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夫人帶來的嫁妝本就是她的私人財產,按照禮法,這些嫁妝應該盡數留給她的子女,就算沈家人也無權過問,更何況是將所有田地鋪子都交到叔嬸手中這麼荒唐的事情?!
書華繼續往前走,面上不動聲色:「父親與老太爺也同意這麼做?」
「怎麼會不同……」橙心狠狠咬了下嘴唇,這張嘴怎麼老是不長記性!她將話語在心裡過了兩道,方才撿了些不礙事的說出來,「家裡的賬務一直都是交由三房打理,雖然這事情有違禮法,但是二爺與老太爺一時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辦法來處理嫁妝一事。而且,三房善於經營,這些年將沈家生意打理得風風火火,每年收上來的利潤都非常可觀,老太爺曾為此還好生嘉獎過他們,讓他們從中抽走二分利作為報酬,這事兒二少爺也是曉得的。」
既然是清楚此事,沈家肯定也從中撈到了不少的好處,她就不信,這些銀錢都如數劃到了二哥的名下!
「那剩下來的八分呢?」
「這個……」橙心為難地低下頭,半生都不敢吱聲。此事牽扯到三房那頭母老虎不說,還關係到老太爺與二爺,若真讓三小姐鬧起來,二夫人與二爺還不得扒了她的皮?!
書華冷笑一聲:「你若不說,我就親自去問父親和二哥。」
「小姐!」橙心急得差點跪下,但尚存的一絲理智讓她還記得這裡是在街上,為顧及小姐名聲絕不能太過招人注意,只得可憐巴巴地央求道,「奴婢能說的都說了,其他都是奴婢不該知道的,求求您千萬不要同少爺與二爺說!小姐若是真的想知道,奴婢可以為您去打聽,只求您給奴婢一條活路!」
書華停下腳步,定定地望著她,見她眼中淚光閃閃,知道再逼下去也無濟於事,方才鬆了口:「年底快到了,各處管事應該會回京聚首報賬,到那時候再仔細打聽打聽……」
橙心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個勁地點頭:「多謝小姐饒命之恩!那些管事每年來府上報賬,都是由阿爹親自安排住處,阿爹與他們多少都有點交情,到時候一定能查到一二!」
不指望她一個小丫頭這能打聽些什麼,但至少要短時間內讓她清楚,誰才是她正頭主子!書華點頭:「此事萬不可對外人道,就算是二少爺也不可以,記住了?」
「奴婢省得!就算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多說半句!」
「嗯,」書華一邊在心中盤算,一邊慢慢悠悠地往前晃蕩,三房想要分家的事情自己多少也聽聞一點,但是「父在不分家」,以父親和老太爺的性子而言,斷不可能允許他們得償所願!
除非,老太爺真的歸天!
老太爺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每日靠著人參藥品養著,如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三房不顧孝期要鬧著分家,父親也沒法子攔住!最重要的是,二哥尚未成家立室,而自己又未到及笄之年,根本無權過問家產之事!
至於父親那邊,他既要顧著老太爺的喪事,又要正式接管沈家上下,家產之事定會被交到二夫人手上。
依照書華這些日子的觀察,這位二夫人雖不至於刻薄自己這個繼女,但也不會親近到哪裡去。退一步說,就算她想要替她兄妹二人出頭,到時只要三房一句「非你親生兒」,就足以將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想怎麼算,這樁事情都是三房掌握了主導權,唉,她就是條挨宰的小魚兒呀!
罷了罷了,反正她遲早要離了沈家大門,那些個煩心事還是早些拋開得好。難得今日出來閒逛,她可得玩個夠本才算對得起自己!
「救命啊!」一個驚呼聲忽然自前邊響起,引得書華三人腳下一頓,還未等她們反應過來,周瘋子的身影就蹦了出來!他一面朝身後追著的一群壯漢大喊,一面沒命地朝她們這邊衝過來:「我真的沒有錢,你們就算殺了我,我也拿不出一文錢!」
橙心下意識地後退閃躲,見到小姐還未讓開,不由驚呼:「小心!」
君慶已經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她,可手還沒碰到她的衣角,周瘋子就不管不顧地衝了過來,硬生生將兩人撞開,隨後頭也不回地跑遠了。君慶仗著身強體壯,只是稍稍後退了半步,就穩住腳跟沒再動。
倒是書華被撞得連退數步,又被隨後追上來的幾個大漢隨手一撞,只覺得頭暈眼花,恰好不慎踩到一根木棍,腳下隨之一滑,整個身子都朝後倒去。身邊原有幾個人,此刻都已經散開,無人伸手來幫,她被嚇得心中一緊,驚呼出聲:「救命——」
就在她閉上眼睛打算聽天由命之時,忽然伸出一隻長手穩穩接住了她,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是你?」
咦?是熟人?她睜開眼睛,透過薄薄的白紗,見到來人竟是柳志瑜那廝!回想他原先對自己說的那些不敬之語,再看到他此刻抱住自己的曖昧姿勢,腦子「轟」地一下炸開!她趕緊起身,推開他的手,禮貌地與他拉開距離,語氣冷冷淡淡:「多謝柳公子援手之恩。」
幸好有帷帽遮面,不然被人看到自己與柳老二如此親暱的一幕,鐵定會被傳得人盡皆知,到那時候,她這個沈三小姐這輩子都不用見人了!
方才聽其叫聲猜測是書華,沒想到竟教他真的猜對了!柳志瑜呆呆地看著手,方才抱住她時的柔軟觸感似乎仍未散去,良久,他都沒有說話。
見他這般沉默,書華也有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該要如何脫身。君慶與橙心穿過大街,來到她身邊,心急火燎地圍著她轉了好幾圈,見她身上並無碰傷磕傷,這才舒了口氣:「小姐,您可真是嚇死奴婢們了!」
橙心想起方纔那一幕,猶自心驚,立即朝小姐的救命恩人行禮:「多謝公子救命之……柳二公子?!」她呆在原處,竟不知他怎會出現在此處,更不知他怎地就撞上了自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