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宸坐在大殿的龍椅上接受跪拜,深邃的眼眸黯淡蒼冷,他凝視著旖薇曾經站立的位置,木然聽著朝堂上臣子的稟奏,卻左耳進右耳出,只聽到嗡嗡的說話聲,卻不知所云。
武將之列第一位是康建烈,第二位便是旖薇,無論是她陳情上奏還是默然不語都不卑不亢……她穿著銀亮鎧甲的樣子英氣逼人,微笑起來神秘地叫人看不透,殿堂上的一群男將在她面前也氣勢驟減。
「陛下?陛下?」作為兄長和赫連皇族的頂樑柱,赫連阡崇不得不出言提醒,「陛下,節哀順變,國事為重。」
阡宸的雙眸這才有了波瀾,「呃,皇兄不必擔心,朕一直聽著。」
懇赫連阡崇不得不重複,「康將軍剛才說,回紇來了戰報,康諾首戰告捷,大軍已經奪取回紇的埃利姆湖以及週遭的兩個州。」
他強自打起精神,「朕沒有看錯,康諾和旖薇的狼師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可是,以後不會有人再去訓練那群狼了。
他沉下氣,抬手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接連咳嗽了五六聲,一旁太監忙遞上帕子,他按住唇說道,「還有其他事麼?」
讓又有大臣走出來說,「陛下,左右丞相之職還空著。」
阡宸掃視群臣,「朕沒有看到合適的,左右丞相……阡崇,你和豈暫時擔著吧,朕累了,退朝。聽潮閣首發」
「恭送陛下!」
走出大殿,納安在肩輦旁小心翼翼的問,「陛下,是要去龍嘯宮用膳,還是去御書房?」
阡宸看著遠處的宮廊,思緒又飄遠。
就在前幾天,他和旖薇就站在那邊談笑。
要去龍嘯宮嗎?裡面也裝了曾經的繾綣纏綿,多呆一會兒都會痛徹心扉。
其實,偌大的皇宮到處都是美好的回憶,沉澱下來的,只有痛苦。
難怪坊間有習俗,人死之後,要將所有的遺物都處理乾淨,不是因為不吉利,為的就是讓活著的人不那麼痛苦。
「去書房。」書房裡有一大堆折子,看累了,也就不會想的太多。可是他卻又想起旖薇的脖子上被打了印記的那天,她躺在龍椅上耍賴睡著的樣子。
納安見他神色憔悴,隱隱有些擔心,「陛下,要不要找陸大人過來瞧瞧?陛下剛才咳出的見紅。」
「沒事。」
肩輦在書房門前停著,阡宸下來時,雙腳已經站不穩,形如踩在棉花上,搖搖欲墜。
他剛要邁進門檻,一個白影忽然從殿內躥出來,一群太監宮女被嚇的尖叫,阡宸也一怔,卻也不是什麼可疑的東西,而是雪梟。
雪梟嗚嗚叫著,一直圍著他打轉。
他訝異蹲下來,捧住雪梟毛茸茸的大腦袋揉了揉,「雪梟,你最近都去了哪?是不是旖薇叫你來的?」話出口,他又苦笑搖頭,「瞧朕在胡言亂語什麼?旖薇怎麼會叫你來?」
雪梟舔了舔他的手,咬住他的龍袍將他拖入殿內,飯菜香從几案上瀰漫開來。
他嗅得出,那是雪蓮粥的香氣——旖薇住在清慈宮郡主寢殿時,他還親手餵她吃過的雪蓮粥,裡面還有銀耳、紅豆、杏仁……烹煮的香濃爽滑,甜而不膩。
他走過去,卻看到冒著熱氣的粥碗下壓著一張字條,心口像是被重擊了一拳——上面竟是旖薇的筆跡!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才穩住情緒,上面倒也不是什麼相思情詩,不過是一句話,「風波暗湧,千萬保重龍體,粥趁熱喝,聽說你的心被剜走了,雪蓮粥裡有紅豆,紅豆可以補心。薇,親筆。」
是鬼魂顯靈?他的心沒了,這句話是他自言自語說的,其他人沒有聽到過,旖薇是怎麼知道的?紅豆真的可以補心?
「雪梟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將字條放在鼻子前,有熟悉的雪蓮香,是旖薇的體香。
他坐下來,或許是粥太熱,熏得眼淚直往外流。自從母后與父王仙去之後,他從沒有這樣獨自垂淚過,心卻真的暖了不少,有緩緩的熱流在湧動。
他甚至不敢去想,旖薇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或許,這張字條根本就是玉邪或厲隱寫的,那兩個人與旖薇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模仿筆跡綽綽有餘,但是,這雪蓮粥卻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還有雪梟,自從旖菡出嫁之後,它便只聽旖薇的話,玉邪和厲隱根本指使不動它。
阡宸喝完粥,心口已經沒有那麼痛,「雪梟,你能告訴朕,旖薇到底在哪嗎?」
雪梟只是看了看他,乖順趴在他的腳邊,腦袋舒服地枕在他的翹首龍靴上。
他伸手撓撓它的背,以前,旖薇總是這樣撓它。「雪梟,你一定也很想念旖薇。」
朝陽透過窗子照進來,暖的叫人心酸。
無血在外面稟報,「陛下,頤恩宮那邊傳來消息,說太后撞鬼,精神錯亂,御醫們查不出病因,皇宮裡傳言沸沸揚揚,說是郡主雖然已死,鬼魂卻徘徊不去。」
鬼魂,鬼魂,為什麼總是鬼魂?!
「無血,你和玖擎都進來!」
無血和玖擎推門而入,靜靜地跪下來,聆聽命令。「陛下。」
阡宸遞上手中的字條,「玖擎,你一直守在御書房門口,有沒有發現這粥和字條是誰留的?」
玖擎看到上面的字,大驚失色,「陛下,這……末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