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不窈窕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夢魘
    午後時分,只見墨家上下亂作一團,城中所有的名大夫在墨家中進進出出,墨家外圍一律禁嚴,除了請來的大夫,非墨家人不得入內。

    墨世嚴在墨離院中來回踱步,走兩步便停下來盯著墨離的房間,焦急不已。他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若是讓葉家知道了這件事情,那可如何是好。馬千千和墨離已經被他訓了一頓,但他仍是不解氣,更多的,只有擔憂,若是未央真的出了深埋事情,那葉家和墨家這仇,就算是結下了。

    墨離懊惱不已地坐在房間門口,只深埋著自己的頭,一言不發。

    馬千千和苗兒坐在一旁,神情悲怯,眼中儘是恐慌。苗兒本準備向葉家人報信,但卻被墨世嚴命人攔了下來,並下令所有人沒有他的命令不得離開府上。

    而王筠婷也留在了府中,她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神情淡定,絲毫沒有一絲後怕和恐慌。

    而未央,此時此刻正在墨離房中接受城中各位大夫的診治。

    她的意識陷入了一片混沌中,像是被許多棉花包圍著,沒有著力點,只能不停地飄蕩著。朦朧中,她似乎看見了那個人,在她的小院裡奔跑著,喊著她的名字。他的臉上還是長在許多麻子,但他的身體似乎縮了水,變得像個孩童一般。

    「葉未央,葉未央。快點,我剛才看見那邊有只蟋蟀,肯定很能打,快點快點。」

    「木羽哥哥,等等我。」

    緊接著,她便看到一個圓滾滾的小女孩,跑入了她的視線,她緊緊跟著姬木羽,手中抱著個小罐子。那眉,那眼,和如今的未央何其相似,未央一震,那小女孩便是小時候的未央了。

    「木羽哥哥,用我這個罐子裝。」小未央伸直了雙手,把罐子遞給了小木羽。

    「喏,拿好啦。我走了以後可就沒人幫你抓蟋蟀了。」

    「哥哥都會幫我抓的,可是他們抓的蟋蟀都沒有木羽哥哥抓的那麼能打,木羽哥哥能不走嗎?留下來陪未央。」小未央睜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拉著小木羽的手不停地搖擺。

    「可是……我不能不走啊。」小木羽望了小未央一眼,那眼中,竟出現了一個孩童不應該擁有的果決和憂慮。

    「那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我不知道。」小木羽懊惱地低下了頭。

    那難過受傷的神情未央再熟悉不過,她心疼不已,幾乎就要開口安慰,卻只是一個瞬間,場景便急速地變化起來。

    突然間,她便出現在葉府的大門外,她看到小木羽和小未央站在角落裡,馬車在路邊候著,小未央從懷裡掏出一條白色的手帕,吸著鼻子遞給了小木羽。

    「木羽哥哥,你一定要回來。這個,這個娘親說只能給自己的丈夫,我繡了好久了,我只會繡自己的名字。你拿著。」

    小木羽紅著臉激動地接過那條手帕,道:「你是說,有了這條手帕,你以後就要嫁給我了嗎?」

    小未央見小木羽神情激動,甜蜜地應道:「嗯,那些在書堂裡欺負我的大孩子們都說我和木羽哥哥是天生一對,他們說我很胖,木羽哥哥很醜,所以我們很配。但我不是這樣想的,木羽哥哥無論長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小木羽看著小未央,眼睛裡竟有了淚水,他說道:「我姬木羽也一樣,無論未央長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木羽哥哥,你一定要回來。」

    「嗯!未央,等我長大了,我一定來娶你。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嗯!未央一定等木羽哥哥回來!」

    看著兩個小孩充滿稚氣卻堅決的神情,未央還來不及多想,便感覺天旋地轉,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未央,過來,快過來,這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表哥,他叫墨離。」馬千千拉著已經是少女模樣的未央,衝到一個男子面前。

    那白衣男子募地轉過身來,笑得親切,未央卻突然愣在那裡。

    她的手緊緊地攆著馬千千的手,喃喃道:「天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好像!」

    時空轉變,未央又看見自己坐在房中,手握著毛筆小心翼翼地畫著什麼,待她畫完,拿起畫紙吹乾,那畫上的圖案才清晰可見。那是兩雙幾乎一摸一樣的眼睛。

    她走到窗前,看著那張畫稿道:「木羽哥哥,你知道嗎?我遇到了一個眼睛和你好像的人,我每天都去千千家,只是為了有機會可以見到他一面,可以看見他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就好像看著你的一樣,我都會以為自己是和你在一起,那個時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快樂。木羽哥哥,你走了好久了,娘親說未央過一兩年就可以嫁人了,到時候你要還不回來啊,我就……我就還是等你,決不嫁給其他人,木羽哥哥……你快回來呀。」

    未央如遭雷擊,不禁後退了幾步,不料這一退,卻退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卻聽到了姬木羽的聲音。

    「葉未央,你知道我是誰嗎?」

    ……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我是姬木羽啊。」

    ……

    「我就知道你忘了,忘得這樣徹底,可是我一直記著啊。」

    ……

    「……你說過,你承諾過,你會一輩子記得我,你說的是一輩子。但只過了十年,你就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

    未央在黑暗中瑟瑟發抖,她可以聽到姬木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可是她卻不敢應答,也無法應答。

    在她焦慮不安的時候,姬木羽的聲音竟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墨離的聲音。

    「十八。」

    ……

    「十八,我愛你。」

    ……

    「你們在幹什麼?」

    ……

    「他與你這般親密,你絲毫不抗拒,卻不讓我碰你分毫。當日在馬車中,你發夢都喊著他的名字的時候,我便應該知道,你心裡一直是他,一直是。」

    ……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這樣的醜陋不堪!讓我多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

    ……

    未央已經徹底崩潰,她在黑暗中吼叫起來。

    「墨離,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聽我解釋,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墨離……墨離!」

    「十八!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我不怪你,我聽你解釋,你快醒來解釋給我聽,我混蛋,是我不好,十八,你起來,起來打我,罵我,殺了我。你要怎麼樣都行,只要你醒過來,十八……」

    墨離的聲音再次從黑暗中傳來,帶著哭泣的聲音。

    未央站了起來,望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直至,黑暗中透出了一點光亮。

    她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墨離模糊的臉在她的眼前晃蕩,周圍卻安靜得可怕,未央呆滯地望著那模糊的影子,一時間,有如跨越了生死,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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