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風相欺得,夜來吹折樹枝花。春風陣陣拂過,滑過黎偉的面龐,在森林裡呼嘯著,吹亂了春夜的月光。黎偉望著天邊的蒼月,心裡不禁騰起一股空曠的孤寂感,他離開松長卿和瑛姬所在的那塊平壩,反身而去,越走越遠,他想趁這會兒功夫在這森林裡走走,說不定還可以遇見江源,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位古蜀皇后的消息了,她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她沒有去找他,還是此刻她已經被榕華抓回去了?想到此,黎偉又想起了松長卿那兒藏的十二幅畫,那個時代不是古蜀嗎?江源會不會也在那兒?他會遇見她麼?
那夜,當黎偉轉身回去抵達松長卿的庭院長青庭時,松長卿已然回去了,並在他的臥室枕玉閣內等他。當紫怡帶他推門而進時,黎偉看見松長卿正坐在古琴邊,默默沉思,臉色陰沉而晦暗。
「松卿!」黎偉一邊笑著一邊朝松長卿走去,聲音鏗鏘明朗。對於他黎偉而言,看到松長卿,便猶如見到了拂曉的黎明。
「玉玄,你來了,」松長卿站起身,忙向黎偉走來,笑意勉強,「你來就好了,這不,我還擔心玉玄你因何事不能來了呢,呵呵。」說罷他便讓紫怡把屏風後剩下的那十一幅畫全部拿出來,依著次序一幅幅掛在牆上,「玉玄,咱們這就進入主題!」松長卿邊說邊朝古琴那邊走去,揮了揮青色長袖,倚在它旁邊坐下。
「松卿,你這要?」黎偉看著掛在那牆上的十一幅畫,對松長卿的意圖疑惑不解,按道理講,一個晚上,怎能遊歷如此多的畫?
「噢,玉玄,是這樣的,咱們的時間已然不多了,現在你必須趁榕華未發現之前,盡快找到蜀翁找到驅魔丹,然後離開森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松長卿撫著琴弦,正色說道,那凝重而嚴肅的臉色,掩不住他心中那重重的心事。
黎偉只知道松長卿今晚相會了瑛姬,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令他如此疑心,難道畫裡尋丹的事,榕華已然有所察覺了麼?他本來想問松長卿,但又見他很是著急,心想,當下尋丹才是正事。於是黎偉便坐在木椅上,隨著松長卿的琴曲「蜀歌」的響起,他的眼睛越來越朦朧,漸漸地,他進入了第二幅名叫「失蹤」的畫裡。「失蹤」的畫,講得是蜀國公主杜宇瑩失蹤的故事。
第二天清晨,子伶正獨自走在庭院的迴廊上,她想去找杜宇夜郎,請教他她該何去何從,畢竟,她是他救活的,可是,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地方,她應該去哪?難道她真的不能再回到21世紀了嗎?真的沒有辦法了麼?不,她不要,子伶告訴自己,她一定要想方設法擺脫這可笑的命運,至少,她要拯救自己,掌控自己命運的舵盤!
子伶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沉思著,忽然,她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小馬兒般噠噠噠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見是蜀國的小王子杜宇曉向她跑過來,一頭大汗,「杜宇曉,怎麼了,發生何事了這麼著急?」子伶忙拉住杜宇曉的稚嫩胳膊,睜著她那雙水靈的大眼,俯下身子,關切地問道。
「子伶不好了,杜宇瑩不見了!我…我…我這正要去告訴王兄呢!」杜宇曉喘著粗氣,稚嫩的臉上,卻出奇得顯出大人般的憂慮神情,由是,子伶不得不佩服這古代小孩子的早熟。
「公主不見了?杜宇曉你沒弄錯吧?興許,興許公主只是出去玩了呢?」子伶安慰杜宇曉道,她提醒杜宇曉,他可能過於馬虎,說不定是他把杜宇瑩的出玩當出走,從而大驚小怪了。
「怎麼會?子伶我沒有弄錯,杜宇瑩她真是走了,而且是逃走了,不信你看!」於是杜宇曉便嗖得從背後拿出一片竹簡來,遞給子伶。
「這是什麼東西?」子伶拿著竹簡對著天橫翻豎轉,卻弄不清上面到底寫得什麼,那複雜的圖案,有點類似甲骨文,可惜大學那會兒甲骨文的課她逃了,否則她不可能一字不識的,「傳說中的象形文?」子伶一臉疑惑的神情。
「象形文是何東西?這叫字,你很笨耶!」說罷杜宇曉便從子伶手裡虎頭虎腦地搶過竹簡,又噠噠噠地向他王兄杜宇夜郎屋子裡跑去。
子伶看著杜宇曉那漸去漸遠的活潑背影,歪了歪頭,自言自語,「笨?我很笨嗎?」說罷她又笑了笑,跟在杜宇曉身後,朝王子杜宇夜郎屋子走去。
杜宇夜郎臥室的門敞開著,顯然是杜宇曉的緣故。於是子伶便徑直走了進去,「王子,」她看見杜宇夜郎正拿著竹簡焦急地來回踱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來杜宇瑩的出走的事真的令他很著急。而杜宇曉也站在一旁,背著弓箭,抱著拳頭,儼然隨時待命的武士。
「子伶,王妹居然留信出走了!」杜宇夜郎拿著竹簡,忙向子伶走來。
「那上面說什麼?」子伶雙手接過竹簡,一副關切的神態。
「杜宇瑩說,她要等到人老珠黃沒人要的時候才回來!」杜宇曉在旁邊奶聲奶氣插嘴道。
杜宇夜郎苦笑著點了點頭,說,「子伶別見笑,我們蜀中之人大都這樣,因遠離中原文化,所以不行周禮,但我們的男兒個個都豪爽耿直,女兒心地善良,言行也爽快開朗!」
「王子多慮了,是子伶不懂蜀中風情才是,哪裡會見笑?當下最應該做的,是想盡辦法把公主找回來才是,她昨晚聽王子你說要把她嫁到巴子國去,她可能是著了急,所以這才逃了,現下她也才剛走,應該走得不遠才是,追也來得及!」子伶不慌不忙地對杜宇夜郎分析杜宇瑩出走這件事情的可能走向。
「子伶說得對,按照王妹的性子,她最可能去的是些風景神奇美麗的地方,而離蜀山最近的這種集鎮,首先當屬白石鎮了!」說罷杜宇夜郎便急著走出臥室,來到後院的馬廄裡,牽出一匹健壯而剽悍的灰棕色馬,準備就此離去。
「王兄,你就這樣走了麼?不要告別王兄們嗎?」杜宇曉跟在他後面,眨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道。
「不了,」杜宇夜郎轉過頭來,望著身後跟來的杜宇曉和子伶,回道,「已經來不及了,杜宇曉一定會替王兄轉達的,哈哈,是不是?」說罷他便笑著翻身坐到馬背上,準備就此離開。
「王子,」子伶慌忙喊道,眼見杜宇夜郎就要離開,她著了急。
「怎麼了子伶?」杜宇夜郎坐在馬背上,拉著韁繩,俯視著子伶,關切地問道。
「我該怎麼辦?我真的不能回家鄉了麼?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麼?我不要留在這裡!」子伶終於把自己的疑問和想法對杜宇夜郎和盤托出。
「子伶,你說什麼?你要離開這裡?是杜宇曉對你不好麼?」杜宇曉拉扯著子伶的裙子,不要她離開。
「杜宇曉,你現在還小,你不懂,姐姐不屬於你們這個地方啊。」子伶蹲下身子,摸著杜宇曉那稚嫩的小手,解釋說。
「我懂,我什麼都懂,是子伶你不喜歡杜宇曉!」說罷杜宇曉便雙手抹著眼睛哇哇哇地哭起來。
子伶笑著搖了搖頭,正想勸說杜宇曉時,卻聽見馬背上的杜宇夜郎在喊她,於是她便轉過頭去,一看,王子杜宇夜郎已經向她伸出手來。
「王子你?」
「你不是想離開這裡麼?有一個人你見了就知道該何去何從了!」杜宇夜郎笑著點了點頭,「來吧,子伶!」
子伶剛開始還猶豫來著,但看見杜宇夜郎那焦急的神情,再加上她對杜宇夜郎那莫名之中產生的信任,這些都促使她在那瞬間決定了要把手伸給他,杜宇夜郎見狀,便一下把子伶拉上馬背他的懷裡,再拉好韁繩,登馬離去!
那杜宇曉卻仍然坐在原地摸著眼睛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怨道,「子伶你不要杜宇曉,杜宇曉也不跟你玩了,再也不跟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