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偉發現自己在那畫中神遊時,自身就如同被催眠了般只剩一具軀殼。待他清醒過來,方發現自己的神思又回到了松長卿的寢臥枕玉閣內,他定了定神,朝那松長卿望去,他剛把曲子「蜀歌」彈完,正在那輕撫琴弦,神態自若,稍刻,方抬起頭來,看著黎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怎樣,玉玄?方纔你看到了什麼?」松長卿兀自站起身,背著手,慢慢朝黎偉這邊走過來。
「我看到了一位奇怪的女子,還有一群陌生國度的人,他們奇裝異服,彷彿那是很遙遠的年代……」於是黎偉便把他在畫裡所見到的一切告訴了松長卿。
松長卿聽著黎偉慢慢講來他在畫裡的見聞趣事,捋著鬍鬚點了點頭,神情越來越嚴肅,「那就對了,」他望著窗外的月亮,自言自語道,「看來,是時候行動了!」
「行動?松卿,你說什麼?你有何行動?」黎偉問道,言語雖急,但卻倍顯關切。
「呵呵,是長卿的一點私事。」松長卿轉過身來,看著黎偉,微露笑臉,「玉玄不必擔心,長卿自能應付。對了,玉玄你在這幅畫裡可曾遇見蜀翁?」
「蜀翁?蜀翁倒沒遇見,不過玉玄已然知道那蜀翁是王族子弟的師傅,也是那國家的祭師,只要能入畫,玉玄便定能找到他!」黎偉回道,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松長卿笑著又點了點頭。這時,月已下弦,正值半夜時分。紫怡端著一壺溫酒和一碟菜餚,輕步而來。「玉玄、長卿,來吃些溫酒,暖暖肚子。」紫怡一臉笑容,走到桌子旁邊,放下酒壺和碟子,再把那桌上的一疊畫放回屏風背後。
「呵呵,紫怡真知長卿的心吶。」松長卿笑著捋了捋鬍須,說罷便拉上黎偉,坐在桌子旁邊,吃將起來。「哈哈,真的很好吃,紫怡你的手藝越來越精進了!」松長卿開心滿懷,邊吃邊誇讚道。
「那是長卿你今晚特別開心的緣故。」紫怡微笑著回道。
松長卿愣了一下,他瞟了一眼紫怡,隨即又笑起來,「紫怡,是長卿的知己。」
黎偉看著眼前的松長卿和紫怡,他們如夫妻般相敬如賓,相知相惜。可是令黎偉不明白的卻是,為何松長卿會說紫怡不是他的真愛,紫怡,當真不是松長卿的夫人麼?那他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由此,黎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榕茵,那正在熟睡中的她,若醒過來發現自己不在身邊,該有多擔心,想到此,於是黎偉隨即便起身向松長卿告辭。
「怎麼玉玄,你要走嗎?時間尚早呢!」松長卿站起身來,赫然笑道,「還有三個時辰天才拂曉,玉玄莫急,長卿還有安排!」
「還有安排?」黎偉一臉疑惑,「松卿還有何安排?儘管吩咐玉玄!」黎偉拱起手來,問松長卿。
「呵呵,」松長卿雖仍然笑著,但神情卻似乎有些恍惚,有些暗沉,「長卿為預防以後事情有變,所以想在此刻把這首曲子傳授給玉玄,若以後沒了長卿,玉玄自有琴和畫在身邊相陪,便可入畫尋訪蜀翁,找到驅魔丹……」
「沒了長卿?長卿你要?」黎偉和紫怡不由得齊聲驚問。
「長卿說得什麼話?玉玄每晚來這裡聽琴不就好了麼?」紫怡含情脈脈地看著松長卿,一臉擔憂。
「是啊松卿,玉玄每晚來這裡便是了!」黎偉也說。
「呵呵,你看你倆,搞的我好像就要消失了似的,我這不也是害怕出了什麼狀況,害怕到時候誤了大事,那就麻煩了!」松長卿看著黎偉和紫怡,笑道,「紫怡,我現在便教玉玄這首曲子,你去取個火爐進來,我有用處。」繼而他又轉向黎偉,說,「玉玄,你跟我過來。」
於是紫怡便依著松長卿的吩咐,出門去取爐子去了,枕玉閣內,只剩松長卿和黎偉,他要將蜀歌這首神奇的具有穿透時空力量的曲子傳給黎偉。
可黎偉對著這古琴,卻是一臉茫然,雖然松長卿說的不無道理,他也的確應該學會這首曲子,可是他黎偉似乎對這鋪滿密密麻麻琴弦的古琴真的很陌生,更別提松長卿從琴下取來的那琴譜了,那些彎彎曲曲的符號,在他黎偉看來,簡直就是一張張排滿亂碼的廢紙。
「呵呵,玉玄切莫憂慮,」松長卿見黎偉一臉焦慮,忙笑著安撫道,「長卿估摸玉玄不是很通曉音律,但這也並非難事,音聲乃是人心聲的寫照,喜怒哀樂,發於文,便成詩,賦予型,便成畫,形諸於音律,便成曲調。只要玉玄你跟著長卿會心通神,再略教以你琴曲技巧,稍加練習,相信學會它,並非難事!」
於是松長卿便又兀自動情地彈起蜀歌來,黎偉專心聽著這首曲子裡流露出的那種絕世曠古的迷茫、悲涼、還有那種在壓抑下爆發的自信和前進力量,深深震撼了他的心靈,這一次,他似乎真正讀懂了它,他的心境,和它,如此相似。如果這首曲子是長卿心境的寫照,那麼長卿定是他的知音;若這曲子是那畫中女子的意志,那這女子定是他的知己!
一曲聽罷,紫怡端著一個偌大的鐵盆走了進來,裡頭正燃燒著幾塊木材,「長卿,火盆已取來。」她朝著松長卿微微笑道。
「好的,紫怡,」松長卿在琴邊站起身,向紫怡走過來,「紫怡,你現在就好生回房休息吧,今晚辛苦你了!」松長卿關切地說道。
「不,長卿不是也沒休息麼?紫怡要陪著長卿和玉玄,這點苦,算什麼呢?」紫怡執拗地回答道。
「紫怡……」
「長卿,紫怡這麼多年都陪著你,今晚這又算什麼呢?長卿你是關心紫怡,可紫怡這樣陪著長卿,心裡踏實。」紫怡多情地把自己那修長的手指輕輕貼在松長卿嘴角邊,溫柔地說道。
「好,」松長卿欣慰地笑起來,說罷他便走到掛著那幅名叫「穿越」的畫下,把它取下來,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又是自言自語,說道,「你就遠去吧,你去了大家的日子才安寧!」於是他便把這幅畫往那火盆裡一丟,頓時,熊熊大火便把那畫中的女子燒得體無完膚。
「松卿,你……」黎偉看著松長卿這燒畫的舉動,疑惑不解,「你為什麼要將它燒掉?」
「玉玄,以後你每遊歷一幅畫,事後務必要這樣燒掉它,切記!」松長卿盯著黎偉的眼睛,囑咐道。
「為什麼?」
「你別問這麼多,總之這麼做,便離榕華的陰謀又遠一步了!當下你的任務是專心練琴,然後每晚來聽琴,你記住了麼?」松長卿又說。
「好,玉玄一定把松卿的話謹記於心!」黎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