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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達克索達斯人的吼叫聲已經隱隱可以傳到日不落之都。而在要塞的最頂層,一顆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正冉冉升起,懸停在百米空中,將富含著神聖氣息的光與熱鋪灑到整個日不落之都,宛若在天空中升起了一輪新的太陽!
恆久光輝,它的恢宏就像是山巒大海,你有時甚至會忘記它的存在,但是它卻是無處不在。
當新的太陽高高掛在日不落之都上空時,要塞外就變成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在濃深的黑暗中,無數達克索達斯的強者們正在憤怒地咆哮著,幾近瘋狂。作為絕對對立的陣營,作為互相爭鬥了近千年的老對手,達克索達斯人不是第一次看到恆久光輝,也曾經深刻體會過它那無處不在的威力。然而讓他們瘋狂的卻是恆久光輝產生的動力源泉。
按諾蘭德的方式解讀,恆久光輝法陣燃燒的都是祭品。但從達克索達斯的角度看,所謂的祭品,都是同胞們被切割過的屍體。
然而,在達克索達斯人佔據的幾座軍團要塞內,也都佈置著幾個規模宏大的黑暗法陣。驅動法陣的力量源泉,就是歷年來諾蘭德強者們被捕獲的**和靈魂。
這就是戰爭。
戰爭。
戰爭永無休止。
在位面間,在大陸間,在種族間,在國家間,在領主間,在鄰里間,在兄弟姐妹和親人間,都可以看到戰爭和爭鬥,這是智慧生命存續期間永恆不變的主題。
現在,戰爭充斥著李察的生活。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總會時時有廝殺、慘叫或是呻吟聲飄進李察的房間,鑽入他的耳朵。對於這些聲音,李察總是充耳不聞,並不會分出注意力去細細分辨,因為能夠聽到聲音就意味著是安全的。沒有聲音的接近才是危險。
哦,不,危險這個詞似乎不是十分準確。但李察卻沒有空卻找出一個更加準確的定義。
此刻是黃昏,李察正站在工作台前,聚精會神地勾動魔法筆,在纖細如針的筆尖下,一根完美線條正在基質上延伸,數種魔法材料的萃取液在李察魔力的驅動下正以不同混合比例自筆尖流出,為繪出的線條賦與各類的力量屬性。
這也是無數構裝師最為頭疼的部分,在一根線條中混合不同的魔法材料,並且比例隨著線條的延展還要有相應的變化。
這根線條終於到了盡頭,李察卻忽然自工作台前消失。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窗前,手中的野蠻屠殺短刀以肉眼難見的高頻震動著,徐徐向前遞出。
在窗外,剛好有一個魔人探出了頭,小心翼翼地向房間內望來,然後他全部的視野就被一截正越來越接近的刀鋒徹底佔據。
野蠻屠殺毫無滯礙地刺入了魔人的頭顱,然後撲的一聲輕響,魔人整個肩膀以上的部分全部炸碎,血和肉碎噴了李察一頭一臉,也濺得到處都是。
李察緊咬著牙,臉頰都在輕輕顫抖著,顯然已用力到了極致。他猛然懊惱地叫了一聲,回頭望去,果然一大團血污剛好落在那幅未完成的構裝上。
魔人的血有強烈的魔法屬性和腐蝕性,李察根本不用檢查,就知道這幅構裝又毀了。這已經是損毀的第四幅生命誅絕了。
或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李察製作構裝虧了本,而且虧得還不少。
剛剛刺入魔人頭顱的那一刀其實是整整十八刀的疊加,累計生命誅絕特效威力過大,以致瞬間炸碎了魔人的軀體。其實這刀出奇不意,正中要害,只要疊加個三五刀就足夠了。只不過李察正在繪製生命誅絕,胸中殺意正是沸騰之時,一時沒有控制住出手的輕重。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李察一刀下去總歸是血肉橫飛,然後他的構裝往往因此而遭殃。目前來看,這也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
李察哼了一聲,換了一塊新的基質,重新拿起了魔法筆。既然他選擇了城防區作為居所,就不會為這點小事改變初衷。
此時此刻,李察胸中積累的憤怒與殺意幾乎滿溢,魔法筆下筆一揮,一根殺意凜然的線條就躍然紙上。第一根線條出來,他就已預感到這幅生命誅絕將與眾不同。於是再也顧不上其它,埋首於構裝的世界。
魔法筆如風一般在基質上掠過,周圍雜亂堆放的魔法材料則在漸漸消耗著,房間內的殺意越來越濃,李察心底的殺氣也在逐漸積累,有若暴風雨前的深海。
一頭鼠魔來了,它莫名的就分成了兩半,倒在院子裡。又有一條魔鬼魚出現,它嗅到了濃郁的魔法氣息,這就像奶酪吸引老鼠一樣吸引著它。可是它剛剛從院牆的大缺口游進院落,背上猛然噴出沖天血泉,觸手早就粉碎,它的後背上更是多出一個血坑,直指大腦。
就這樣,一天一夜過去了,李察的生命誅絕眼看著就要完成。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喊叫。那是人類的聲音,顯然正經歷著無法形容的痛苦和恐懼,才會發出這樣扭曲的叫聲。
可是現在在日不落之都戰鬥的人類都是聖域強者,就是有少數未達聖域或是魔導師級別的,也是李察這樣需要克制自己的力量,或是些天資橫溢,要想撈取點祭品的強者。是什麼能夠把素來意志堅定的強者嚇成這樣?
李察心中一動,放下魔法筆,走到樓上,推開窗戶向外望去。從他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城牆之外。
就在距離城牆不遠處,一名人類強者正被剝光了衣服,他的手腳都穿了釘刺,動彈不得。而兩頭鼠魔正在往他身上塗抹一種深褐色的粘稠物,那是達克索達斯人的調味料。而在旁邊,還坐著個人高低不一的十幾名達克索達斯人。
他們居然是要加餐,加餐的對象,就是這個被捕獲的人類強者!
而且,距離日不落之都如此之近。
李察一眼望去,就確定了這一定是個陷阱,而且是一個非常拙劣的陷阱。可是那個人類強者淒厲的長號聲卻是聲聲入耳。哪怕意志再堅定的人,面臨即將被生生撕食的絕境時,也有可能崩潰。
李察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只想了想,就俯身抓起一直斜靠在桌邊的武器匣子,在三把長刀中掂了掂,然後抽出野蠻屠殺的短刀和精靈長刀,推開房門,走到了大街上。
一到街上,李察意外地看到了白夜。兩個人互望一眼,什麼都沒說,就自然而然地向城門走去。白夜在前,而雙手持刀的李察稍稍落後,保護著她的側後方。
他們就這樣出了城。
片刻之後,李察和白夜又回到了日不落之都。他們身上多了不知道多少道傷口,血浸得到處都是,已經說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血。但是那名聖域強者已經回來了,只不過分成了兩截,上半身在白夜手裡,下半身是李察提著。他的身上已經有了些啃食的痕跡,但是終究還是回來了。
此時,城門口一場已經持續了一天兩夜的小規模激戰剛告一段落。一小隊人類強者奪回了城門,把達克索達斯人暫時趕出城外。他們呆呆地看著李察和白夜,更是盯著那名差點葬身在達克索達斯人腹內的聖域強者屍體,不敢置信這兩個人居然就衝入那麼明顯的陷阱,然後不光活著回來了,還搶回了那名強者,雖然只是屍體。
一時沒有人歡呼,也沒有人鼓掌,他們腦子裡想的是同一件事情,白夜是個瘋子,現在又多了一個李察。
撲通兩聲,那名聖域強者的屍體被扔到了這群人的面前。李察淡淡地說:「把他埋了吧,叫得倒是挺響的。」
這群強者一時頗為羞愧,這個人原本是他們當中的一員。雖然面臨的絕境確實恐怖,但是如此淒厲的叫聲卻究竟有些說不過去,而且極為打擊人類一方的士氣。不過他已經死了,死前的不光彩今後亦不會有人再提起。他的名字還是會留在神殿外的那根英靈柱上,和所有響應徵召保衛黃昏之地,並為此捐軀的人們在一起。
李察和白夜自然而然的分開。他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光噹一聲把門關上,隨手用刀背敲暈了一個躲在門後想要偷襲的魔人,就站到工作台前,拿起魔法筆,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方纔一戰的血腥慘烈統統傾瀉出來,完成了構裝的最後一筆!
房間內閃過了一道血光,又似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隱約的咆哮!
李察猛然打了一個寒戰,這才從剛剛那幾近瘋魔的狀態中驚醒。再看眼前的這幅構裝,確實是生命誅絕,但又與普通的生命誅絕有明顯不同。
它表面上浮動著一層濃濃的血光,明滅不定,凝視著它的時候,有無數念頭紛沓而來,想要灌注進李察的意識中。這完全不似是一件死物,而是擁有自己靈魂的構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