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大亮,一道刺眼的陽光從厚重的灰色窗簾縫隙中射進來,照到流蘇曳地的巨大雙人床上,床上的韓濟北側身躺著,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他睡得很沉,他懷中躺著的是蜷縮著的璟予,她像是一隻小貓般溫順的貼在他的胸口處,身體因為畏寒而更加棲近他,她長長的棕色卷髮披散開來,與搭在她腰間的韓濟北的手互相糾纏。昨晚兩人越說越多,幾乎喝光了家裡所有的酒,雖然現在已是日上三竿,但是兩人依舊毫無起意。
挪威奧斯陸國際機場
殿浩哲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服,腳上蹬著一雙半截靴頭,帶著墨綠色的能遮住臉三分之一的巨大太陽鏡,低調的出現在挪威機場的VIP通道,他這次回來並沒有通知這邊的人,只是想回來散散心而已。
「少爺,您好」殿浩哲抬眼,看見了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斯巴特,他是母親在挪威的管家。
「你怎麼會在這裡?!」殿浩哲語氣不善。
「稟告少爺,從您上飛機開始,夫人這邊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派我來機場接您」斯巴特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他微低著頭,態度恭順,對於這個他看了將近十年的少爺,殿浩哲的脾氣他是完全瞭解的。
「告訴她,我不想回去!」殿浩哲隱藏在鏡子後面的眼睛冰冷如霜,說出的話也是絲毫不帶溫度。
「對不起,少爺,夫人說了您今天必須跟我回去」斯巴特的語氣依然不溫不火,但是卻堅定地不容置疑。
「你在命令我?!」殿浩哲的聲音略微有些提高,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他伸手摘下了墨綠色的太陽鏡,當整張臉赫然暴露在空氣中後,即使是已經見過多次的人也依然會忍不住屏住呼吸,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張完美到近乎神般的臉,而此刻這張臉的主人顯然不怎麼高興。
「不,少爺,這是夫人的命令,我只是傳達」斯巴特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過臉,他保持著眼睛看著自己腳尖的動作,多年的高級管家經驗告訴他,最好的服務就是完全服從,而他服務的對象是殿浩哲的母親,也就是那個挪威傳說中的歐洲第二大黑幫的直系繼承人——切諾爾夫人。
「我憑什麼聽你們的!」殿浩哲盯著斯巴特說道,然後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少爺,我勸您還是跟我回去的好,不然門外的保鏢們……」他們可不會向我對您這麼恭敬了,夫人早就預料殿浩哲肯定不會乖乖跟他回去的,所以直接叫他帶著保鏢們來的,如果有個萬一就直接將殿浩哲綁回去,斯巴特在心裡苦笑不已,這個少爺從小就是叛逆的可以,叫他往東他就偏要往西。
殿浩哲沒有回頭,只是往通道的外面掃了一眼,果然門口齊刷刷的站著兩排身穿黑衣戴著黑墨鏡的人,Shit,殿浩哲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這個老太婆,只要是看見了他就會緊緊地抓住不放,他這次秘密的回到挪威,本想沒人知道只是自己一個人散散心就好,看來計劃是要泡湯了啊。
「少爺,請這邊走」看見殿浩哲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斯巴特心想,看來他已經知道夫人是有備而來的了,所以他主動開口,讓殿浩哲隨他從另一條通道出去。
殿浩哲鬱悶的重新戴上了巨大的墨綠色太陽眼鏡,越過斯巴特走在了前面,身後的斯巴特見狀,無奈的輕搖著頭低笑。
坐在加長的賓利車中,殿浩哲無聊的搖下車窗往外看,車內的冷氣很強,關上窗子的時候像是要與外界隔絕開來的感覺,他不喜歡,那種滋味彷彿是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眼前的景物飛速的往後退著,溫熱的潮濕空氣噴灑在臉上,殿浩哲絲毫不以為意,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清楚的證明自己還是個正常人,自己還能跟別人呼同一片天下的空氣。
「少爺,在台灣的這段日子您過得還好嗎?」安靜的車上,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斯巴特開口問道,殿浩哲在出生到十三歲的時候,他幾乎都陪在他身邊,可以說是看著殿浩哲長大的,從一定角度來說,殿浩哲對於他就像是家人,像是孩子一樣。
「恩」殿浩哲只從嗓子中間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了,但是斯巴特已經很開心了,對於殿浩哲這樣的個性,能給個反應就算是不錯的了。
「那就好,老爺身體怎麼樣,記得去年的時候他好像說腰痛」斯巴特繼續問道。
「嗯,沒事了」依舊是簡短的回答,殿浩哲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彷彿思緒毫不在這。
「少爺有去見香港的韓董事嗎,前幾天我聽見老爺打回電話跟夫人說起過這件事」
「……」殿浩哲這次沒有回答,他以為他會忘了,但是斯巴特的提醒讓他清醒的認識到,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原來他一直都記得,記得璟予跟韓濟北……殿浩哲不自己覺的皺起雙眉,為什麼他會急忙的跑回到挪威來,不是來散心的,都是騙人的,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罷了,那個時候他不得不離開,從心裡傳來的莫名的感覺,讓他不知所措,再多站一秒他都很不得上前將她從韓濟北的懷裡拉出來,再多呆一秒他都怕自己會止不住問她,你是在跟韓濟北交往嗎?他憑什麼,她不是他的誰,她跟任何人在一起都與他無關,當他悲哀的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不得不離開。不敢馬上回公司,因為怕一見到她就會想要把她開除,控制不了自己這樣卑劣的想法,他有些喪氣的低下頭,搖上車窗,他把頭往後仰在真皮的後座上,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她。
斯巴特從後視鏡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不禁有些驚訝,他從小看著他長大,印象中從未有過什麼事讓他露出這種表情,曾幾何時,這個性格冷漠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孩子讓他擔心,他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地位,甚至不在乎唾手可得的一切,他只信自己,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就從不會失手,但是現在,他似乎在為了什麼而苦惱,這真的不失為一大奇聞啊。
「斯巴特,你有沒有過很討厭一個人,討厭到閉上眼睛都是她的地步?」很久很久,久到斯巴特以為殿浩哲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車後卻傳來了殿浩哲優雅的男聲,而且說話還超過了十個字,斯巴特幾乎要睜大眼睛了,怎麼在台灣待了不到三個月,少爺竟然會進步到如此地步。
「恩~,討厭到閉上眼睛都是他的地步嗎,好像沒有,怎麼,少爺,您在台灣遇到什麼難辦的事情了嗎?」斯巴特忍不住的問道。
「不知道!」殿浩哲悶悶地說,他不明白這算不算是困難,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就磨難多多,想起她當時栽在他懷裡時的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就想笑,還有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與他對峙,他欺負她讓她跑腿時,她那張敢怒不敢言的臉,她固執的不要他幫忙,結果暈倒,他做慈善給窮人蓋樓,她會真心的衝著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