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貂蟬偕劉妍的身影沒入陰影中,周倉擔憂地問道:「大頭領,劉妍妹子會不會有危險,那個貂蟬可信嗎?」
馬躍凜然不語,這的確是冒險,但他沒有選擇,他必須賭!就像一位藥農發現了懸崖峭壁上的一株千年古參,明知道垂索下去採可能會送命,但沒人能抵禦那種誘惑,十個人有十個會選擇冒險,馬躍就是這種心理。
貂蟬會主動找上門來,這看起來的確有些荒誕,卻並非絕無可能。
古時但凡有官員被抄家滅族,府中女眷多半會被沒入奴籍,這便是宮妓、官妓、營妓等的由來,但凡進入此門便世世為奴、代代為娼,永世不得脫籍,她們從此失去嫁人生子、做一個正常女人的權力,從此只能倚門賣笑、生張熟魏、紅顏老去之後孤獨離世,個中淒楚,委實不足為外人道。
但人總是有慾望的,就像每個男人每時每刻不想著陞官發財,坐擁嬌妻美妾一樣,這些女人也時刻夢想著做一名良家婦女,能夠嫁人,生子不必再為奴為娼,如果可以選擇,相信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做一名妓女。
然而,大漢帝國的存在,卻永遠地剝奪了她們的這份權力,哪怕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所有死囚都能重獲新生,可她們也仍舊脫不了奴籍!她們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必須寄希望於改朝換代,寄希望於另一股勢力取代大漢朝。
這跟投靠效命是兩回事,這完全只是互相利用,僅此而已。
而且,貂蟬以及她身邊的那些妓女也遠非什麼成熟的情報組織,僅僅只是一群志同道合有志於改變自己命運的妓女罷了,馬躍雖然願意合作,卻很懷疑她們的實際能力!也許在洛陽,通過那些喜歡留戀花叢的達官貴人,她們的確能夠掌握朝中一舉一動,可在兵荒馬亂的南陽,各城各縣的勾欄院都早已經關門大吉了,她們還能刺探到什麼消息?
貂蟬在馬躍面前雖然竭力裝出一副自信以及煞有介事的模樣,但馬躍知道那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但是,話說回來,只要貂蟬能把朝中的消息及時送到,也就足夠了!就像這一次,如果貂蟬能夠把袁術領兵5000出征的消息及時送到,馬躍就不會上了漢軍的惡當,就不會白白損失那200多號精銳弟兄,也不會錯失那2000匹軍馬。
馬躍深吸一口冷氣,沉聲道:「傳令,讓弟兄們全部上岸,到前面山谷集結。」
管亥失聲道:「伯齊,這裡積雪未化,上岸會留下痕跡的。」
馬躍冷然道:「已經不需要再隱匿痕跡了,如果貂蟬是漢軍的奸細,那麼袁術馬上就會知道我們的行蹤了,再隱匿形跡已經毫無意義!如果貂蟬不是漢軍細作,接下來我們就該有所行動了,兩百多弟兄的性命不能白白損失,一定要給袁術、給漢軍一個慘痛的教訓,告訴他們八百流寇不是好惹的!」
管亥厲聲道:「對,早該這樣了!」
周倉亦喝道:「對,和漢軍干一仗,娘的。」
馬躍把手一揮,厲聲道:「上岸!」
……
西鄂,漢軍大營。
蒯良話音方落,魏和也忍不住說道:「蒯大人,只恐精山上的千餘流寇非是疑兵,乃是流寇主力。」
蒯良道:「這是為何?」
魏和道:「馬躍用兵很是詭詐,從來虛虛實實、虛實難料,就以復陽-隨縣一戰來說,最初這廝故意露出破綻,擺出要在復陽伏擊南陽軍的架勢,然我大軍苦候日餘,八百流寇卻長途奔襲隨縣得手,等到我等恍然大悟,自以為中計,趕緊驅軍救援隨縣時,八百流寇又驟然殺了個回馬槍,一舉重占復陽。」
蒯良道:「足下的意思,八百流寇於路棄屍乃是故意露出破綻?」
魏和道:「不無可能。」
袁術皺眉道:「這可難了,虛實難料,如何是好?」
蒯良歎道:「可惜吾弟不在,否則定能窺破馬躍用心。」
袁術道:「罷了,各路大軍休要擅動,皆各守本營,再派探馬嚴加監控精山之流寇,但有任何異動即刻來報。」
「遵命!」
李嚴答應一聲,領命去了。
黃忠、魏和各自返回駐地不提,金尚、蒯良亦各自散去。
……
雉縣,倚紅樓乃是當地最大的勾欄院。
兩名布衣裙釵的女子相偕前來,一行無良少年從身後瞧見兩女身姿窈窕,便追上前意欲糾纏,不曾想轉到正面一瞧,卻驟然吃了一驚,頓時嚇得落荒而逃。
(PS:讀者大大們千萬不要有思維定勢,認為古代女子是不能拋頭露面的,事實上,在明代以前,女子拋頭露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兩名女子繞行至倚紅樓後門,逕直入內。
……
天亮了,又黑了,貂蟬和劉妍終於順利返回。
「何真已於今日上午離開雉縣,動身返回洛陽,有500漢軍隨行護送,照行程算來,今晚應該屯於魯陽。」
「袁術大軍可能屯於西鄂,也可能屯於宛城。」
貂蟬三言兩語就將所知的消息悉數相告。
「就這些?」
馬躍早有預料,臉上卻擺出一副失望至極的嘴臉。
「只有這些消息。」貂蟬低聲道,「小女子認識的姐妹多在洛陽,所以朝中動靜很容易探聽到,可這南陽方遭黃巾匪患,大多勾欄院已經關門,許多姐妹流離失所,失去了聯絡,所以要刺探消息也不是那麼容易。」
馬躍淡然道:「罷了,姑娘不會真的認為八百流寇能夠席捲天下,在下也不會真的以為你們無所不能,我們只是一群流寇,你們只是一群藝妓,既然同是不容於大漢帝國的苦難之人,自然應當互相扶助。姑娘,馬躍信你。」
貂蟬喜道:「這麼說大首領是答應了?」
馬躍淡然一哂,說道:「姑娘不會真的以為八百流寇能夠奪取天下吧?」
貂蟬凝聲道:「有希望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大首領你說呢?」
「也對!」馬躍重重點頭,轉身厲聲喝道,「管亥、周倉,馬上把弟兄們集結起來。」
管亥、周倉虎吼一聲,領命而去。
只片刻功夫,剩下的八百流寇就已經集結完畢,除去裴元紹帶走的百餘人,剩下的全在這裡,仍有約模八百來人。在殘忍的殺人劫掠、殘酷的轉進、連番惡戰之後,八百流寇已經由一群農夫迅速蛻變成一夥亡命之徒。從精神狀態上,他們已經完全滿足馬躍的惡狼標準,不過在軍事素養上,他們還欠缺一些,不過那需要長時間的艱巨訓練,急是急不來的。
馬躍縱身跳上一塊巖,表情凝霜、屹立如山,所有流寇都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靜靜地盯著他們的大首領。幽深的山谷裡,只有淒冷的山風與馬躍冰冷鏗鏘的聲音相呼應。
「在雉縣,我們被漢軍擺了一道,人質放了,馬匹沒撈到,還白白損失了200多號生死兄弟!你們說,這事是不是就這麼算了?」
「不能算!」
「殺光那些該死的漢軍,替死去的弟兄報仇!」
「把那些人質抓回來,熬成燈油點燈!」
馬躍幾一句話一煽,流寇們紛紛囂叫起來,既便是冰冷的空氣也無法澆熄他們心中灼熱的狂野的殺意。
馬躍倏然高舉右臂,流寇們的嚎叫就像是被刀切斷一般嘎然而止,山谷裡再度響起馬躍冰冷鏗鏘的聲音:「對,不能這麼算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我們八百流寇不是泥捏紙糊的,誰要是惹了我們,哪怕他是天皇老子,也照樣擰下他的腦袋來。」
「是男人,吐口唾沫都是釘!這事沒完!」
「還是那句話,弟兄們,給我扯開了腿丫子可勁地跑,天亮前我要在百里之外見到你們,一個都不許少,聽見了嗎?」
「聽見了!」
流寇們狼嚎響應。
「很好!」馬躍厲聲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