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妃回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站到門口的南宮曄,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渾身散出來的冷冽之氣,為詭異陰森的屋子又增添了幾分陰冷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她只一轉身的功夫,他便已一個箭步衝上來奪走了她手中的血衣,長袖一揮,一股強勁的內力迎面而來,她頓感身子一輕,直往南面的牆上撞去。
「砰——」正回頭,額頭撞上牆邊的木桌一角,隨後跌倒在地。只覺額角有熱流湧出,瞬間一股強烈的痛感襲來,她咬緊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待從愕然之中回過神來,定定的望著他將手中血衣放進銀盒裡,動作異常輕柔,彷彿對待自己最珍貴的物品,生怕一不小心會為它帶來一絲一毫的損傷。
她心中一震,這樣輕柔而認真的神情,令她想起十年前為她上藥的那個俊美少年,不由得一陣恍惚。能讓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保管,可見那件血衣對他而言有著非凡的意義。而她,也沒有漏過他在整理血衣時,目光中一閃而逝的悔恨和哀傷。是誰留下的血衣竟讓他如此珍藏?
「王妃——!」依顏這才醒過神來,望著她流血的額角大聲驚叫。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撲向辰王妃身邊,用微微顫抖的指尖擦拭著仍不斷往外湧出的鮮血,語無倫次的低喃:「血……好多血!怎麼辦……怎麼辦……」嚇得哭出聲來。
辰王妃望著依顏慌張的神色,心中一暖,抬手拭去她面頰上的滾燙淚水,微微一笑道:「沒事!依顏,別哭!」
南宮曄聽到驚呼聲,轉眼望她,只見殷紅的鮮血流淌在她絕美的面龐,妖冶奪目,平靜無波的表情不見一絲驚慌的痕跡,彷彿那額頭上的傷口以及殷紅的鮮血與她毫無關係。這令他想起石屋裡的那個倔強的女孩,她的身上總是帶著大大小小的傷,明明痛極卻又極力的裝作毫不在意,她總是緊咬雙唇,強忍住即將噴湧而出的淚水,美麗的臉龐除了冷漠再無其它表情,即使是最淺淡的笑容也不曾浮現過。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莫名的傷感。
再望向眼前的女子,她平靜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頓覺十分刺眼。她憑什麼在他憤怒之時面無表情淡然處之,又憑什麼在她人為她擔驚受怕之時還能露出那樣淺淡的笑容?
真的是什麼也不在乎嗎?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能不在乎到什麼程度!於是,冷冷道:「你忘了本王對你的警告了?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腿腳,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然後厲聲道:「來人!」話音剛落,便湧進來五六個腰間佩劍的侍衛。
她仍舊淡淡的看著他,不一語。她只知道他不會殺她,至少,目前還不會。那麼,隨他的意吧。
他凝視著她的雙眼,俊美無儔的面容帶著殘酷嗜血的笑意,沉聲道:「王妃私闖禁地,藐視本王,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拉出去,賞鞭二十!拔去十指的指甲。」
他嗓音並不大,卻猶如一聲響雷,「轟」的一聲,在眾人頭頂炸開。他身後的侍衛雖然見慣了他的狠佞,卻仍然大吃一驚,想不到王爺對待王妃也如此的毫不留情。十指連心吶,拔去指甲也許比砍掉手臂更加痛苦。
依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事實,張大嘴巴,半響緩過神來,連忙跪到南宮曄面前,用滿是血跡的雙手拉扯他的衣袖,雙唇抖動,哀求道:「不要啊——王爺!這不關王妃的事,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帶王妃來的,王爺要罰——就罰奴婢一個人吧!」
南宮曄看也不看她一眼,殘酷的笑意繼續在唇邊蔓延,略帶嘲諷道:「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頭,放心!即使你不說,本王也不會忘記你的。既如此,那就兩人一塊罰吧。」轉而厲聲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拖出去!」
侍衛們渾身一抖,連忙上前拖人。
「住!」辰王妃站起身來,清冷的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令侍衛們不自覺的停了手上的動作。她走到南宮曄面前,看了眼癱軟在地的依顏,淡淡道:「王爺,你本想坐山觀虎鬥,只可惜,她卻引我前來,將問題再次拋給了你!如今,我也確實是闖了禁地,也動了你所說的不該動的東西,既然要罰,我也只能領受。只不過,以辰王妃的身份,要施刑,也得是王爺你親自操鞭才行!」
南宮曄瞇起雙眼,伸手捏住她下顎,冷聲道:「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嗎?有時太過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你要本王親自操鞭?你以為本王會憐香惜玉,下不了手?真是自作聰明!那好!本王就成全你!本王會讓你知道,你提出的這個要求,有多麼的愚蠢!來人,帶她出去!」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說著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了出去,於院子中央,昂而立。
他手持長鞭,站在她對面,手腕聚集內力憑空一動,「啪」的一聲,鞭子著地,驚得眾人皆身子一顫。
她依然唇含淺笑與他相望,手握成拳。
他笑道:「不求饒嗎?」
她笑道:「求饒有用嗎?王爺還是快動手吧!」說罷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望著她的笑容,他僵住,又是這樣的笑容,帶著一抹哀傷,帶著一絲悲涼。心中不禁有一絲觸動,可他是南宮曄,怎能因一個女子而改變,況且她只是一個帶著不明目接近他的女子!呵…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揚起手,鞭起鞭落,帶著內力的長鞭劃破了她的衣衫,深入她背部細嫩的肌膚,頓時,一道鮮紅刺目的鞭痕便出現在她纖細單薄的背上,竟——深可見骨!
剎那間,吸氣聲驟起,侍衛們轉過頭去。
依顏淒厲的一聲尖叫,彷彿那一鞭抽在了她的身上,瞬間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種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令她幾乎站立不穩。強嚥下喉頭的血腥,緊咬住下唇,仍有一股腥鹹的味道自舌尖蔓延開來,握緊的雙拳再次緊了緊,耳邊似乎能聽見指甲入肉的聲音。心驀然間跟著痛了起來,彷彿無數根鋼針一齊扎進了心底,令她早已冰涼的心變得有些絕望。然而,卻笑道:「將自己的悔恨和愧疚洩到別人的身上,你便不會再絕望了嗎?你以為傷害了我,便能阻止得了你日益增長的感情?南宮曄,你真傻!」
南宮曄身子一震,目光變得異常的複雜。她又知道了嗎?她總是能準確的看穿他的內心。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她的目光,讓他無所遁形。
望著那道觸目驚心的鞭痕。手一顫,長鞭落地。大步走過去,扳過她的身子,望著她倔強含淚的雙眸以及滿是血跡的雙唇,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另一張絕色面容,有著同樣的倔強與同樣佈滿血跡的雙唇。心瞬間被揪緊,激動的搖晃著她搖搖欲墜的身軀,大聲喊道:「既然痛,為什麼不喊出聲?也許你喊出聲,結果就會不一樣!可你為什麼要忍著?」為什麼要留給他一生的遺憾,連個彌補的機會也沒有,讓他活在悔恨與愧疚當中,永遠也走不出來。
他目光沉痛,似沉浸在痛苦的回憶當中。
她強自忍受著原本痛苦不堪的身體因他的搖晃而帶來更多的痛楚,臉色越來越蒼白,卻不曾出聲阻止。突然,血氣上湧,「噗」的一聲,鮮血盡數噴在了南宮曄胸前衣襟上,虛弱的只剩下呼吸的力氣。
鮮艷的顏色令南宮曄驀然清醒,他在做什麼!他竟然失控了!為何每次面對這女人,他都會生出許多不該有的情緒!是因為她那比綢緞更光滑柔軟的絲還是滿含倔強的雙眸?她唇角流下的殷紅血跡灼痛了他的雙眼,她毫無一絲責備怨艾的美眸刺痛了他的心。明明是他錯了,為什麼不憤怒?為什麼不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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