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能就這樣讓你走了!」她重新把門關上了。
聽著水晶這堅定的話音,宏塵心中一驚,詫異地看著她。他擔心。難道,她的意志防線最終潰散了嗎?
水晶接著道:「這麼晚了,你走過去人家早吃過飯了。不如,就在這裡,吃過飯了再走吧。」
宏塵愣住了。但他擔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了地。看著水晶殷切而堅定的眼神,他實在不忍再讓她的心上多一層失望,想了想,最終點頭道:「也好,那就簡單一點吧。」
在他的內心深處,何嘗不渴望著心愛的女人能為他做一頓飯,就像所有普通的夫妻那樣,然而,這也是一種太過奢侈的夢想,也是一種罪過啊。可是,今天,這個美麗的夢境居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即使是有一些小小的罪過,他也願意去承擔了。
水晶頓時高興起來,笑道:「你的飯,想複雜都不行。不過就幾樣素菜,還能怎麼複雜?」
她先跑進臥室,飛快地換了一件家居裙,拿了一條浴巾出來,遞給宏塵道:「你先擦擦身上的水,我去弄飯,馬上就好。」便快步到廚房,唏裡嘩啦忙開了。
宏塵把浴巾披在身上,讓浴巾自行吸收身上衣服的水分。聽著廚房裡溫馨的響聲,心中一片溫暖。
一種塵封的記憶瞬間開啟,一種模糊的印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是母親忙碌的背影,那麼親切,那麼溫馨。母親的背影早已模糊了,隨著二十年前一場可怕的山洪戛然而止,那個溫馨的有著爸爸媽媽和妹妹的家瞬間即逝。他被附近一個小廟的老和尚收留,加上政府救濟,他完成了學業。在悠揚的梵唱聲的影響下,也為了報答老和尚的恩德,他投身佛門了。而現在,那個暖人心窩的背影真切地展現在他的眼前。他真想進到廚房,把那個清秀溫潤的背影輕輕摟進自己的懷裡。他覺得自己的心都抽痛了,一股讓他疼痛又快樂的細流在他心底汩汩流淌。
她快手快腳弄出幾樣小菜,一一端出來,是涼拌姜絲豆芽菜,蒜茸茄子,干煸豆豉苦瓜,番茄湯。
她盛了一碗飯,遞給他。他怔怔地接過來,捏著筷子,卻久不下箸。
「你不愛吃這些菜?要不,我重新再做?」
他如夢初醒,連忙笑道:「不是不是,這些菜我都愛吃的。在寺裡哪裡見得到這麼精緻的小菜!」
他每樣菜都嘗了一遍,連聲說好吃,抬眼卻見她坐在對面呆呆看著他,便放下碗,問:「你怎麼不吃?」
她搖搖頭:「我不餓,待會再吃吧。我想看著你吃。」
那幽幽地眼神,淒美的面容,他憐惜之情頓起,想要伸手撩撩她額前的散發,卻驀然看見手上的伸出的筷子,只得順勢低了筷,夾了菜,低頭吃飯,卻不知嘴裡飯菜究竟是什麼味道。
他很快吃完一碗飯。
她給他添了飯。他又吃了。
她給他盛了湯。他也喝了。
然後,他放下碗,站起身,看著她。
她走到門口,打開門,笑一笑,道;「你走吧。不送你了。反正後天也許就會再見面。因為,後天是我媽的生日,我會請假去看她。」
宏塵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後對她合十行了一禮,道:「我走了。」轉身快步離去。
水晶追到樓梯口,眼看著宏塵走出小巷,頭也沒回,然後在巷口一拐,消失了。
她仍呆立在樓梯口,良久良久。
樓下茶館裡的生意仍然紅火,人聲鼎沸。有幾個剛才看見水晶和宏塵走上樓的人,此時正饒有興趣地守在門口,看宏塵什麼時候能出來。現在,終於看到他出來了。但是在屋裡呆了那麼久,不知做了些什麼勾當,不免惹人遐想,便議論紛紛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水晶就到醫院,找昨天給石興剛檢查的醫生瞭解情況。基本還是石興剛說的那樣,他的精子的確異常。當然造成的原因也有多種可能。當年抗洪搶險受到的傷害,只是一種可能,不能肯定。也可能是先天的缺陷,那這更不能洗清水晶的清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石興剛近段時間身體發生病變,但這種可能性不大。
找不到答案,水晶很是鬱悶。她心裡憋得慌慌的,感覺自己身上發生著一件可怕的事。但一切似乎又是正常的,沒有異樣的事情發生。也許,親子鑒定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一整天就那麼恍恍惚惚地過了,水晶根本就沒注意,整個醫院都在議論昨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人們看她的眼光都有些異樣和特別。就連邵強,一如既往地關注她,關心她,在辦公室裡說笑話,逗她開心,她也沒意識到。
這一天發生的任何事,看到的任何人,她都沒印象。她唯一記住的就是,向領導請假,下班了後到糕點房買了一包點心。
回到家,她覺得很累,主要是心累。這兩天遇到的人和事太多,都讓她心碎神傷,昨晚也沒睡好,現在眼皮好像要打架似的,她索性晚飯也沒吃,倒在床上就睡。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光,整晚居然連一個夢也沒有。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收拾好出門的東西,坐在沙發上想了想,從小茶几下的抽屜裡拿出電話本,找出一個號碼,給水心打了一個電話,提醒她今天是母親生日。水心在電話的那頭正和人說笑,看樣子早把這事給忘了,聽水晶這一說,卻掩飾說記著呢。水晶淡然一笑,掛了電話,然後拿上東西出門了。
在公交車上,水晶給石興剛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說今天是點點外婆的生日,叫她中午不要去幼兒園接孩子了。
在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她想到了水心,想到了石興剛,想到了兒子點點,也想到了石母。
婚後不久,她就懷孕了。卻漸漸聽到石興剛的各種各樣的傳言,大多是女人方面的,還有經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