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正文 第二十章
    無聲無息的繞過零碎的山石,楊路發現了藏身在不遠處的敵人,他披著類似於苔蘚的偽裝,與山石几近於化為一體,若不是小塊的亂草讓他發現了破綻,這一時半會的還真沒辦法找到他。

    毫不猶豫的滑下去,楊路壓住那人,雙手一攏,扭斷了他的脖子。

    順手拎過敵人的槍,楊路笑了,「好傢伙,你還真有錢,這種好貨都有,謝謝了啊!」

    不客氣的從地上摸著找出了所有的彈匣,把槍背上,又去另一個地方搜索,不過顯然第二小分隊的手腳挺快的,這不,他過去的時候,其他兩人都已經被收拾掉了,小隊長還樂悠悠的拿著收來的槍支在那裡顯擺。

    「看到了吧,這可是美式的狙擊步槍,你們看,這個……」

    正說的得意呢,看到楊路,他立即收聲,楊路白了他一眼,把身上的槍扔過去,「顯得什麼能啊,就你知道!」

    「哇,隊長,你這枝槍厲害啊!」

    「看你那財迷的樣子,至於麼!」

    楊路好笑的搖搖頭。

    「哎隊長,你看你看我們這是用的啥槍,八五狙,你看人家這些恐怖分子,居然都用上巴雷狙了,這槍好啊,我看過外軍槍械的介紹,那射程,比起我們八五狙來那可真是遠了不少,隊長,說起來,你是怎麼幹掉那傢伙的!」

    楊路冷哼一聲,「再好的東西,還得靠人用,就他們這點水平,再好的東西也用不上。」

    「我說隊長,這回我們是發財了發財了~~~」

    這小子一臉的財迷,抱著槍不肯撒手。

    「行了,告訴大家收隊了,準備回家!」

    「是!」

    回首看了看山丘沙石,楊路歎了口氣,這鬼地方,真讓人討厭,他可真不想再來這裡玩了。

    收整了行裝,楊路一行人坐上了部隊派的大蓬車,向已方駐地開去。

    風吹過沙石,敲打在車身上,時不時的發出啪啪聲響,帆布縫隙間偶有石頭飛入,大家笑嘻嘻把落在身上的石頭撿起來,說笑著要拿這些玩意帶回來當紀念。

    楊路微閉眼,聽著小伙子們的笑鬧聲,心頭平靜。

    經過了血腥的戰鬥,小伙子們還能有這樣的開朗笑容,真的很不錯,心理素質挺好。

    「隊長!」

    有人從車廂的另一邊摸爬過來,擠在他身邊。

    沒有睜眼,楊路淡淡的回了一聲,「劉子,有事?」

    「隊長,回去以後,我能休假不?」

    劉子嘻皮笑臉的問,楊路睜眼。

    「你想休假?」

    「是,隊長,那不是,」劉子推了推楊路,「隊長,家裡頭那個,嘿,快生了不是,所以……」

    楊路笑了,「行啊,劉子,可以,不過,那下季度的新兵訓練?」

    「隊長,你可真會利用人啊!」

    劉子抱怨著。

    「你說呢?」

    「好好,我答應就是了。」

    劉子笑瞇了眼,又摸著從隊友的腿邊爬了回去。

    聽到兩個交談的戰士有人在笑,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劉子,回去請客啊!」

    車廂內的人全都笑了。

    楊路也笑了,他向後靠了靠,感到自己有些累,打了個哈欠,這回,他是真的閉上眼睡著了。

    路況不太好,有些顛簸,不過楊路還是睡得很實,大家都累了,隨著天色暗去,解放汽車後車廂內響起了成片的呼嚕聲,如同小夜曲一般,此起彼伏。

    『光當』的震天響聲,身子猛的被拋了出去,楊路驚醒,想用力翻身而起,但身子卻沒有著點的在空中翻滾的甩了出去,渾身上下剎那間失去了感覺,他覺得自己好似失重的摔在了地面上,骨頭發出聲音,麻木。

    躺在地上,楊路短暫失去視線的眼眸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的眨動了一下,兩下,他試圖抬起手,但全身上下彷彿全都沒有知覺,眼前的黑色中,影約的影子,還有熟悉的氣味,以及人的呻吟。

    張張嘴,聲音發不出來,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楊路逐漸清醒,他咬緊牙關,再次試圖想看清面前的一切,然後,他看到了。

    他們坐的卡車翻滾在一個溝壑下,有火光燃起,在火光下,他看到了自己的戰士們,分散的倒在了不同的地方,陰影籠罩在這裡,楊路慢慢反應過來,是車出事了。

    用力,再用力,楊路一點一點的支起身子,爬起,踉踉蹌蹌的起來,一步一步的移過去,在呻吟的幾個人,楊路用力的推搡著他們,直到把他們叫醒過來,又合力搬著,把車廂拆卸了,把裡面的人一個一個的拉出來。

    此時的他們,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不斷的找人,拖出來,他們甚至沒有清醒的頭腦去想戰友們的生死,他們只是麻木的去搬去拖,直到身上所有的力氣徹底消耗光,倒地。

    當楊路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醫院。

    茫茫然的盯著天花板,他彷彿沒有了思想,只是呆呆的看著上面,有人在他耳邊說著話,他卻一句都沒有聽懂。

    人來人去,他只是盯著房頂,直到再度昏迷。

    再醒來的時候,有熟悉的味道,轉頭,金燦燦的粥擺放在床頭,熟悉的人正關切的看著他,一臉的擔憂。

    "楊路!"

    低沉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王平摸上著他額頭。

    「班長……」

    發出嘶啞的聲音,楊路終於開了口。

    「吃點東西,我給你買了粥。」

    王平伸手,想扶起楊路,楊路卻轉過頭,沒有理會。

    厚實的手掌在楊路頭上揉了揉,王平沒有再說話。

    這次嚴重的事故,後果非常嚴重,而對於楊路來說,兄弟們沒有倒在戰場上,卻在一場車禍中失去生命,這種落差,讓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一直到追悼會結束,身上傷還沒有好的楊路幾乎沒有和人說過話,他只是一直呆呆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面無表情。

    王平請了假過來,一直守著他。

    可是這一次,楊路對誰都視而不見,所有的哭聲都如刀一樣的割在了他的心裡,一刀刀的扎的他鮮血淋漓,滿目創傷。

    「我對不起他們!」

    最後,楊路也只是輕聲的說了這麼一句。

    連個烈士都算不上,兄弟們死的太不值了。

    他想哭,可是這一次他怎麼也哭不出來。

    「這不是你的責任。」

    王平的話完全安慰不了楊路,他只是看著那一片新起的墓園,他唯一替兄弟們爭到的,將大家葬在部隊的陵園。

    看著楊路急速瘦削下來的身影,王平無言以對。

    他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能讓楊路恢復平靜,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將他年輕的心割成碎片,可是,他又能為楊路做些什麼呢?

    一切,都得要讓他自己挺過去,沒人能幫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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