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婦 正文 問詢
    趙府這裡定下了,但婚姻大事總要兩造都同意才能成事。要照了八爺的意思,就該擇個好日子,帶著人去親自登門求親。四老爺卻讓兒子再等一等,會試雖登了第,還有殿試呢,要兒子殿試過後有了名次,四老爺再帶了兒子去求親,那才叫熱鬧。

    四老爺做了主,八爺也只有安心備考,畢竟幾年都等過來,也只有一個多月就能再去求親。只是八爺還怕王家就在這個把月的時候和別家定了親事,把婉潞請了過來,請她歸寧時候問問風聲,瞧王家可有中意的人。

    時令雖只是三月,春風吹在人的臉上讓人覺得溫柔,八爺說話時候額頭上已全是汗,臉上也有紅色,只有一雙眼眼巴巴地瞧著婉潞。婉潞想笑話他幾句,終於沒有開口,只是含笑道:「去問問倒罷了,只是若有什麼東西要讓我代傳,這樣的事我可不幹。」

    急的八爺又站了起來,對婉潞連連作揖:「六嫂,小弟知道以前是小弟荒唐,現在小弟知道女兒家名聲要緊,怎敢讓六嫂做這種事。」婉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瞧著八爺突然歎了一聲:「你若早有這麼一些想法,當年也不會害了兩條人命。」

    八爺的唇抿起來,那美婢雖是自己跳井,究其原因,還是因了八爺的始亂終棄。八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小弟知道,當年的確是小弟錯了,才害了美羽,還有她腹中的……」她腹中的是八爺的骨肉,婉潞覺得氣氛有些沉重,輕輕咳嗽一聲:「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視鸞娥如親妹妹一樣,你們若真有緣成了親,你可要好好待她。」

    八爺又行一禮:「小弟知道。」外面有個丫鬟探頭,春燕走了出去,過了會兒就笑著進來:「給奶奶道喜,方才是舅爺家來人報,說舅奶奶今兒早上誕下一個哥兒。」

    婉潞這一喜可比方才喜多了,搭著春燕的手要出去,瞧見八爺還站在那裡,笑著道:「這也是湊巧,我這就回了婆婆,回娘家一趟。」八爺嗯了一聲,在婉潞要走出去的時候叫了聲六嫂,婉潞轉身回頭,八爺遲疑一下才道:「小弟前幾年已經在廟裡給她供了個牌位,也算償一償我的罪過。」

    婉潞沒有說話就搭了春燕的手出去,八爺站在那裡,年少荒唐,鑄成的就是不可挽回的大錯。

    婉潞去回了楚夫人,楚夫人聽說淑娥得了個兒子,也是十分歡喜:「你這就回你娘家一趟,多帶些東西,咱們家不是那幾年艱難時候了。」這幾年打壓下了陸家,趕走劉家,又沒設總管,出入賬目比以前清晰明瞭的多,趙府除日用夠花之外,每年還多了些盈餘。

    婉潞應了,吩咐春燕去預備東西,福姐兒已經跑了進來,直接撲到婉潞懷裡:「娘,聽說舅母生了個表弟,我要去瞧瞧。」婉潞扶住自己女兒:「你啊,進來也不行禮,就這樣亂跑。」

    福姐兒眼睛瞪的圓滾滾的,瑾姐兒也走了進來,依次對楚夫人和秦氏行過禮才對婉潞道:「娘,妹妹一聽說舅母生了個表弟,就嚷著要去瞧表弟,女兒說等娘您回來了再說,她等不及,就跑祖母這裡了。」

    瑾姐兒口齒伶俐,福姐兒正按了婉潞的話在那裡規矩給楚夫人她們行禮,聽到瑾姐兒這番話,回頭不服氣地道:「姐姐,你也想去才跟著來的,不然你不在家做針線?」楚夫人把福姐兒拉到懷裡:「姐兒乖,你舅母剛生下孩子,那血房你們小孩子也不能進去,就在家裡瞧祖母斗牌,贏了錢,祖母給你買糖吃?」

    福姐兒的小眉頭皺了皺,在努力思考是跟著娘去瞧表弟呢還是在家跟祖母斗牌贏錢有糖吃比較好。春燕已經來報東西預備好了,婉潞笑著道:「婆婆,那就讓她們倆陪您斗牌,媳婦先去了。」福姐兒還想再說話,秦氏已經按住她的肩膀:「好乖乖姐兒,三伯母這裡還有好玩的呢,你就乖乖在家。」

    瑾姐兒已經走出幾步:「女兒送送娘。」這孩子,實在是太乖巧了,婉潞摸摸她的臉,也沒吩咐她要照顧好妹妹就出去了。瑾姐兒等瞧不見婉潞的背影才折回楚夫人房裡,見福姐兒還一臉思考的樣子,上前對福姐兒道:「妹妹,你昨兒學的那針線呢?今兒姐姐再教你一種花樣。」

    正在讓人調桌子拿出牌的秦氏聽到了,笑著抬頭:「昨兒我還聽那嬤嬤說,姐兒的針線學的極好,繡的那花雖沒有香,也活靈活現。」一說瑾姐兒的針線,楚夫人就得意地把一隻腳高高翹起:「瞧瞧,這鞋子就是你侄女做給我的,別說她這一點點大的孩子,你大姐也是極聰明的人了,也要到十二三歲才能做的那麼好呢。」

    楚夫人是極莊重的,秦氏哪曾見過她這樣,那鞋雖普通,不過就是軟底上用藍布做了鞋幫,上面繡了幾朵花。再一瞧那針腳細密,秦氏笑了:「婆婆您這是故意打媳婦的臉,明知道媳婦的針線做的不好。」秦氏樣樣都能幹,就是針線上要差了些,到現在趙三爺的貼身內衣和鞋襪這些,都要針線上人裁出樣子,秦氏不過就用針聯起來就算自己做的。

    楚夫人已經把腳放下,故意道:「我就要讓你瞧瞧,好回去讓碧姐兒好好學了針線。」秦氏笑的前仰後合,用手搭著瑾姐兒的肩:「也不知道姐兒這樣能幹,以後嫁到誰家?」一說嫁人楚夫人就沉默了,原來做媳婦的時候還有些埋怨月太君管孫女們的婚事管的太寬,現在自己的孫女們要議婚了,楚夫人才發現,自己只怕比月太君當年還要焦灼上幾分。

    一說到婚事,瑾姐兒就害羞了,這幾年不是沒有人來吹過風,可婉潞總以孩子太小擋過去了,她是早慧的孩子,想的也比同齡人想的多,此時不由咬了下唇,扭身道:「三伯母就是愛笑話。」

    說著就跑出去,秦氏笑了:「瞧瞧,害臊了。」說完秦氏就坐到楚夫人身邊:「說起來,這些侄女裡面,除了那幾個還在守孝的不好議親外,其他幾個都該議親了。」楚夫人摸一摸福姐兒的頭,歎道:「哎,怎麼長這麼快呢?你做伯母的也要幫著細打聽打聽,可不能挑到那種亂七八糟的人。」

    秦氏忙笑著應了,楚夫人這才拉著福姐兒的手站起身:「來,陪祖母斗牌,哎,再過幾年,你就沒那個耐心了。」

    婉潞到平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喜氣洋洋,今日必然忙碌,婉潞又是姑奶奶,進了門就往廳裡去。廳裡比婉潞想的熱鬧,除了朱氏王太太,還有朱太太和淺草都在那裡。

    瞧見婉潞帶人走進來,朱氏笑了:「瞧我都忙昏了頭,竟不知道讓人去迎一迎你。」淺草站起身拉了婉潞坐下,對朱氏笑道:「姑母不是忙昏了頭,是歡喜昏了頭吧?」世人重男子,朱氏也不能免俗,女兒再好也是為別家養的,她盼這個孫子盼了有些年頭了。

    現在得償所願,那歡喜勁是描不出來的,婉潞坐下才笑道:「怎麼不見鸞娥妹妹和小侄子?」王太太在旁插話:「你妹妹見了那侄子,喜歡的要不得,又不敢伸手去抱,就守在搖籃旁邊,誰叫也叫不過來。」朱氏拍一拍王太太的手:「喜歡孩子也是常事,等鸞娥定親出嫁,不幾年就可以抱自己的孩子了。」

    這話就是婉潞想問的:「哦,鸞娥妹妹定了親了?怎麼我們不知道。」王太太那本來喜氣洋洋的臉上籠上了一片輕愁:「就是這親事不好辦呢,也不曉得你們妹妹是怎麼了,別的都不管,就要男子答應一件,日後不許納妾。天下男兒納妾也是常事,哪有沒過門就不許納妾的?」

    還有句話王太太沒說出,來求親的人裡面,也有幾戶門第高的,如吏部侍郎的大公子,他的妹妹就是當今太子妃,太子一登基這位公子就是國舅爺,榮華富貴那是不可限量的。王太太見了這樣好親事,巴不得把鸞娥就許了他家。

    可是這位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樣不好,是娶續絃不說,房裡還有兩個姨娘和幾個通房,通房是能打發掉的,這姨娘就難了,不說其中一個姨娘已經生了孩子,另一個姨娘也服侍那位公子許久,哪肯同意鸞娥的這個要求。

    王太太恨不得打鸞娥幾下,這樣好的親事回了,再找一門這樣的,那就難了。鸞娥才不管自己的娘要說什麼,這一條再怎麼不肯吐口。

    淺草聽了笑著道:「親家太太您也不用太著急,鸞娥妹妹這樣的人品相貌,什麼樣的人配不上,再說天下男子不納妾的也多了,嫁個家裡本有妾的,雖名分所關,畢竟是後來進門的,總不免虛了那麼一兩分。」王太太知道淺草吃過妾室的虧,只是歎氣不說話。

    朱氏對婉潞使個眼色:「你們姐妹去瞧瞧那孩子,我們幾個老人家說我們的。」婉潞和淺草起身走了,等出了廳淺草才歎道:「雖說名分所關,妻妾有別,可一顆心分成幾份,難免就有了偏頗,況且那人若是男子心愛的,拿出正室大奶奶的款兒又怎樣?他還不是會覺得是你禍害他心愛的人,面上不會如何,心裡可就淡了,這又何苦?」

    婉潞停下腳步:「怎麼?妹夫他又?」淺草淡淡一笑:「他倒沒敢這樣,只是方才聽了王親家太太的那話,想起當年往事。」婉潞微微一笑:「親家太太啊,也是著急鸞娥的婚事才這樣說的。」

    淺草怎不明白,姐妹倆緩緩往前走,已經能聽到嬰兒的哭聲,還夾著孩童咿唔的聲音,打起簾子走進去,鸞娥坐在搖籃邊上,瞧著裡面閉眼睡著的孩子,凝姐兒踮著腳尖扒著搖籃的邊看,嘴裡還在說:「弟弟、弟弟。」旁邊站了兩個奶娘打扮的。

    淺草已經笑了:「鸞妹妹這是沒見過孩子還是怎麼?」鸞娥急忙站起:「姐姐們來了,我是見過孩子,可從來沒見過長這麼漂亮的孩子。」婉潞把凝姐兒抱起,在她臉上親了親:「想姑母了嗎?」凝姐兒睜大眼睛,嘻嘻笑了笑,伸手抱住婉潞的脖子就往她臉上香了香。

    一個奶娘走上前:「姑奶奶,姐兒昨兒還嚷著,要去瞧姑奶奶和姐姐們呢。」凝姐兒曉得姐兒就是自己,小腦袋一點一點。婉潞捏捏她鼻子,淺草已經抱起睡在搖籃裡的孩子。

    鸞娥啊了一聲:「姐姐,抱不得,他軟的就像沒骨頭一樣。」婉潞笑了:「你抱不得,你淺姐姐可能抱,她自己生了三個孩子,還沒抱過初生嬰兒嗎?」

    鸞娥面上一紅,婉潞仔細去瞧這個孩子,雖帶著初生嬰兒紅彤彤的膚色,眼睛也閉著,但能看出這孩子眉毛很好,鼻子很高,小嘴不時翕動一下,這就是平家下一代了。奶娘已把凝姐兒抱了過去,婉潞接過孩子,嬰兒的身體柔軟,抱在手裡感覺就像一團棉絮,爹要看見這個孩子,該是多麼高興。

    在房裡又坐了會兒,婉潞隔著簾子問過淑娥可還好,裡面的丫鬟代答淑娥一切都好,剛喝了定心湯在那裡睡著呢。婉潞她們也就出門,還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鸞娥,讓她別打擾淑娥休息。

    走了段路,婉潞坐到旁邊那棵桂花樹下,淺草以為她累了,推一邊的鸞娥道:「你去讓丫鬟送幾杯茶過來。」鸞娥剛要走出去,婉潞已經拉住她:「還是淺妹妹你去一趟吧。」淺草了然一笑,轉身而去。

    春風吹起鸞娥身上的衣衫,她的嫩綠色裙子上的玉色絲絛也隨風飄蕩,大眼裡總是含著笑意,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姑娘。婉潞看著她:「鸞妹妹,如果有個男子,以前做過錯事,但後來已經改過,現在是個有擔當的男兒,這樣的人你肯不肯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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