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水心已經厭惡之極。他想,即使她不提出離婚,他也準備離開這個心腸惡毒的女人了。
水晶是個好女人,可是,偏偏身邊每一個人都在傷害她,其中也包括他。他是真心想對她好,他一直在為自己的行為贖罪。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可是,因為他的行為,她傷得更重。
他能怎麼辦呢?他愛她,也愛點點,他不能讓他們受到任何人的傷害。但現在,他的接近就會造成對他們更大的傷害,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的身份。以後,他就遠遠地看著他們吧,守護著他們。
窗外雷鳴電閃,下起了傾盆大雨。
石興勇把一瓶酒喝光了,在沙發上一頭栽倒,人事不醒。
水心躺在床上睜大著眼睛,眼睛裡全裡怒火。她不甘心,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水晶和自己丈夫偷情之後還其樂融融地享受著他們的天倫之樂,她饒不了他們,她不會讓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山響。她要擊中他們的要害,她要一擊中的,在他們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給他們狠狠的一擊。她要毀了他們,讓他們痛苦一輩子,以償還他們施加給她的痛苦。
她聽到客廳裡沒有響動,不知道石興勇是在家還是出去了。她走到門邊,偷偷把門打開一條縫,向外張望。結果看到石興勇在沙發上睡倒,一動不動。
她輕手輕腳走出去,先上了一趟廁所,然後再回來,經過客廳,見石興勇仍然睡得像死豬一樣,客廳裡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酒精味,便知道他喝了酒,並且喝得不少。她走到石興勇面前,見他在睡夢中也緊皺著眉頭,雙手緊握,知道他心裡並不好過,心中不由湧上一陣快意。她正準備離開,卻見石興勇的腰上一串鑰匙從他凌亂的衣服下露了出來。她心裡忽然有了一個新的報復計劃。
(十六)
宏塵在夜時睡得很不好。
他想著水晶姐妹對他所做的一切,想著他的背叛,想著自己背棄的誓言,想著自己被踐踏的信念,心中充滿著痛苦和悔恨。
外面轟鳴的雷聲和強烈的電光,似乎都在無情地鞭笞著他。風大雨大,好像是老天爺在責怪著這個世界的醜惡,在發洩著它的憤怒,在對這個世界進行無情的沖刷和清洗。
在天快亮時,雨和停下,周圍安靜了下來,宏塵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
他忽然驚醒了過來,沒有任何緣由地醒了。天剛微亮,外面很安靜。往日窗外早就被鳥雀的歡唱喧鬧所充斥,但今日卻不同尋常地安靜,靜默著。
他有些不安,走出自己禪房,空氣很濕潤,卻似乎有一種淡淡的血腥味。他越發不安,走出自己的側院,穿過遊廊,走向大殿的方向。空氣中的那股怪異的血腥味好像愈來愈濃烈。他在大殿前看了看,管理大殿的師兄剛到殿前,見了宏塵合十為禮,便掏鑰匙開大殿的大門。
他開了門,便進去敲鐘,正是早課時間。
宏塵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師兄師弟們依次來到。他忽然發現宏明沒有來,因為宏明愛說愛笑性情開朗,往日都會笑嘻嘻地與各位師兄師弟打招呼問訊,是非常受大家歡迎的開心果。但今日他沒出現,便有些不尋常。宏塵心中更是不安,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昨晚那樣大的風雨,受點涼大約也是可能的。他請知事師叔引領大家做早課,但向藏經閣走去。
由於昨夜的一場大雨,地上濕漉漉的,庭院中的樹木上還偶爾向下滴水。
他走到藏經閣前,便看見宏明的禪房門大開著,那股奇怪的血腥味變得更濃烈了,他感到有些窒息,心底卻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深深的恐懼。他急步進去,卻沒看見宏塵,只看見床上凌亂的被單。他一摸床上的涼席和被單,是冷的,宏明早就起來了。一隻木凳倒在地上,他眼光搜尋著屋子四周,卻看見屋角有一大灘鮮血。血已凝固,呈現一種刺目的艷紅。他的心臟一下子揪緊了,知道出大事了。
樓上就是藏經閣,他望向上面,發現樓板縫隙裡滿是凝固的血液,地上的血是上面滴下來的。
他的腦袋「嗡」的一聲,有一個可怕的聲音在告訴他一個事實——宏明遭遇了不測。他愣了片刻,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跌跌撞撞跑出去,跑向旁邊的樓梯口,三步兩步竄了上去。
藏經閣的門口大開著。
他撲了進去,屋子裡一片狼藉,架上的書幾乎全都扔在了地上。他忽然有一種可怕的預感,猛地抬頭看向樑上,赫然發現,樑上的檀木盒子已經不見了。他掃視了一周,沒看到宏明,想起樓下血跡所對正是門背後的位置。
宏明正是倒在門後,一隻眼睛大大睜著,另一隻眼睛已經不見了,只剩一個血窟窿。胸前露出一把匕首的刀把,身上衣服凌亂破碎,血跡斑斑,很顯然生前受了非人的折磨。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想要去扶起宏明師弟。但忽然想到,這裡是兇案現場,他不能就這樣把現場破壞,讓宏明師弟白白犧牲。他停下了腳步,只覺得全身乏力,腿一軟,便癱坐在樓板上。他看著宏明那只睜圓了的眼睛,那眼裡滿含著不甘和遺憾。他心如刀絞,一陣暈迷,心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這口血吐了出來,他的心智才明白了一些,知道該做一些事情。他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外挪,在樓梯口,一步踏空,身體直滾下去。在地上,他暈迷了片刻,便清醒過赤,這才跌跌撞撞向自己禪房奔去,他只記著,他的手機還在他的禪房裡,他要報警,他希望警察能盡快把兇手抓住,為他冤死的宏明師弟討個公道。
當他跑到大殿旁邊,又想起旁邊的接待室裡有坐機電話,便踅過去。此時,寺裡的早課剛結束,大殿裡湧出大量的人來。師兄師弟們向他合十行禮,他也沒在意,也沒還禮。師兄師弟們看他臉色蒼白,眼神悲痛茫然,都很奇怪,不由得都停下腳步,看著他向接待室一步一步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