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番推辭,阡宸怕她一時反應過激離開冷宮,只得悉心安撫,編了謊話說因為她與自己的母親長得太過相像才認錯了人。
他走出膳房時,發現旖薇已經命人著手清掃冷宮,她坐在迴廊的凳子上,芬兒給她捶著腿,兩個孩子正坐在她身邊講著和菱嬤嬤的趣事,那一幕美若畫卷,溫馨融融。
「薇……」他感動於她這不動聲色的周到與體貼,卻不知該說什麼好。「旭堯,思荷,菱嬤嬤的糕點做好了,你們快去吃吧。」
兄妹倆歡呼著蹦蹦跳跳衝去小膳房,在一旁伺候的芬兒和芸兒也遠遠退開。
懇「失憶對她來說是一種福氣,若她知道被自己的親妹妹害到如此地步,一定痛不欲生。」旖薇拉著他坐下來,「若你讓她記起從前的一切,用針灸打通頭部的經脈,悉心調理即可痊癒。」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仍懷疑自己在做夢。
多年前,母后的棺木被抬入皇陵之後,年幼的他一直跪在陵前痛哭不止。父皇一直在陵前陪著他,父子倆不吃不喝地呆了一天一夜,此後,父皇便一蹶不振。
讓自那以後,他也開始憎惡整個後宮,不准任何人碰觸自己,將自己封在御書房裡天天研讀詩書史冊,他每天都警告自己,失去母后,他將永遠靠自己,他不能給母后丟臉,他要守護母后為他掙得的一切,包括儲君之位和皇位,他要為母后復仇!
這麼多年,他終於熬過來了,卻發現母后竟還活著……
旖薇見他雙眸含淚,不禁有些擔心,她還從沒見他這樣崩潰過,「阡宸,你還好嗎?」
「朕沒事。聽潮閣首發」
午後陽光暖的叫人心酸,他心底冷寂的一隅,終於流溢出溫暖。
他按住眼窩,沉重的呼吸之後,已經揚起唇角,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說,「薇,朕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
「你應該謝旭堯和思荷,他們捉迷藏才發現這裡的,從那以後,兩個小傢伙就一直偷偷望這邊跑,我本以為回紇太后藏匿在這邊,這才過來瞧瞧,沒想到竟是太后。兩個孩子和皇祖母投緣,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那兄妹倆除了氣死人不償命之外,倒是立了奇功。薇,你說把母后接到哪個宮殿居住比較好?」
「詠熙宮離鳳鳴宮近些,不如,先讓母后去那邊住吧,那本是留給思荷做公主寢宮的,剛剛整修過,可以依著母后以前的習慣重新佈置一下,說不定,她會慢慢記起一些事情。」
「嗯,還是暫時不要讓她恢復記憶,免得她知道父皇已故,承受不住打擊。朕聽娘子的,就讓她老人家住在詠熙宮,朕會以認她做義母為緣由,讓她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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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與皇后接了一個老嬤嬤住進詠熙宮的消息轟動整個朝野。
隨即,一紙聖旨將赫連阡崇一家三口,赫連煊夫妻兩人,還有赫連豈一併宣召入詠熙宮。
而詠熙宮內的幾個宮女剛剛給「菱嬤嬤」穿戴好,旖薇握著她的手,走到台階上的鸞椅上坐下,一行人這才被傳喚進來。
片刻後,赫連阡崇、豈、煊都齊齊跪下來,阡宸叮囑過他們,不準直呼「母后」,他們只能說,「參見菱夫人。」
——(
菱嬤嬤看著他們忽然一慌,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忙又坐穩。
旖菡見旖薇打眼色,也忙跟著跪下。
崇王妃慕容崇心卻還站著,而且臉色蒼白無血,像是見了鬼,她手上雖然牽著自己五歲的兒子赫連靖,卻乍然驚聲尖叫,「不,這不可能,她不可能還活著,我親眼見到姑母讓總管餵她喝了毒藥,這不可能……」
鸞椅上的菱嬤嬤驚愕地倒抽冷氣,她腦海中有些模糊的畫面閃過,尤其是那一聲杯子墜地爆碎的聲音讓頭腦刺痛,還有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森冷低緩地說,「姐姐,你放心的死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兩個兒子,我會好好照顧陛下……」她看了眼旖薇,不安的想要站起身。
旖薇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動,她的手溫柔有力,向來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嬤嬤,請容我給你介紹,這位失控的是崇王妃慕容崇心,在她身邊的是崇親王,他們是夫妻。而他們身邊的是赫連靖,靖兒與旭堯、思荷同年,已經五歲。」旖薇說著,慈愛地柔聲命令,「靖兒,過來,讓祖母看看你。」
年幼的赫連靖一向喜歡與旖薇這個做嬸母的親近,旖薇一伸手,他便鬆開慕容崇心的手樂顛顛的上前去。
慕容崇心卻暈厥,在墜地之前赫連阡崇及時抱住她,把她帶去偏殿。
旖薇接著介紹了豈、煊和旖菡,「……豈尚未成婚,敏太妃正在為他挑選王妃,煊掌管忠齊門,菡兒是我的妹妹,是煊的王妃,這便是我們的一大家子。」
「我們?」菱嬤嬤疑惑,昨晚陛下破天荒的說要認她做義母,又安排了這座華美的宮殿給她住,還將她打扮的如此貴雅逼人,便是已經將她皇后和陛下當成了自家人?「王爺和王妃都快請起,我……我不適合做你們的長輩。」
「適合,適合,呵呵……您老人家再不適合還有誰更適合?」豈兀自坐在椅子上,隔著艷紅的地毯,煊和旖菡坐在他對面。「煊大概對這位老人家沒有印象,那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
的確,慕容菱死時,煊還沒有出生。
旖菡卻聽得一頭霧水,雖然不好直接過問,卻已經猜到,這位「菱嬤嬤」就是被自己的親妹妹陷害而死的先皇后慕容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