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瑩在滄瀾園住了不過四五天,她便有些耐不住了,偌大一個滄瀾園的都已經被她逛得膩味了,每天除了找書華聊會子天,即便就沒有別的事兒做了。
偏生書華這段時間越來越忙,回雁園那邊已經派人送來消息,說宅子的事兒已經有回音了,她親自去見過四伯一趟,確定了那幾塊地皮都是沒有問題的,並且將最合理的價錢都報給了她。
依照四伯的意思,即便是不通過牙婆那一關,他也能幫她找到可靠的熟人關係,直接找到買主進行交易。
書華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如若再托人幫忙打通關係,只怕又少不得要欠人人情。再者,牙婆是什麼人物?最是喜歡搬弄是非的人,倘若被她們知道書華通過她們找到那幾處地皮,轉頭卻又從別人那兒購買,勢必會被她們記恨在心,指不定會被她們在外頭怎麼編排書華的名聲。
地皮的事兒定下來之後,書華趕緊寫了封信,派人快馬加鞭地送到汴京城,將那幾塊地的事兒都告知於他。
除了地皮的事兒,書雪的婚事也快近了,眼下二哥不在蘇州,書華還得代替二哥為她準備一份嫁妝,算作他們這一房的賀禮。
為了這事兒,書華又找機會去回雁園和博園轉了一圈,旁敲側擊地打探幾位叔伯家準備的賀禮數額。在準備賀禮這件事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躍過幾位長輩去不是。
除了這兩樁事兒,還有主題書店每月一度的月底查賬,書華幾乎快要忙昏了。方錦瑩好幾次找她,都被人攔在了書房外頭,如此又過了幾日,方家那邊終於派人來接方錦瑩了。
書華匆匆擱下手中的活兒,與方家來的人客套了一番,並且再三表達了她對方家送來那麼多冰塊的感激之情。
臨走之前,方錦瑩拉著書華的手,說是等書華不這麼忙了,一定要到方家去玩幾天。
書華笑著應下,親自將他們送到了大門口。
等到方家的人一走,書華終於鬆了口氣,她將手裡的活兒整理了一下,將書雪嫁妝的事兒交給了書畫去安排,自己則專心投入到盤賬和買地的事情之中。
等到熬過了月底,書店的賬目完全核對清楚,書華將賬目交還給書亦。書店的事情一了結,書華立刻就給自己放了半天假,窩在被窩裡透睡了個昏天暗地。
再度醒來,她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過來了,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她想起蔣家那套古宅,趁著現在有空,她叫來蔡牙婆,再帶上幾個下人,一起去了城郊一趟,親眼將那蔣家古宅粗看了遍。
這蔣家老宅修建得的確相當有規模,一進為會客之處與粗使下人住所,二進為客人廂房高等下人住所,三進為主人的正屋,最後一進才是家中女眷居住之處。整個大院的造型不似江南小院,倒更似北方的閤家大院,整體造型像個碉堡,依山而建,傍水而依,風水地勢極好。
只是這地方的確太大了些,書華有些猶豫,家裡現在就只有她、二哥和書畫三個人,再過兩年,她和書畫都要嫁人離家,整個家裡就只剩下二哥一人。饒是算上未來的二嫂,以及他們的孩子,這個老宅都未免顯得太空曠了。
蔡牙婆說這地方大最好了,等到將來家裡人都開枝散葉了,幾世同堂,大家都住在一起,不用再另外擴建住處,特別的划算。
牙婆說的話不無道理,依照老一輩的思想,房子越大越好,子孫越多越好。全家人都一起住,其樂融融,共享天倫。
只是……書華不免暗自苦笑,她家裡除了一個瘋了的姚氏,哪裡還有什麼其他的老一輩?幾個人住在這麼大的一個宅子,只怕會更顯寂寥。
不過,蔡牙婆的話卻提醒了書華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在她和書畫嫁出去之前,幫二哥找到一個好大嫂,那整個開國公府就會只剩下二哥一個人。
其實照理來說,一般男人在二哥這個年紀,都已經娶妻生子了。二哥為了守孝,至今仍是孤家寡人,眼下還有她在身邊陪著,今後等到她嫁了,難道就只能讓他一個人守著這麼大的宅子過日子?
她和書畫的婚事都已經定下來,唯獨二哥的婚事還是一片空白,她是真的希望能夠親眼看見二哥找到一個合意的女子相伴終生。
只有確定他能幸福,她才能夠嫁得安心。
這件事兒在她心裡落了個根,可她又不敢隨意亂動,因為她完全不知道二哥心裡是怎麼想的。在她心裡,二哥一直都是個做事不需要別人操心的人,即便是在父親去世、家中無所依的情況下,他也一直都是默默站在她的前面,獨自扛起了整個開國公府的大梁。
這樣一個二哥,該有一個怎麼樣的女子來配才合適?書華完全找不到答案。
看完宅子之後,在回家的路上,書華意外碰上一支送嫁的隊伍。隊伍很壯觀,光嫁妝就有七八十多抬,另外還拉了七八頭牛車,浩浩蕩蕩地朝著城東行去。
隊伍雖壯觀,卻不見新郎與吹嗩吶的人,看在眼裡,不免有些怪異。
蔡牙婆的消息比較靈通,她對書華說道:「這是城中朱家的小女兒朱雙寶,被夫君休掉了,帶著自己的嫁妝回家去了。」
書華一愣:「朱家?哪個朱家?」
「不就是城南河西胡同的那個朱家麼」蔡牙婆偷偷看了書華一眼,又小心地提醒道,「朱家長女朱雙貝正是回雁園的大夫人,也就是您的三伯母……」
回想起上次朱氏拉著她說過的那些話,書華方才徹底明白過來,心道這朱家過真有錢,光是嫁妝就有這麼長的一條隊伍。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只要誰娶了朱雙寶,就等於把這些嫁妝全都抱回了家。
瞅著那些個紮著紅綢緞的嫁妝抬子,蔡牙婆的八卦習慣又來了,她不住地咂舌:「前些年朱家將女兒嫁到孟家,只出了五十抬的嫁妝,如今女兒被休回娘家,孟家非但不心生芥蒂,反倒自己又倒貼了三十多抬的嫁妝。那個朱雙寶也真是沒用,這麼好的男人都守不住,當真是她這輩子沒福分」
這是書華第一次聽說,女方被休回娘家,男方還自己掏腰包倒貼錢為女方加嫁妝。這事兒要是放在現代,就只當是男方給女方的贍養費,可眼下是在古代,一個極度男尊女卑的社會,女人被休回娘家只會被人罵作活該,哪裡還聽說男方會主動給女方賠錢的?
不過這事兒跟書華關係不大,她稍微在心裡訝異了一番,便逕自回家去了。
很快,半個月又過去了,書雪的婚事終於來臨了。書華與書畫都是戴孝之身,按理不得參加此等婚嫁喜事,以免衝撞了新人的喜氣。依照書華的意思,只要將自己準備的那一抬嫁妝送到錦繡園,算是她代替二哥給書雪的添妝,其他事兒概不出面。
書雪雖然表示很遺憾,但見家中長輩都表示書華的做法是對的,她便不好再強求,只說待她歸寧之日,書華一定要過去喝上一杯喜酒。
待到迎親前三天,新郎官尹翔身穿大紅綢緞錦袍,拿著紅紙「知單」,請家中的親朋好友吃下喜酒。吃完之後,親友們在紅紙上寫下一個「知」字。然後便由尹家的長輩準備好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蓮子,由一對新人各自吃下,為的是討一個「五子登科」的好綵頭。
第二天,由錦繡園派人將書雪的嫁妝抬到刺史府,放到堂屋裡,讓所有來參加婚禮的賓客觀看。
書華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卻也聽說大伯這次下足了本錢,送嫁妝的隊伍連綿七里路,引來城中很多人的駐足觀看。滄瀾園中幾個丫鬟都跑出去瞧了熱鬧,回來之後都不住地表示羨慕,說到最後,君瑤忽然冒出一句「咱家小姐將來出嫁之時,排場必定還要風光數倍」,再度引發了小丫鬟們的幻想高潮。
就在整個蘇州城都在議論沈家嫁女的事情時,書華忽然接到消息,說是小侯爺已經到了蘇州城外,馬上就要進城了
書畫在旁邊涼涼地飄出一句話:「來得可真是時候……」
事實證明,小侯爺來得的確很是時候
尹家一聽說小侯爺回來了,立刻擱下手中的活兒,帶著喜帖親自去到總兵府,極為懇切地說道:「明日便是屬下犬子的大婚之日,屆時務必請小侯爺能大駕光臨。如能得到小侯爺的祝福,必將是犬子與屬下莫大的光榮」
小侯爺將喜帖隨便看了眼:「尹翔?就是上次在博園拉著我拼酒的那個人?」
此言一出,尹刺史立刻滿臉通紅:「那一次是犬子的無禮,回去之後屬下已經好生斥責過他了,還請小侯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小侯爺沉默了一下,忽然問道:「你明天都邀請了哪些人?」
「這個……」尹刺史回想了一下,一個接一個地數來,「有新到任的知州林大人,屬下府中的幾位幕僚,刺史府中的所有下屬,知州府中的主薄福大人,還有您認識的副總兵王大人……」
「沈家的人呢?全都請了嗎?」小侯爺忽然打斷他的話。
尹刺史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應該都請了……」
「嗯,」小侯爺滿意地點點頭,他反手將喜帖扣下,「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兒就讓人將賀禮送過去。」
尹刺史一喜,本還想客套一下,但見到小侯爺眼中流露出幾分疲憊,猜到他才剛剛到蘇州城,還沒有來得及歇息。尹刺史識趣地提出告辭,高高興興地回家去準備婚禮了。
等到尹刺史走後,小侯爺立刻叫來從汴京跟過來的付管事,吩咐道:「幫我準備一份賀禮,派人送到刺史府。另外,再幫我把那身沒穿過的新衣裳拿出來,我留著明天要穿。」
付管事在慶遠候府干了二十年,親眼看著小侯爺長大成人,知道他是個不大注重打扮的人,即便是要參加重要的宴席,他也只是要求乾淨體面就好了,還從未主動在這方提出過什麼特別的要求。眼下聽到小侯爺的吩咐,付管事第一個反應就是呆了一下,然後仔細觀察小侯爺的神色,見他一切正常,這才滿腹疑惑地走掉了。
小侯爺長大了,也開始學會愛美了?
等下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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