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婦 正文 女兒
    瑾姐兒嗯了一聲,丫鬟見她眉頭緊皺,帶了幾分小心問道:「是誰惹姐兒生氣了,姐兒的眉頭皺的這麼緊,說出來,告訴了管家,讓他們教訓那些下人去。」瑾姐兒伸出小手把自己眉頭熨平,看一眼丫鬟道:「你說些什麼,這家裡有哪個下人敢給我臉子瞧?」

    丫鬟笑了:「姐兒說的是,奴婢猜一猜,再過幾日就是姐兒你八歲小生日,奶奶不替你過生日,姐兒你才惱了?」瑾姐兒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你胡說八道什麼?還在大伯母的孝期,哪能為我一個小孩子過生日?」丫鬟笑了,接著又歎氣:「也不是我們說,姐兒說話做事哪像個八歲的孩子,悄悄說一句,筠姐兒比姐兒大了三歲呢,行動做派還沒姐兒……」

    丫鬟見瑾姐兒瞪眼望自己,急忙閉了口:「瞧我,一見了姐兒這樣就又喜歡又愛,就開始胡說了。」說話時候兩人已經來到楚夫人上房,丫鬟挑起簾子,瑾姐兒低頭走進去。還沒行禮秦氏就上前拉起她的手,對楚夫人笑道:「也不是我自誇自讚,我這個侄女也算是京裡這般大的孩子尖兒了。」

    瑾姐兒有些奇怪,秦氏素日雖愛說笑,也沒有這樣誇過自己。楚夫人已經笑了:「不害臊,哪有你這樣誇人的?況且還沒見過外客呢。」瑾姐兒抬起頭,見上方坐了位端莊的老夫人,楚夫人已經招呼瑾姐兒上前行禮:「這是吳國大長公主,還不快些上前見過。」

    接著楚夫人就對吳國大長公主笑道:「這就是我那八孫女。」瑾姐兒這一輩的姑娘,從珍姐兒開始算起,瑾姐兒是第八個姑娘,福姐兒是第十一個,到了秦氏的碧姐兒已經是十四姑娘了,只是府中少用排行稱呼罷了。

    瑾姐兒恭敬行禮,吳國大長公主已經讓身邊丫鬟扶起她,丫鬟扶起瑾姐兒時候把她的手送到大長公主手裡,大長公主握住,仔細打量了一番就笑著對楚夫人道:「府上千金的美名果然不是虛傳的,方才來的六姑娘七姑娘已是不錯,哪比得上眼前這位八姑娘?。」

    楚夫人笑著應了,看向吳國大長公主的眼神帶了絲得意,這位大長公主是皇帝姑母,生母雖只是個宮人,可她出生時候皇帝已經五十多了,臨老得女也是萬般寵愛,等到先帝登基,對這位小妹妹也是多方照顧。

    今上即位之後,羅太后要做好大嫂,對這位小姑自然多加青眼,憐惜她不到三十就守寡不肯再嫁,她的祿田加了又加,已從出嫁時候的一千五百畝加到五千畝,今上雖對世家們多加打壓,可對這位姑母依舊恭敬,每年賞賜絡繹不絕。

    再說這位公主的獨子定北侯十年前已經病逝,她膝下只有一個當時年方五歲的孫兒,祖母帶著獨孫看在外人眼裡更加可憐,今上頻頻施恩,有了皇帝做為屏障,那位小侯爺又和太子極好,一生的榮華富貴是顯而易見。

    京城之中人人都想和吳國公主做親家,聽說皇帝本欲以五公主下降,誰敢和皇帝搶女婿?直到上個月宮裡傳詔,五公主封為蘭陵公主,下降殉國的周將軍幼子。消息一出,吳國公主府的門檻差點被人踏破。

    這要給獨孫挑媳婦,吳國公主自然不能馬虎,雖比不得當年皇后挑太子妃,也差不了多少。楚夫人心裡雖存了這麼個念頭,可是一來自己幾位小孫女輩分上有了參差,二來年齡上也有些不對,吳國公主守著獨孫過了那麼多年,想的定是要孫兒快些娶親,好讓他給自己生重孫。

    誰知今兒門上來報吳國公主駕臨,這讓楚夫人十分驚喜,接了進來聽她說聽的定安侯府的姑娘們早有美名,今兒是特意來瞧瞧的。楚夫人嘴裡謙虛心裡得意,安排坐下時候,就讓人把筠姐兒和葉氏一個年紀相近的孫女一起叫過來拜見吳國公主。筠姐兒雖在楚夫人房裡幾日,可生就那嬌怯的外貌,別說吳國公主看不過眼,就是楚夫人自己也覺得這孫女該另外調|教一番。

    葉氏孫女七姑娘倒是落落大方,可吳國公主瞧著她又單薄了些,只讚了幾句好,每人賞了個戒指就沒有了下文,還笑著對楚夫人道:「府上這幾位姑娘,瞧著也算出色,只是看來還沒昨兒去見的威遠侯府的那幾位千金好。」

    這不由讓楚夫人起了個好勝之心,瑾姐兒雖小,那行動做派是極出色的,一邊吩咐人去把瑾姐兒尋來,一邊笑著道:「大長公主見過無數美人,我府上的這幾位孫女能得您老人家贊個好字已是她們的福氣,哪能再和別人爭先?」

    兩人說笑,直到瑾姐兒進來給吳國公主行過禮,得了吳國公主的誇讚,楚夫人這才氣平了些,嘴上更是謙虛不止。吳國公主拉了瑾姐兒在自己旁邊坐下,對楚夫人笑道:「夫人您就別謙虛了,照我瞧來,府上這位八姑娘,也就宮裡我那幾位侄孫女比的上,別人家的,還真是不如她。」

    說著吳國公主摸一摸瑾姐兒的頭,歎了一聲:「可惜年歲小了些,也不知道將來誰家有福氣娶了她去。」楚夫人的得意這才有些消了,可惜年歲對不上,不然這婚事還真是門上好的。吳國公主已經從手上褪下一支紅玉簪子遞給瑾姐兒:「來的匆忙,也沒備什麼東西,你拿著玩吧。」

    瑾姐兒恭敬接過行禮道謝,吳國公主見她行動不卑不亢,才八歲的娃娃能這樣,真是難得極了,又讚了幾句,楚夫人也覺得意,讓丫鬟把她帶下去。

    瑾姐兒年紀雖小,不是不懂看眼色的,等出了屋子才長呼一口氣,剛要回自己家就看見婉潞走過來,婉潞面上有焦急之色,見到女兒就笑開了:「瑾姐兒,娘還在掛心著你呢。」瑾姐兒見了娘沒有方才在楚夫人屋裡那麼拘謹,臉上笑的像一朵花:「娘,不過是祖母讓女兒去見一見客人,並沒什麼的,難道娘還擔心女兒失禮?」

    婉潞索性讓雙妙去問問吳國公主可在這裡用飯,拉了瑾姐兒坐到廊下的美人靠上:「娘曉得你很懂事,不過這些事你還小,不必出面應酬的。」瑾姐兒嗯了一聲,乖乖地又不說話,婉潞摸一摸她的頭,他們的親事宜遲不宜早,太早定下來,誰知道那孩子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到時候豈不誤了終身?

    雙妙已經走了過來:「奶奶,太太說吳國公主不在這裡用飯,今兒的晚飯還是照原樣預備。」婉潞應了,現在離預備晚飯還有段時候,牽著女兒的手起身:「你還小,不到十歲的孩子呢,有時候調皮一點,失禮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然等你再過些年就不能調皮,不能失禮了。」

    瑾姐兒乖巧地聽著,只是抬頭笑了笑,婉潞摸摸女兒的腦袋,一轉眼就長大了,再不是那個被自己抱在懷裡嬌寵的寶貝了。

    回到房裡,福姐兒還在午睡,丫鬟婆子們也偷著空在打瞌睡,婉潞沒有讓雙妙叫醒她們,瑾姐兒把公孫樹下的凳子撣一撣,請婉潞坐下,又從壺裡倒出茶來雙手遞給婉潞。婉潞含笑接過,順手就把女兒拉到自己懷裡:「我的瑾姐兒啊,比別的姑娘可乖巧一百倍。」

    瑾姐兒的唇往上彎,想起聽潘家那兩個婆子議論的,眉又皺了起來,婉潞正把茶杯放下,看見女兒皺眉,捏一捏她的鼻子:「怎麼了?」瑾姐兒畢竟藏不住話,咬了下唇:「娘,方纔我在後面園子那裡找蝴蝶,聽到兩個婆子說鸞姨要被退親,鸞姨不會像珍姐姐那樣吧?」

    婉潞的眉一皺:「是什麼樣的婆子,哪有這樣背後議論的,找見了,就該打幾板子才是。」瑾姐兒的下唇咬的更緊:「不是我們家的人,是給大嫂送東西來的,所以才沒出去喝住她們。」

    婉潞把女兒抱到膝上坐好,自從瑾姐兒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之後,就再不讓父母這樣抱了,不過瑾姐兒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只是乖乖任婉潞抱著。

    婉潞把頭低下,在女兒耳邊道:「瑾姐兒啊,這婚姻大事是極慎重的,你鸞姨不是被寧家退親,而是和寧家退親。」見女兒眼裡有不明白,婉潞唇邊露出一絲笑容:「這些事你還小,等你再大些娘再講給你聽。」雖然婉潞說的心平氣和,可是心裡還是有怒意,本來是不想彰顯寧家的事,可連潘家用的下人都知道了,而且還顛倒是非黑白,實在不可饒恕。

    瑾姐兒覺得娘把自己抱的很緊,雖然不大舒服但還是沒有掙脫出來,只是小聲地說:「我不小了,後日就滿八歲了。」婉潞低頭親親女兒的臉:「是啊,八歲了,後日娘帶你去你外婆家,讓外婆給你過生日。」瑾姐兒臉上露出喜悅神色,福姐兒嬌軟的聲音已經在她們耳邊:「娘你回來了也不叫我,我也要抱。」

    才說著話福姐兒就猴到婉潞身上,扳著她的脖子開始撒嬌。福姐兒這一來婉潞就放開一隻手去抱小女兒,瑾姐兒站起身,小身板挺直,看著撒嬌不住的福姐兒:「就知道撒嬌,吃和睡,也該學著做針線了。」

    福姐兒充耳不聞,只在那裡和婉潞說話,婉潞捏一捏小女兒的臉,看著站在那一臉小大人模樣的大女兒,只是抿唇一笑。

    朱氏把一碗麵推到瑾姐兒面前:「來,這是外婆給你準備的長壽麵,要一口氣吃完。」瑾姐兒挑起一根面,麵條細的能穿針,挑起來時還能聞到雞湯的香味,荷包蛋煎的金黃,菜心碧綠,怎麼看都能勾人食慾,可是瑾姐兒只吃了幾根就放下筷子,肚子裡還有臨來時候楚夫人命人預備的那碗麵在裡面呢。

    婉潞已經接過瑾姐兒手裡的筷子把剩下的麵條吃了:「臨來之前婆婆才讓人給她送了碗長壽麵呢,她小孩子家,哪能吃那麼多,還是女兒代勞了。」朱氏準備的碗也不大,不過三兩口就吃完了,婉潞放下筷子時候還故意笑道:「娘的手藝可是許久都沒嘗到了,這不托了瑾姐兒的福,還吃不到呢。」

    朱氏樂的眼都瞇起來了:「聽說定安侯府裡的廚子,手藝比起御廚也不差什麼,我怎好在你面前班門弄斧?」婉潞接過帕子擦著嘴:「那不一樣,娘親手下的面,那是廚子能比得上的?」朱氏笑的更開心,點一點她的額頭:「你在家的時候我還不曉得,怎麼出了門這麼十多年,這嘴就像抹了蜜一樣?」

    「誰的嘴抹了蜜呢?」隨著簾子掀起,鸞娥攙著王太太走進來,婉潞忙起身行禮,順勢攙了王太太坐下,鸞娥還是和平日一般,一笑臉上就有多了兩個小梨渦,發上戴的步搖隨著她的行動微微顫抖。婉潞見了更安心些,其實知道鸞娥不會為此而消沉,可是這沒過門就退親,傳出去總有些不大好。

    她們要說話,丫鬟們就把孩子們帶下去,這合了福姐兒的心意,拉著丫鬟的手就要去找凝妹妹。說了幾句問候的話,婉潞才開口道:「臨來之前我還有些擔心,見了鸞娥妹妹這樣我就安心了。」鸞娥坐在婉潞下方,眉一揚就道:「換了別個只怕也就忍了這口氣,可我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哪能沒過門就任別人糟蹋?就算不嫁守了娘過一輩子,也不能受這樣的氣。」

    朱氏輕輕拍一下她的手:「胡說,你這樣的姑娘,誰家娶了不是當珠寶一樣看待,也只有那不長眼的,才會這樣想。」王太太輕輕歎氣:「其實呢,我們都是做娘的,寧家為了兒子做出這樣的事,也情有可原。」鸞娥有些著惱地喊了聲娘,才開口道:「也不能他們家的兒子是寶貝,別人家的女兒就隨便作踐?還說什麼沒娶我過門前要先置一房妾,這樣才能制住我,不讓他被我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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