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簾裡玻璃枕,暖香惹夢鴛鴦錦。
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
藕絲秋色淺,人勝參差剪。
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風。
一彎明月,懸掛於天邊。
已日暮時分。
柳絮在晚風中交相飛舞,給蜀國的夜染上絲絲晚秋的清寒。
子伶就這麼一邊想著一邊沿著城河走著。這條河彎彎曲曲的,像一條曲線穿過王都的裡、中、外三層,最後匯入雒河。河水靜靜地流淌著,把月光和子伶的影子映現在自己懷裡,把夜晚襯托得美麗而恬靜。像罩了一層溫柔而神秘的面紗。
沒過一會兒,子伶便回到了客棧「雒」。可她卻還沒走到自己房間,便在樓下聽見隱隱約約有一陣優美的琴聲傳來。琴聲婉轉優雅還夾帶了些許的哀傷。這不是琴曲「蜀歌」麼?這又是誰在這樣的夜晚裡輕輕地彈奏呢?子伶內心很驚奇:能把這首曲子彈到如此境界,恐怕也只有松長卿能做到了。可松長卿不是已離開王都了麼?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子伶再仔細一聽,這琴聲又似乎是從自己房間內傳出來的。而知道自己在雒的人,也只有蔡顯和黎偉了!
想到這裡,子伶不禁繼而轉為驚喜,這,莫不是黎偉的琴聲?這一定是偉!是偉回來了!是偉回來找子伶了,她在心裡驚奇地推測道。於是,子伶便趕緊走到自己房間門前,然後輕輕推開房門,一看:那坐在窗前彈琴的不是黎偉卻是誰?
「偉!」子伶喊了出來,她溫柔的聲音裡夾雜著驚奇和欣喜。
「子伶,」黎偉轉過頭來,深情地喊道。
果然是黎偉!只見他穿著一身白衣,笑容燦爛的臉上頓時浮上了一層紅暈,「偉,我終於見到你了!子伶終於見到你了!」子伶笑著向黎偉跑去,倒在他懷裡。
黎偉顯然也十分高興,他抱著子伶,緊緊地抱著她,撫摸著她長長的柔柔的發,溫柔地問道,「伶,你怎麼才回來?」
「偉,我就知道是你,子伶就知道是你!」子伶依然高興地無法轉過神來。
「子伶,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嗯嗯。」子伶連連點頭,她勾住黎偉的脖子,在他懷裡笑著笑著就哭了,「子伶以後再也不放開你,再也不放開你了!」
晚風輕輕地飄進窗來,柔柔的,帶著秋夜裡的月光,拂過子伶和黎偉的面龐,他們的幸福也悄然地在這房間內環繞。子伶摟著黎偉,把頭低低地貼在他胸前,然後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聲,感受著他給她帶來的溫暖。這一切一切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切啊,再也不是夢再也不是幻境了!子伶想起了和黎偉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點點滴滴,想起了他們在都市生活中的無奈,在迷失森林裡的幸福,在蜀國的聚散匆匆。而這一次,她一定要緊緊地抓牢黎偉,再也不讓他離開她了。倘若找不到蜀翁找不到驅魔丹,那麼就讓這些所謂的責任與道義都通通遠離他們吧,她只要她的偉,只要和偉過著幸福簡單的生活。如此,對於子伶而言,便已足矣。
正所謂《採桑子》所言: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到團圓是幾時?
月色冷,夜如夢。
王城大街的柳樹上,閣樓上,外牆上還到處掛著燈籠。
來來往往的人影在漸漸消散。
「偉,我曾在夢裡見過你,那時,你也是在彈著這首曲子,可是,當我把這十字架交給你的時候,你卻忽然不見了!」子伶忽然推開黎偉在案几旁坐了下來,撫弄著琴弦,身子猶在微微發抖,她真害怕那晚的情景又再次出現,「所以偉,你以後千萬不要再把胸前的十字架取下來,」
「小傻瓜,在瞎想什麼?我這不是在你身邊嗎?」黎偉站在子伶身後,摸著她微微發顫的肩,俯下身來,把臉挨著她耳邊的發,溫柔地說,「我也不能總在你夢裡呀,昨晚你就老說我是夢,現在我可要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是你真真實實的黎偉,不信,我們一起用手摸著這十字架試試。」黎偉於是摸著子伶撫琴的手,然後把她輕輕握在手裡,拿起來,向胸前的十字架伸去。
「我只是怕,」子伶忽然把手縮了回去,「我只是怕我們的幸福又被老天爺收去了。」
「子伶,倘若你還不放心,那我黎偉現在就對著天邊的月兒起誓,」黎偉見子伶如此,便真的舉起手來,對著掛在天邊的冷月起誓道,「倘若我再次離開伶,讓伶牽腸掛肚,就罰我,」黎偉頓了一下,溫柔地又說,「就罰我以後在對伶你的思念中慢慢地憔悴死去!」
子伶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心潮湧動了。她轉過身來,溫柔地摩挲著黎偉的臉,「聽著,我不許你這麼說,倘若以後你要再離開我,我便死去算了,讓你再了無牽掛,也總比讓你思念我的好。」
「傻瓜,你這是在懲罰我,讓我永世不安寧,我這樣子痛苦,難道你會開心麼?」言語中他在故意嗔怪子伶。
「不開心很不開心,可是要讓我活著看你痛苦,你這更是在責罰子伶,還不如讓我死了的好。」
「自私的小傻瓜,」黎偉捧著子伶的臉,輕輕地罵道。
「你何嘗不是自私的小傻瓜?」子伶俏皮地笑道。
於是,他們緊緊地擁抱著彼此,熱烈地吻了起來。
似乎再沒什麼力量,能分開他們。
那一夜,明月高照,紅燭高燒。
那一夜,風入小窗,情滿小屋。
那一夜,心醉魂迷,如在夢中。
那一夜,黎偉摟著子伶,吻著她,然後把她輕輕抱在懷裡,抱進了那乳白色的床幃裡。子伶閉上雙眼,任黎偉輕輕解開她青煙色的衣裙,潔白色的飄帶,任他潮濕的吻溫柔地落在她的額間、香唇和脖子上。她抱著黎偉,解開他的衣服,撫摸著他的脊背,深情地與他相吻。
床幃內翻雲覆雨,柔情似水。
那一夜,他要了她。
子伶曾無數次地想過與黎偉洞房花燭夜的方式。在迷失森林裡的時候,她和黎偉躲在杜淇給他們修建的那間小屋裡,任屋外大雪漫天飛舞著。那時,黎偉便告訴她,也告訴他自己,將在新婚之夜與子伶行夫妻之實,他說,他要讓他們的愛情像陳年的老酒,越久彌香。子伶現在想起來不禁悲哀地笑了。緣何悲哀,乃是因為她在哀歎黎偉用心之良苦;緣何又笑,乃是因為她在笑她和黎偉的癡狂,倘若知道明日他們會有千年的別離,還會像當初那樣執意堅持自己的原則麼?她愛黎偉,愛的可以與他約定生死。又何苦要浪費自己美好的生命來哉?子伶裸著身子,躺在黎偉懷裡,幸福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