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琉國皇宮福泉廣場內,人聲鼎沸,聲樂大作。
每個帳篷門簾內都站滿了參賽者,她們掀起了一角門簾,擠著頭望向紅色的大舞台。
舞台前方,是一身紫袍的皇帝,該皇帝年齡已近花甲,蒼老之色非常明顯。在他身旁坐著的兩名妃子,倒是花容月貌,青春逼人。
未央,站在門簾的角落裡,探頭一望,便看見了坐在觀望台左側的墨離。墨離今日著了正式的青綠色官服,身旁是頭髮花白的鎮國大將軍墨世嚴,父子兩坐在一起,樣貌和神情竟有八分相似。
未央遠遠望著,卻看不清墨離的表情。正想再擠向前好看真切一點,卻聽觀望台上再次傳來那個尖細的聲音。
「首位參賽者請上台,請自報姓名,樂器,曲目。」
話音剛落,周圍便不約而同地靜止了下來,一個紅色的身影便在一個太監的帶領下走上了那紅色的舞台,身後跟著幾名抬著樂器的小太監。
未央只見那抹紅色的身影款款跪在舞台上,揚聲道:「臣女王筠婷拜見皇上,臣女所選樂器乃七絃琴,曲目乃《永流風》」
「嗯……哈哈哈……王侯,你家可是有女初長成啊,好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啊。」做在首位的皇帝龍擎天手一甩,便開懷大笑起來,眼睛還不停地瞟向一旁的墨離。
「謝皇上誇獎,小女今日承蒙皇恩,才得以站在此處,這些都是皇上浩浩蕩蕩的恩情吶。」右側首位的一個身著海藍色官衣的中年男子踏步而出,恭敬道。
「哈哈……好了,不耽擱時間了,開始吧。」龍擎天對他的溜鬚拍馬似乎受用不已,手一揮,便又把背靠回了椅墊。
未央雖然心中有底,知道王侯會把王筠婷安排在一個有利的位置上,但王筠婷第一個出場,還是出乎了未央的意料。
正當未央狐疑不已的時候,她身邊的一些參賽者卻同時煞白了臉,氣憤道:「居然是她。這比賽還用比嗎?」
「皇上聽了她的曲,還會聽得進我們的嗎?」
「這王侯一家也太欺負人了。」
未央看著一個個青春靚麗的少女氣得面容扭曲,不禁轉頭看著跟在自個身邊的小正子,問道:「這第一個出場當真這麼有利嗎?」
未央身後的小正子也是一臉的無奈,壓低了聲音在未央耳邊說道:「小姐你有所不知,皇上聽曲聽得久了……會睡覺。」
「什麼?」未央驚訝地望著小正子,一臉的不可置信。「睡著了那還怎麼選?」
「小姐,你糊塗啊。皇上睡著了,還有娘娘在呀。……那右邊的如娘娘啊,是王侯爺的表妹。」
「什麼?」未央又是一驚。黑幕已經擺在眼前了,自己還要往上撞嗎?
「這個王侯爺的千金,曲藝超人,聽說在賭城可是找不到對手的。」
「她……有那麼厲害嗎?」未央一臉的凝重,復又望向那紅色的舞台。
此時,王筠婷已經開始了演奏。玉手輕撥,珠落玉盤,全場寂靜著,有一些是被王侯威望所折,討好似地擺出一副欣賞的表情,而另一些,側是當真被王筠婷的琴音傾倒。紛紛讚歎:「好一首流傳兩朝的《永隨風》呀!「
首座的龍擎天,更是聽得頻頻點頭,瞇著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靡靡之音,由遠而近。
未央緊緊地盯著那麼紅色身影,想起那張咄咄逼人的嘴臉,雙手緊緊地攆了起來,她還是小看了她。
一曲終了,全場掌聲雷動。
直到王筠婷走下舞台,龍擎天才向身旁一位拿筆記錄的太監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太監立刻會意,在本子上寫下了王筠婷的名字,這番模樣,明眼人便可以看出來,這王筠婷已是被相中了。
未央在帳篷裡尋了一張椅子,安靜地坐著,不再去看場外的表演情況。她已經知道,今日自己最大的對手,恐怕就是王筠婷了。
龍擎天在聽過了前十位參賽者的曲兒後,果然如小正子所說,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本來探著身子張望的參賽者頓時也如洩了氣般鬥志全無。
皇上睡著了,身邊兩位妃子自然就成為了決策人。未央聽著那些總在奏了一半便被喝聽的旋律,心頭不禁一緊。她這時才親眼見證了什麼叫「殘酷一叮「。
兩位妃子手中拿著一根小玉棒,只要有一人用玉棒敲了身旁的茶杯,下邊察言觀色的太監就會立即喊停,然後換上另外一個參賽者。有些需要伴舞的參賽者只奏了幾個調,舞孃們還沒動作,就被叮了下去。唯有那些家世背景較為龐大的參賽者,才會勉強讓她們奏完一曲。這過程中,那記錄的太監也記錄了不少名字,大多是兩位妃子的親信或本家。
參賽的一共有九十九位選手,在兩位妃子你一下我一下的「叮叮」聲中,竟不到一個時辰便去了一大半。
場下坐著的葉家上下個個看得愁眉苦臉,這樣下去未央的機會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啊。唯有一個人,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台上,心中卻是有淡淡的喜悅,如果她輸了,那她和他,便是緣斷了。姬木羽眼裡閃爍著流動的光芒,看得身旁的白米蘇一驚。今日他固執要隨葉家進宮觀賽,她便又所懷疑,此刻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小女兒家的心思敏銳,輕易便猜到幾分。
難道他一直以來念念不忘的那個她,就是葉家小姐?
白米蘇頓時一震,這個認知讓她神色也跟著恍惚起來。於是,兩人挨在一起,表面似乎在認真觀賽,實際上卻各懷心事,各有所思。
「姬老,你看著情形,咱家十八還有希望嗎?」葉奉皺著眉頭,滿臉擔憂。
「葉小子,淡定點。你可別忘了未央閨女使的是什麼樂器。其他人的樂器都是以輕柔為主,只會增長皇上的睡意。而未央閨女……哈哈……指不定可以一鳴驚人呢。」
話音剛落,葉奉還來不及細問,便聽台上傳來那尖細的聲音。
「第九十九位參賽者請上台,請自報姓名,樂器,曲目。」
眾人一震,抬眼望去,只見一身黑色勁裝的未央站在台上。她特意換了姬木羽為她打造的短裝,額頭上更是綁上了一條黑色緞帶,一眼望去,頓生豪邁之情。
隨後而來的幾個小太監搬著一個蓋著黑布的龐然大物上了台。未央上前,一掀,幾個拼在一起的鑼鼓和銅鑼便出現在了人們面前。
其實未央是按照現代的鼓駕結構,見鑼鼓和銅鑼做成了現代的那種樣子,古代人自然沒有見過現代的事物,這一看之下,不禁嘩然。
「民女葉未央拜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未央緩緩跪下,氣運丹田,故意將這句話說的如雷般響亮。
舞台本離觀望台不是太遠,隨著這眾人一陣嘩叫,加上未央高亢的聲音,竟生生將龍擎天從夢中拽了出來。
「民女所選樂器為鑼鼓銅鑼,曲目乃《將軍令》。」未央見那皇帝半瞇著眼睛半睡半醒的樣子,忙道。
「《將軍令》,是哪位樂師所作的曲子,沒聽過呀。」
「是呀,這用鑼鼓怎麼奏啊。」
台下眾人一聽這陌生的曲目,不禁議論紛紛。
「嗯,開始吧。」龍擎天揮了揮手,隨意道,眼睛又瞇了起來。
未央一笑,抄起鼓上的鼓棒,重重一槌,大聲道:「請『伴武』!「
話音一落,舞台兩旁,便各自有一隊身著白衣的男子,翻著跟斗躍上了舞台。極有秩序地排好了隊形。
龍擎天身旁的如娘娘一見這陣勢,忙拿起手中的玉棒就去敲下。花賽之前,她已和表哥商議好,一定會讓王筠婷成為這全場之冠。王筠婷更央求她在場上時必定要給這葉家的小姐難堪。所以那如娘娘毫不猶豫,眼看纖纖細手中捏著的玉棒就要落下,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長滿皺紋的大手突然橫在她的面前,只聽那人悄聲道:「慢。」
如娘娘抬頭一看,竟見龍擎天精神抖擻地望著台上,臉上再也不見那睏倦之意。
未央見那皇帝兩眼放光地望著場上,心中大喜,手起手落,那鼓音便如雷霆作響,盤旋在福泉廣場上空。
未央身後那十七個面如冠玉的白衣男子,個個英姿颯爽,一同耍起了一套拳法。動作整齊劃一,一拳一腳一喝,皆氣勢磅礡。
那鼓音伴著兄長們的叱吒之聲,如雷神怒吼,極具氣勢。未央因為肥胖而顯地虎背熊腰,但此時站在那鑼鼓之前,不禁顯得極其合稱。
眾人皆平息靜氣,望著台上那雷神般的女子,隨著她的手起起落落,那鼓音似是穿入了他們的身體裡,將他們攪得熱血沸騰。
允琉國雖是音律之國,但在場也有參加過戰爭的將士們,甚至是墨離的父親鎮國大建軍,他也曾經手握兵權,馳騁於沙場之上,此刻聽著如此激動人心的鼓聲,就好似將他們帶回那些戰爭的日子,面對敵人時「不成功便成仁」的豪邁之情又回到了他們心中。
鼓聲震耳,若此刻有酒,他們當一飲而盡。
墨離此刻也望著那個黑衣女子,眼中的震驚沒有任何的掩藏。
葉未央,這個女子,當真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在她的身上發掘得越多,驚喜也就越多。
場下的姬木羽望著手中動作不斷的未央,喃喃道:「也許我錯了,她根本不會輸……」
「咚咚咚咚咚咚咚……鏘……」隨著最後節奏的終了,全場一片寂靜。
似乎是暴風雨過後,那片刻的寧靜。
隨即,龍擎天精神大振,右手往桌面上一擊,立起來大聲喝道:「好!」
隨在皇帝的聲音後面,又陸陸續續有不少官員回過神來,站起來狠命地鼓掌,甚至有些人已經激動得紅了眼眶。
葉奉往自己大腿一拍,激動道:「這丫頭……哈哈……我們家十八,深藏不露啊……不愧是我們葉家的女兒!」
全場雷動般的掌聲持續了好久,才緩緩消散。
未央看著那負責記錄的太監在皇帝的示意下在本子上寫著些什麼。
微微一福身子,便沉默地走下台去。
墨世嚴平復著自己激動的心情,側首望著墨離,笑道:「孩子,這次的花賽,你可是佔盡了便宜啊……」
墨離微笑以對,望著那個遠去的黑色身影,嘴中唸唸有詞:「葉未央……未央……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