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伶以為自己再也醒不來了。
昏昏沉沉間,她只覺著自己彷彿被狂風捲在了高空,不停地旋轉,四周也一片漆黑。她以為自己真快被捲入那永世的黑暗了。
可最終,她還是悠悠地睜開了眼。她發現自己躺在淺綠色的床幃裡。
子伶的頭很沉,心裡也跟著糊塗,自己究竟身在什麼地方呢?她望了望四周那淺綠色的床幃,同時,連自己那裹身的被子也是同樣的顏色。這種溫馨,這種色調,讓她憶起了在家的時候。她的媽媽總是把床褥墊得厚厚的,然後再鋪上一層厚厚的被子,那顏色,也是淺綠的,那是一種唯有少女才能體會的天真爛漫和對未來的無限美好遐想。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彷彿置身於春日的草坪上,看天空頑皮的雲,彎成一抹笑臉。
難道自己已回到21世紀了麼?還是已經回到她媽媽身邊了?還是,已經死了?子伶猶記得不久前她在一片黑暗中倒下,噢,她還遇到了一位,一位兩眼泛著綠光的可怕傢伙,那壞傢伙不是要吸她的魂魄嗎?怎麼她現在還有意識?
子伶撐起酸痛的身子,輕輕撩開床幃,只見隔床對面的是一扇用竹條編成的窗,窗兒半開半掩著,透進來一絲微涼的風。而竹窗下,則是一張紅木桌子和一隻矮小的圓凳子。桌子上靜靜地躺著一架古琴。她這才曉得,原來自己仍然留在古代。
子伶望了望四周,這才發現那屋子的牆壁也是用竹條編成的。
呵,這又是一處竹屋。
子伶披著那如瀑的烏髮下床而來。她身著一襲淡青如煙的長裙,慢慢走到古琴邊,然後在它旁邊從容地坐了下來。她撫摸著這些粗壯卻很結實的琴弦,感受著它那渾厚而空曠的音色,想,那琴的主人一定是位極有情致的君子吧?
子伶不落風塵的眼神逐漸迷離,她望向窗外,心裡悄然感慨著這變幻多姿的人生。就彷彿昨日她還在地獄,怎麼今日就到了這般光景裡?而親愛的偉,你如今又在何方?
秋風微微翻動著綠色的竹窗,把窗外的海棠花捲了進來,同時也輕輕拂起她的烏髮和青煙色的長裙,顯得飄然而有韻致。那海棠花兒,像喝了紅酒,也醉暈暈地撲在那架古色古香的琴上,和子伶打著趣兒。也在這時,子伶才發現那軒窗外面,正若有似無地閃現著一位舞劍的青袍影子。
子伶站起身來,正要向窗外走去探個究竟時,卻沒想到碰上一位迎面而來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紮著一對小圓髻,身著一襲白色的衣衫。粉紅的絲絛從她小腦袋上垂下來,映著臉蛋上繡著的那雙純淨如水的大眼睛,煞是可愛。
「姐姐,你醒了?」那小女孩望著子伶,先開了口。
「嗯,」子伶俯身看著那小女孩,笑著點了點頭。說罷她又拉過她的手,走到那架古琴邊坐了下來。「小妹妹,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她友好地看著她,親切地問。
「我,我叫馨兒。」小女孩眨了眨她那雙可愛的大眼睛,在子伶臉上捕捉著她讚許的目光,「吶,還有這隻小白兔,它,它也叫馨兒。」小女孩又指著她懷裡蠕動的白色小東西,憋著小嘴,慢吞吞地說道。
「馨兒?」子伶偏著頭,不禁失聲笑了起來,她這才發現,那小女孩的懷裡正抱著一隻那麼可愛的小東西。她伸過手去,輕輕撫摸著那只毛茸茸的小白兔,笑著讚道,「好可愛的馨兒!」
「是嗎?那馨兒就把這只馨兒送給你吧!」馨兒說著便把那隻小白兔往子伶懷裡塞來,「姐姐,你又叫什麼名字?哥哥把你送回來後,你就在這床上躺了好幾天了!」她又說道。
「哥哥?」子伶心裡訝異極了,這哪裡又冒出來位哥哥?於是她便一手抱著那只可愛的小白兔,一手拉著小女孩的手,親切地問道,「馨兒,你快告訴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呀?我是你哥哥送回來嗎?你哥哥又是誰?」
「吶,你去問他嘛,跟你說哦,他的名字叫松長卿!」馨兒指著窗外舞劍的青袍影子,笑靨如花。說罷她便像完成任務似的「咚咚咚」地向外跑去了。
「松長卿?」子伶青色的衣袖輕輕覆蓋著那白色的小東西,她低頭看去時,那小白兔的耳朵正悄悄豎了起來。
秋色將闌,水陌輕寒,飛紅凌亂。
子伶輕輕地向外走去。
她的前面,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小溪像一條彎彎的綢帶,繞過竹林幽篁,向東而去。小溪的對岸,種了很多海棠樹,那樹上開滿了酒紅色的海棠花兒,海棠花兒在風中搖曳著,飄在空中,紛落如紅雨。
一身青袍的長髮男子正在落紅下如癡如醉地舞著長劍,劍姿瀟灑,如幻似影。
子伶邁過小橋,朝對岸走去。
那男子一見子伶,便立即停止了練劍。待收攏劍後,便笑著向子伶走來。
子伶這才仔細打量起這男子來,只見他長相俊雅,風姿特秀,儼然如墜崖山松。
「你,不是人?」子伶盯著青袍男子,歪著頭,單刀直入地問。她心下對眼前這男子的身份極其懷疑:這位青衣男子會不會是那盜竊黃金面具的白衣男子?
「啊?」男子吃驚不小。
「我是問,你究竟是人不是?」
「不是。」男子盯著子伶那雙水靈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回道,「我不是人,我是妖,一隻會吃人的妖!」說罷他便趁子伶不注意時,利落地從她手中撩過了那隻小白兔,然後轉過身去,抱起劍來,道,「吶,我現在便要先吃了這只死兔子!」
「你竟要這樣殺一隻兔子麼?」
「是啊,誰讓我是妖?」
「好狠的妖!那你說,你把我擄到這兒來,究竟有何居心?」子伶站在那男子身後,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她指著那男子的背,問道。
子伶以為,那男子一定會轉過身來,對她凶相畢露。可沒想到的是,他卻居然「哈哈」一笑,笑得非常爽朗坦然,毫無做作。他雙手一丟,那隻小白兔便鑽入旁邊的花叢中不見了。然後,他轉過身來,盯著子伶,挑了挑眉,笑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你救了我的命?可你為什麼要救我?」
男子點了點頭,笑著逗趣道,「為什麼要救你?這可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不過在回你之前,我要首先要告訴你,我叫松長卿,不是人,是一隻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