥們就開始蹦跳起來,筆直的,繃著腰桿,使勁的跳。說:「同志哥,還行嗎?」
那兵大喜過望:「成!來我們班!」
看著那哥們跳得大汗淋漓,我捏著火機差點笑岔了氣,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我的班長李老東,這廝開始也漫不經心的在四處張望,然後從肩章裡抽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塞到了嘴裡,剛好眼神瞥到了我這裡。
如你所知,我抓住了這個機會,騰的一聲站了起來,騰的一聲就衝了過去,騰的一聲就把手中火機打燃了,容不得眼前這個曬成古銅色的同志哥發話,我就開口了。
「兄弟,有煙嗎?」
這是我對我的班長李老東說的第一句話。
李老東對著我那燃燒得十分兇猛的火機一怔,然後就笑了,別過臉將煙點了,從另外一側的肩章裡摸出一支同樣皺巴巴的煙遞給我,說:「煙不好,但是夠沖。」
那是我第一次抽到紅梅,至今,我只要看到了這種煙,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買上一包,或許,那樣會讓我想起我的班長,我的戰友,我的部隊,我的軍旅歲月。
「你也不錯啊,怎麼不表現一下?」一團煙霧中,他問我。
「部隊是什麼地方啊,藏龍臥虎!」我說:「嗯,聽說只要是來了部隊,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蹲著!」
「鳥毛!誰說的!馬卵半斤,牛卵八兩,有多少斤兩都拎出來稱一稱,部隊多的是機會展現自己!」
是的,太完美太強悍的回答,事實上,我非常願意聽我的班長李老東給我上課,一輩子都願意。
「想當一個什麼樣的兵?」
「鳥兵,我爸說我當兵了都會是個鳥兵,不會是好兵。」
抬起頭來,我就看到眼前的這個兵膚色古銅,笑起來牙還很白,這就讓我很有好感了。
「我叫李老東,五連的一個小班長,也是個鳥兵,跟我來!」
這就是我和班長的第一次見面,我覺得他人不錯,散煙給我抽,還幫我拎背包,我過意不去,想搶過來自己提,搶了幾次還沒搶過來,我*,力氣比老子大多了,就這樣,我就跟著他走了。
準確的來說,我的班長李老東第一次和我見面,就教了我很多東西,比如說吃,他沒給我下麵條,只給我泡方便麵,一包方便麵一撕,啪的一聲就折兩半塞牙缸裡了,啪的一聲就一掌把方便面全給拍進去了,沖水,搞定,然後遞了根牙刷給我,示意可以吃了。
再比如說撒尿,我拿根牙刷哭笑不得,就說我想去撒尿,班長李老東說,我帶你去,然後我們就一起去了,我當時已經換裝了,從裡到外,但是讓我鬱悶的是,那四角的草綠色褲衩是繫帶子的,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打了個死結了,那叫一個痛苦啊,我的班長李老東二話不說,前來示範,說:「騾子!撒尿都不會!說罷嗖的一聲解開褲帶露出與我同樣制式的內褲,說道,看好了,老兵是怎麼尿的!」
嗖的一聲,李老東將兩條大腿上的內褲邊沿飛快的捲起,然後並不解帶子,嗖的一聲,直接從一條大腿的內褲邊沿將鳥掏將出來,暢快而瀉。
班長李老東在廁所裡給我上了一課,他說:「對於一個戰士來說,時間就是命令,時間就是生命,用什麼來爭取時間?智慧!」
然後他小聲的罵我一句:「騾子!」
從此之後,我就學會並且習慣了這種撒尿的方式,甚至於當我若干年之後爬到一個女孩子的身上辦事的時候,都沒有脫下內褲,當然,那女孩子很羞澀,從頭到尾一直都沒有睜開眼睛。
需要指出的是,我習慣從右邊掏鳥,而班長李老東習慣從左邊掏,這樣挺好,兩根尿線都極其有力,尿花四濺,硬碰硬。
而現在,儘管我也當上了班長,但是我仍然無法在除開了撒尿之外和我的班長李老東硬碰硬,是的,我只佩服爺們,而我的班長李老東,就是個純爺們。一直以來,在很多人的眼中,只有北方男人才是純爺們,盤腿,上炕,喝一聲倒酒,來菜,婆娘就屁顛屁顛的忙活開來,吃飽喝足之後硬邦邦的扔一句,上炕,暖腳,婆娘就乖乖的寬衣解帶——我的班長李老東是一個南方人,典型的南方人,籍貫是南方那個島上的一個叫做東方的地方,據說他爸爸沒什麼文化,隨口就取了個老東的名字,但這個老氣橫秋的名字,的確也很貼切,如你所知,我的班長李老東,是一個南方的純爺們。
且不說那一套北方爺們的架勢,這南方爺們的小日子更為舒坦,我開始以為我的班長李老東純粹是吹牛,但是直到多年之後我遍游南方,尤其是那個海島之後,我發現他一點也沒有吹牛,在那個海島上,很多男人從不幹活,每天都是海風吹著,好茶端著,扎堆聊天打屁,我的老班長說,在他們老家,吹牛不叫吹牛,叫海皮子。
話說回來,在部隊,爺們的標誌,純爺們的標誌只有一個,那就是過硬的素質,準確的來說,就是過硬的軍事素質,我的班長李老東也不例外,之所以他被人尊稱為老東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的名字原本如此,而是因為他的確有值得人尊敬的地方,全團,乃至全師,或許再也找不出一個像他這樣鳥的鳥兵了,五公里全副武裝越野,踩著鞋跟跑的,還叼一支煙抽著,成績24分39秒。
他沒有海皮子,我空手都沒有跑贏過他,我為我有這樣鳥的班長無比的光榮和自豪,夢想有一天會和他一樣的鳥,但是,我在跑步方面就一直沒有超過他,儘管從師教導大隊回來,無論什麼科目我都和他有得一拼,但是跑步就不行,我隱隱約約覺得,或許我只是有心理障礙需要克服而已,扁平足,一樣可以當一個好步兵。
我很珍惜和班長在一起的每一天,是的,他要退伍了。
殺——一聲從胸腔裡面吼出來的殺聲把我從回憶當中拖了出來,然後我就看到了在解散的老兵裡面朝我走來的班長李老東。
班長看著我,笑著說:「今天你贏了老擼?」
我點點頭,一點都不驕傲的樣子。
班長李老東撇了撇嘴,說道:「當兵的,就是要贏,不能輸!管他是哪根鳥毛!贏了再說,輸了就是王八,是騾子!」
我湊近了班長李老東,小聲的說道:「班長,怎麼沒動靜?我還以為有穿不完的小鞋呢。」
班長李老東看著我翻了個白眼,說:「你知道個屁啊,老兵退伍,新兵入伍,要保穩定,誰有空尿你啊!」
我笑了,給班長遞了一支紅梅。
給班長點上火,我由衷的說道:「班長啊,我都是跟你學鳥了。」
班長李老東一聽,馬上就警惕起來,瞪了我一眼,說:「你他媽的老子帶了你幾個月啊,幸虧是教導隊在操練你,要不你早就鳥上天了!
頓了一頓,班長李老東若有所思的說道:「帥克,你新兵的時候我帶你到市區去玩過嗎?「
「沒有,只帶我去吃過一碗螺螄粉。」我說。
「我*,老子記得明明帶你去服務社打過一次電話!媽的,你家鄉話難聽死了!鱉啊鱉的!」班長噴了一口煙,笑著說道。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家鄉不管是叫誰,都要在名字後面加個鱉字,顯得比較親熱吧,很兄弟的意思,要不是我現在還是個新兵蛋子,我早就叫你東鱉了班長!」
班長一口煙立馬就嗆住了,咳嗽了兩聲,指著我說:「咳,咳——新兵期一過你就去教導隊了,還沒有去市裡玩過,明天我帶你去市裡玩玩吧!反正明天休息,我們老兵上街買點特產。」
「明天?還有個屁的外出證!全連隊就他媽的兩張,都被王八蛋們先攻下來了啊。」我氣忿的說道。
「騾子!明天把肩章領花給老子下了,去副業組老八那裡借雙皮鞋,混在我們老兵裡出去,吃中飯之前趕回來,就說你去老鄉那裡玩去了,騾子!」班長噴了一口煙,滿不在乎的說道。
「行嗎?班長?」我假惺惺地說。
「你他媽的!」班長惡狠狠的罵道:「帥克!不要說你是老子帶出來的兵!」
我點了點頭,如你所知,老子早就想出去了,班長不帶我我都預謀好了明天出去,沒有外出證一樣出去,一年都沒有上過街,換成是個女人,早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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