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雒宮內,靜悄悄的,女醫官們早已退去,只剩下兩名宮娥在床前靜靜地守候。
「參見王帝!」宮娥們見掀開簾子進來的是王帝杜宇夜郎,趕緊站起身,躬身行禮道。
「你們先退下吧!」杜宇夜郎道。
「是,王帝!」
宮娥們退下後,杜宇夜郎方走到子伶的床前,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她,他看著她浮腫的嘴角,看著她憔悴而慘白的面容,心疼極了。可是,當他又轉身朝杜宇曉的小床邊走來時,他心裡更是充滿了說不出的滋味,他蹲下來,摸著杜宇曉可愛似蘋果的臉蛋,輕輕問道,「曉曉,你和子伶這是怎麼了?」杜宇曉仍然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已經躺了接近七天了。
杜宇夜郎一聲歎息,之後,他又站起來,朝子伶這邊走來。
「偉……」子伶忽然在枕上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也滲出密密的汗珠,「偉…好冷…你不要離開子伶…好冷……」子伶在床上一邊緊縮著身子,一邊無助地喊道。
杜宇夜郎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他趕緊坐在床上,把子伶緊緊摟在懷裡,深情地問道,「子伶,你終於承認你是子伶了麼?可為何卻要在你離開的時候,才能讓本王知道?」
可模模糊糊神志不清的子伶哪裡能回答杜宇夜郎,她躺在他的懷裡,口中仍然喃喃求道,「不要離開子伶…救我…救我夜郎…救子伶…」
杜宇夜郎聽子伶夢囈裡叫自己夜郎,一方面感到無比驚喜,一方面卻又感到無比悲痛,於是他當下便把外室的宮娥叫進來,讓她們去把女醫官宣來,為子伶餵藥。
「子伶你放心,夜郎一定會救你的!」杜宇夜郎復又把子伶放回床上,用被子把她嚴嚴實實蓋好後,遂又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下。
可等他站起身轉過頭時,卻看見王后江源正站在他的背後。
「源兒!」杜宇夜郎低下頭去,睜了睜眼睛,復又抬起頭來,尷尬地笑道。
「源兒參見王帝!」江源委曲雙膝,行禮道。
江源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杜宇夜郎的身後,杜宇夜郎發現後倍覺尷尬。江源卻告訴他說她也是剛進來,本是來看望曉曉的,卻哪知道王帝也在這裡。杜宇夜郎聽後於是也就沒多說什麼了。
那天晚上,醫官們來到飛雒宮,又為子伶診治了會兒,為她擦傷敷藥,忙個不停。完畢之後才又離開。杜宇夜郎在屋子裡踱著步子,江源見他毫無離開之意,也就帶著宮娥們先離開,回寢宮休息了。
她離開後,他又低下頭,看著地下自己被燈光拉長的影子,心裡終於覺得很對不起他的王后。他為什麼要這樣呢?王后什麼都好,又是巴國的公主,自從把她娶回來後,她更是對他千依百順,按道理講,他應該加倍疼惜她才是。可愛情,似乎跟理智有不太大的關聯。自從見到子伶後,他的心,他的眼,似乎再也發現不了別個女子的美與好了。他心裡魂牽夢縈的女子是子伶,擔憂疼惜的女子也是子伶。他似乎在被對子伶的愛牽著走。可縱然如此,他仍覺得對不起王后,從剛才王后幽怨的眼神裡,他才恍悟自己有多麼冷淡她了。
可他的心仍然告訴他,他必須留在這裡,守著子伶。
至半夜時分,子伶終於醒了過來。她慢慢地睜開眼睛,不自禁地咳嗽了聲,卻沒想到這一咳嗽居然把坐在對面椅子上打盹的杜宇夜郎給驚醒了。子伶望著杜宇夜郎,不明白他為何不去休息。
「子伶,你終於醒了,還疼麼?」杜宇夜郎走過來,坐在子伶身邊,摸著她微露在外的手,問。
經杜宇夜郎提醒,子伶這才感覺自己真的在全身酸疼,連嘴唇都在痛。於是,她又想起了近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她想起了中毒的曉曉,想起了自己和小丫鬟翠兒被王太后關在地牢的事,想起了那些殘酷的用刑場面,想起了翠兒死去的事。想到這些,她就禁不住流下淚來。
「子伶,你別哭,是不是還很痛?要不本王再讓醫官們過來看看。」杜宇夜郎說著便要出去吩咐在外守候的小宮娥。
可當杜宇夜郎正要轉身走的時候,他的手卻忽然間被子伶拉住了,子伶淌著淚,微笑著搖了搖頭。
「當真不疼?」杜宇夜郎轉過頭來,關切地問。
子伶又輕輕搖了搖頭。
杜宇夜郎復又坐回她的身邊。
「王帝,是你救了子伶麼?」她望著他,微弱的眼神裡毫無光彩,說罷又咳嗽了聲。
杜宇夜郎卻是緊緊拉住她的手,憐憫地說道,「都怪本王,找到你的時候,太遲了,不然子伶你也不會變成這樣,翠兒也不會含冤不白地死去了!」
聽杜宇夜郎說到此,子伶心裡百感交集,眼淚更是「嘩啦啦」地流個不停。
「你是不是很怨本王?」他又問。
「不怨,子伶怎會怨王帝呢?子伶的命是王帝給的,也是王帝救的,子伶不僅不知感恩,還一直欺騙王帝,王帝不僅不責怪子伶,還對子伶如此好,子伶怎敢不知好歹,怨王帝呢?」子伶抬起頭來,多情地看著杜宇夜郎,慢慢地回道。
杜宇夜郎深情地凝視著子伶,在她的溫柔與多情裡癡癡地醉了。就在這一刻,他決定了不要把子伶在王宮的消息告訴黎偉,他不能把子伶交還給他。
子伶拉著杜宇夜郎的手,手心裡全是汗。她被全身的病痛折磨糊塗了,腦子更是暈成一團糟。
他們這樣深情地對視了會兒,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