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一大一小對著棵梅樹發呆,阮氏不由上前提醒道:「時候不早了,該隨我去見母親了。她老人家方才就猜到南俊會來帶著華姐兒到處亂跑,這才特意遣了我過來尋你們。這若是再遲了去,母親她老人家可就真要不高興了。」
書華急忙應聲道:「嗯,我們快些走吧,別讓外婆等急了。」
三老爺本還想拖拉些時間,但一瞧見自家夫人那雙半刻不離自己身影的眼睛,只能悻悻地打消了這個念頭,跟在她們後頭一併朝後院正前方走去。
因著天色已黑,這園子裡德景色看得也不大真切,只知小路過道極多,若非有人領路,只怕書華今晚上都走不出去。
路上偶爾能見到幾個家奴提著燈籠在點燈,原本黑乎乎的園子開始亮起一點點的星光,遠遠看去,一如天上的繁星,閃爍不斷,透著淡淡的夢幻意味。
走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他們來到一處大院子之前,原型的拱門建得簡單且別緻,門前掛著只大紅的燈籠,在這寒冷的夜裡散發出點點溫暖。
姚氏上前敲門,高聲道:「趙嬤嬤。」
不時,便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木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婆子從裡面走出來。她穿著身褐色直裾,外頭套著件長及膝蓋的墨色褙子,頭髮盡數盤起,挽著簡單的髮髻,臉盤圓圓的,略有些發福,個子也比較矮,加上她嘴角處一直保持著的慈祥笑意,看著很是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她見到是姚氏,當即屈膝福了一禮,又見到後面還跟著三老爺與書華,當即又行了一禮:「老夫人已經在裡面等候多時了,請隨老奴來。」
姚氏對其也是極為客氣:「有勞趙嬤嬤了。」
三人隨趙嬤嬤先後走進拱門,一進門便是一大片空地,空地旁邊中了翠竹與青松。聽姚氏說,這裡是老夫人平常用來搭檯子看戲的地方,這入冬之後因著天氣太冷,這塊空地便一直空置著。今日的戲檯子卻是搭在後院的閣樓之內,老夫人這會子就在那兒。
一行人穿過空地,入得堂屋,從旁邊的側門穿過,來到後面的天井。這天井建得不似一般人家那樣狹小,反而很是寬大,抬頭望去,可以清晰看到一大片夜空,時有寒風飄進,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書華這才明白了為什麼老夫人一到冬天就要移居到城外的別院修養,這裡的格局建得如此透風,一旦入冬,便是寒風四入,實在不適合老年人居住。不過,若是放在夏日,這裡卻是不可多得的避暑佳所,就這麼搬把椅子坐在這裡,便能觀賞到璀璨夏夜星空,絕對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
穿過天井,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都是鏤空的雕花窗,透過它可以看見外頭院子裡的景色。順著走廊往右邊直走,再左轉,又是一處小小的空院,裡面擺著些已經枯萎了的盆栽植物。再穿過小院,推開木門,便到了後院,入眼既是一大片被白雪鋪蓋的花圃,穿過花圃,左手邊是一處池塘,池中還建著座小小的假山。
書華等人從右邊的木製迴廊走過去,來到閣樓的所在地。
即便還沒有進入閣樓,便能聽見從裡面傳出來的鑼鼓木梆之聲,而那三老爺一聽見這聲音,眉頭就不由自主地皺在一起,如此明白的將喜怒表達在臉上,倒是讓書華覺得這個三舅親切不少。
推門走進閣樓,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夾雜著濃郁的熏香味道。趙嬤嬤先進去通報了一聲,書華這才在姚氏的帶領下走進閣樓,繞過門口的屏風,來到裡面。
書華粗略將這裡掃視了一遍,兩名身穿戲服的女倌兒正站在正中央的空地兒唱戲文,一人拿著扇子一人甩著水袖,細長的唱聲如同流水般傾瀉出來。而那三老爺的神態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糾結,像極了便秘時候的痛苦摸樣。
除去坐在兩旁正在嗑瓜子喝茶的年輕婦人們,書華便將視線落在了正前方的軟榻上坐著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穿戴皆為精貴,頭髮泛白,一雙眼睛在見到書華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便顯得尤為精神。等到書華來到跟前行禮時候,她忙不迭扶著趙嬤嬤的手站起來,將跪在地上的書華拉了起來,又將她從頭到尾都仔細瞧了遍,臉上樂得好似開了花般:「這孩子真是越長越水靈了瞧瞧,才多久沒見,這眉眼,這小嘴,還有這身段,長得跟馨姐兒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書華抿嘴輕笑,反手扶住老夫人:「我生得像母親,母親生得又像您,還不就等於說我生得像您。我這長得再好,也還不都是從您那兒得來的?」
老夫人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先是不由一愣,後又忍不住將她打量了一遍,見她那雙眼睛卻是比從前靈動了許多,還有那言行之間隱約透出的生動,確實與之前大不相同,又想起之前聽人說起她大病過一場的事情,這一下子又免不得一番心疼:「我可憐的孩子,該是苦了你了」
書華從她方纔的神態間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也不去捅破,只扶著她回到軟榻上坐下:「勞煩您大老遠地從城外趕過來,倒是辛苦了您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不是。」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讓她一併坐在旁邊的位置上,浸染雪霜的雙鬢掛著濃濃的喜意:「這丫頭竟還同我講起了這些虛話兒你難得來這兒一回,我這個老太婆心疼外孫女,不來看你一回我這心裡難受得緊。」
「就是,母親還是千萬盼著你過來陪她說說話,如今見著了你,這心裡開心著,就算辛苦那也是甜的再說了,你長得你那去世的娘親一模一樣,母親見到了你,便像是見到那早去的女兒,沒了女兒在身邊,有你在身邊慰問一下那也是好的。你可千萬得多陪陪她老人家」
書華的母親早逝這件事情在老夫人心底一直就是件痛事,平日鮮少有人敢觸及到這塊地方,如今竟是有人當面就捅了出來,而且還是在這個大過年的歡樂時候,任誰心裡都會不爽快吧。
書華循聲望去,卻是個年輕的婦人,顴骨略微突出,大大的眼睛沒有太大的靈氣,有些空洞得可怕。而那說話的聲音,與自家那三嬸的聲音更是如出一轍,尖銳刻薄,出口便讓人渾身不舒服。
瞥見老夫人微微皺緊的眉頭,一直未說話的阮氏趕緊站出來打圓場:「我之前特意差人打了兩套黃金嵌珊瑚石頭面,那款式是今年最新的款式,雖然不及你平常那些貴重,但也做工精巧,配在你身上肯定好看」
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一名婦人也適時地接上話,只見她面帶笑意,年紀雖然較長,但卻不失成熟的韻味,望著書華的眼睛更是溫和親切:「別又像往年那樣,收了首飾也不肯戴出來,打扮也不甚講究,白白辜負了我們的心意。記著,明早上可千萬要出來給我們瞧瞧」
阮氏繼續道:「大嫂說得對,你這孩子總是不愛打扮,一身衣裳這麼素淨,看著悶得很。年紀輕輕的,就該多像其他女孩兒一般將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你若是嫌棄我那兩套頭面不合意,明兒個我再將那首飾工匠招到家裡來,總能選到你喜歡的。」
原來那年長的婦人便是大舅媽,聽說這個大舅媽是瓷器世家陶家的二女兒,溫婉賢淑,與大舅舅這些年過得如膠似漆,夫妻兩很少鬧出什麼矛盾,倒是這洛陽城裡人人稱道的一對模範夫妻。
書華急忙搖頭:「三舅媽看中的,定然是好的,只可惜我這回來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只有些今年從蘇杭新進的綢緞,那料子顏色很是新鮮,做春裝是極好的。我等下就讓丫頭送過去,三舅媽憑地嫌棄我就好了。」
「蘇杭的綢緞我今年也買了幾匹,可那顏色卻有些不和我的意,華姐兒既是帶了些過來,可否也送些給我做衣裳?對了,我還聽說你們家今年新進了些上好的茶葉,不知這次帶來了沒有?我這天天吃著家裡的舊茶葉,嘴巴都快苦得變成藥汁了」說這話,卻又是那聲音尖銳的年輕婦人,書華看那年紀,琢磨著難道是大舅的妾室?可是依照規矩,這妾室怎能與正妻同起同坐?
陶氏眉頭微皺,低頭用手帕壓了下嘴角:「二弟妹若是喜歡喝茶,庫房裡還有些許好茶,華姐兒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能少拿點就少拿點吧。」
看來這位說話總是不合時宜的婦人便是自己的二舅媽曹氏。書華又不免望了她一眼,生得其實還算眉清目秀,只是那雙眼睛總是透著些讓人不舒服的神色。原先聽二哥說二舅天生軟骨病,下地走路都成了困難,怎地還娶了個媳婦兒?想到這裡,書華又有些壞心眼地琢磨著,就憑二哥那般的身子,難不成還真能與媳婦兒行那床第之歡……咳咳,她果真是想多了。
「大嫂這麼說可就偏心了,」曹氏那雙眼睛又在書華身上掃了一遍,笑得陰陽怪氣的,「這些日子知道華姐兒要來,咱這一家忙得可快翻了天,那些個瓷器緞料,瓜果點心,裝得一箱又一箱,就光給她準備的過年衣裳,都做了四五套這些可都是要被她拿走的吧?那些東西少說也四五箱了吧?怎地大嫂還偏說要她少拿些?還是說……大嫂這是在匡我?亦或者是打算將那些東西都匡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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