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侯爺起了個大早,換上事先準備好的衣裳,梳洗完畢,用過早飯,便帶著三四個貼身小廝出門了。
小侯爺今日穿得一身青蓮色窄繡交領錦袍,玉冠束髮,腰間墜以環形鏤花墨玉配,腳蹬黑色暗紋錦靴。因著常年隨軍,使得他隨身透出一股子軍人特有的硬朗氣息,走路時候腰身筆直,目不斜視,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穩當。
他沒有直接去刺史府,而是特意繞了個圈子,來到滄瀾園的門口。等了一會子,見到滄瀾園的大門一直緊閉著,完全沒有看到一絲半點兒的動靜。
也許是早就過去了吧……小侯爺想了想,便直接往刺史府那邊走去了。
等他到了刺史府,賓客都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刺史府前門門庭若市,車馬如龍,人人都帶著笑臉說著恭喜。再加上辟里啪啦的炮竹聲,真是熱鬧至極。
小侯爺的來臨,立刻就引來了眾多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個當地官員,也不管對方認不認得自己,拉開笑臉就伸長脖子湊了過去。
沒一會兒,尹刺史就帶著自家長子、次子快步走了出來,擠開那些圍在小侯爺身邊的官員,恭恭敬敬地將小侯爺請進了刺史府。
路過之處,皆是張燈結綵,到處都是大紅的綢緞,喜氣洋洋。
小侯爺的目光掃過每一處有人的地方,可都只能見到些大老爺兒們和一些戲耍的孩童,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失望。
尹刺史將他請進了事先準備好的貴賓會客室,親自陪在身邊與他閒聊,幾個大老爺兒們能聊些什麼?自然是那些個無趣的政治朝事。
小侯爺耐著性子,漫不經心地聽著尹刺史對蘇州本地治安發表的意見,偶爾「嗯」上兩聲,顯得並不是很在意。
尹刺史見到小侯爺一副淡漠的樣子,卻也不氣餒,只當是世家子弟慣有的高架子。他又另外換了幾個話題,間或在話裡面將自家兩個兒子介紹了一番。
剛才進門的時候,小侯爺就掃了尹家兩位公子一眼,長子額頭寬闊,面骨較大,加上腮邊肌肉肥大,看起來很是顯老。又見他一直笑容滿面,言語之間透出幾分謙卑之氣,說話極是圓滑,看起來是個善於交際的人。這種人容易耍滑頭,說話做事兩面三刀,關鍵時刻最是靠不住。
小侯爺立刻給他貼上了「不能深交」的標籤。
至於另外一個次子,小侯爺更是連他的樣子都沒記住,只知道他個子不高,走路的時候總是走在最後一個。大家在交談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不張嘴,只是一個勁兒地附和。此人看似老實,但卻是個沒有主見的人,遇事沒有原則,非常容易被邊緣化。
此人亦被劃入「不能任用」的範圍之內。
等到尹刺史說得快要口乾舌燥的時候,小侯爺慢悠悠地蓋上茶碗,緩緩道:「今日是令郎的大喜之日,家中賓客繁多,尹大人陪了我這麼久,也該出去招呼招呼其他客人了。」
尹刺史使勁地笑:「那些客人自有屬下的內人招呼,小侯爺只管吃好玩好,莫要為這些瑣事操心。」
「令夫人只能招呼女眷,那些個官員怕是多有不便吧?」
尹刺史小心地抬起頭,仔細看了小侯爺一眼,見到小侯爺眼中既無厭煩之色,又無玩笑之意,一時摸不準他心裡的意思。但小侯爺既然都這麼說了,他若再死賴著不走,只怕就真有點討嫌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屬下的兩個犬子來招呼小侯爺,屬下去去就來。」
他又仔細叮囑了兩個兒子務必要伺候好小侯爺,方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等到尹刺史一走,小侯爺就站起了身:「走,出去透透氣。」
尹家的兩位公子互相看了一眼,一時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便只能隨著他走出房門。
小侯爺在前面慢慢走著,兩位尹家公子就在後面仔細跟著,沿途還不忘向小侯爺介紹幾處景色。而小侯爺的目光都只是在那些景色上隨意一瞥,如若瞥見人影,便多停留一會兒,等到看清了那人影,他又很快將視線挪開。
還是尹家的大公子心細,隱約察覺到小侯爺是在找些什麼,便試探性地問道:「小侯爺,您想去什麼地方便與我直說,我立刻就帶您過去。」
小侯爺淡淡掃了他一眼,看得尹家大公子立刻垂下頭,不敢與他直視,他便又去看其他的地方:「隨便走走。」
然後,他們三人就真的只是隨便走走,一直走到了成親儀式的正式開始,小侯爺才被領到了舉行儀式的禮堂。
小侯爺被請到了最貼近高堂的首位,靜靜而坐。嗩吶響起,炮竹聲震耳欲聾,大家的笑聲溢滿了整間禮堂。這其中,仍舊都是各家的老爺公子們,女眷們並沒有露面。
新娘子在新郎官的牽引下,跨過火盆,躍過馬鞍,邁過禮堂的門檻,進入眾人的視線中心。
小侯爺一眼掃去,視線正好與尹翔撞上,四目相對,小侯爺率先勾起嘴角,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尹翔微微皺起眉頭,但礙著現在場合,他只能抿緊嘴唇,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站到堂屋中間。他聽著長輩們的唱詞,還有週遭人的祝福,臉上的笑越來越僵。
等到拜過了天地,他立刻就帶著新娘子,頭也不回地走出禮堂,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去到洞房。
小侯爺沒有跟過去,而是隨其他人一起去了尹家視線預備好的酒席現場,他仍舊坐了最高的位置,週遭都是尹家與沈家最高輩分的長者。
推杯換盞,小侯爺的視線仍舊在其他酒席上徘徊,心裡的失望越來越多。
等到那邊的洞房鬧得差不多了,尹翔又被一群人拉著走出來,尹翔平日裡最愛結交那些個官宦子弟,一方面是為了幫助父親穩固在蘇州的關係,另一方面是為了鋪好自己今後的仕途之路。
那些個官宦子弟大多喜好吃喝玩樂,玩起來更是瘋得沒邊兒,今天逮著尹翔成親,下手更是毫不見手軟。剛才在洞房裡面,就差點將那嬌滴滴的新娘子逗得哭出來。
他們拖著尹翔來到酒席間,一桌一桌地向在場的每位客人敬酒,客人喝一杯,尹翔就要喝三杯。尹翔的酒量本來還算不錯,但眼下被他們這麼個灌法,沒一會兒就喝得雙頰泛紅了。
當他們來到小侯爺這一桌的時候,那幾個官宦子弟各自收到自家老爹的警告目光,知道這桌的客人都是得罪不起的,便收斂了性子,沒敢做出什麼出格的言行。
倒是尹翔,一反常態地端起一壺酒,衝著小侯爺笑道:「小侯爺,上次沒有與你喝夠,這一次咱們接著來」
言罷,他也不顧尹大人使勁遞給來的眼色,仰頭就將整壺酒都灌了下去。喝完之後,他抹了一把嘴,然後隨手拿起一壺酒,遞到小侯爺面前:「請」
這個時候的尹大人,整張臉都快氣綠了。
小侯爺倒是無所謂,他接過酒壺,仰頭將裡面的酒喝了個乾淨,並且面不改色地淡淡說道:「今**大喜,還是少喝些酒吧,免得怠慢了新娘子。」
「呵呵,不勞小侯爺操這份閒心,饒是我今日醉死在這裡,我的娘子也還是我的娘子,她不會變成其他人」尹翔似乎真的有些醉了,說話的時候頭都還是歪著的,眼中儘是嘲諷的笑意,卻也不知道是在笑誰。
小侯爺淡淡一笑,他忽然站起身,隨手從其他桌上拿來一罈酒,遞到尹翔面前:「我今天心情本來不太好,現在忽然變得很好,不介意多陪你喝幾杯。」
尹翔笑了起來,笑得非常的古怪,笑完之後,他接過小侯爺遞過來的酒罈子,毫不猶豫地仰頭灌下。
「翔兒,別喝了」尹夫人終於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動啊尹翔身邊,搶過他手中的酒罈子,「你喝得已經夠多了,再喝下去就真的醉了。」
尹翔卻道:「這是小侯爺敬的酒,我要不喝,豈不太不給面子了?」
尹夫人看了小侯爺一眼,面露歉意:「抱歉,我家翔兒今天可能是因為成親太高興了,所以才會有些失態,還望小侯爺切莫見怪。」
小侯爺看了醉醺醺的尹翔一眼,然後伸手拿過尹夫人手中的酒罈子,放到嘴邊揚起頭顱,大口大口地將酒往下灌。等到所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半罈子的酒都已經被他給喝了個精光。
他將酒罈子放到桌子上,臉上依舊不見半分醉意:「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向你說一句『恭喜』。」
尹大人立刻站起來打圓場,他端一杯酒高聲笑道:「小侯爺真是太給面子了來來來,大家也都多喝點,今晚一定要盡興而歸」
又是一番附和聲,杯盞之間,小侯爺不著痕跡地坐回到位置上,繼續慢悠悠地吃著自己的菜。
等到酒席散盡,尹翔已經醉得不成樣子,最後被幾個小廝合力拖走。
小侯爺擺脫掉那些地方官員的巴結示好,帶著幾個小廝從側門離開,走在月朗星稀的夜路之上,微醺之意也被清風漸漸吹散。
還有兩年要等啊……他望著天上的月亮,暗自在心裡感歎。
話說,洞房之夜確定要詳寫咩?會不會噴碧血挖?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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