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深秋的尾巴蠟黃了整座山的樹葉。
颯颯作響。
手牽著手,隱忍著等待著這個寒冬。
就像小草現在的心情。
「我們分手吧。」「我們分手吧。」「我們分手吧。」
像是把複印機強安在裡面,楚河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輾轉反側。又像是挖掘機的車輪軋過一遍,留下一道道醜陋的凹凸,不厭其煩的挺立著。
十分鐘以前。
「理由呢?」
楚河低著頭沒說話。
「我要理由。」
看著他深埋的頭,小草沒有再問下去。
只是,也以他的方式,把頭深深地埋在校服裡,小聲的啜泣。
她以為沒有人能聽得見。
娃娃拍了她的肩膀:「怎麼了?」
「沒什麼?」抬起那因淚水而視線模糊的眼睛。其實不習慣在人群裡哭的。
像是在森林裡迷失的小鹿,眼淚所表達的,只有不甘。
「跟楚河吵架了?」
小草搖了搖頭,只是把頭倚在娃娃的肩膀上,緊握著娃娃的手。
感受著從娃娃手裡傳來的溫度,暖暖的。也許這樣,能稍微好過一點。
整整一上午,小草看著老師的嘴一張一合的,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就連她最親愛的數學幾何也像那些高架橋一樣深深地紮在心裡,碰出紅色的岩漿。低頭看著那個因自動鉛筆胡亂塗寫而早已斑駁不堪的筆記本。
「是因為什麼呢?」她在想,卻又始終想不明白。因為上次家長會嗎?因為這次測驗他們的成績又下降了嗎?
這次期末考試,楚河下降的比較嚴重。小草也被自己的成績單嚇了一跳。自己一下子從級部第六到了二十六,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的壞成績。她聽著班主任問她原因,也沒有說話。因為她的心也慌了,彷彿突然墜落,繼而又白雲一樣,輕飄飄的升起。
「現在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年紀這麼小,不要想別的。」班主任語氣很重,字字句句就像大錘敲在小草的心上。
小草記得自從四年級因為馬虎錯題挨過一鞭子之後,就再也沒收到過那個老師這麼「嚴厲」的批評了。又或者是警告。她知道,班主任什麼事情都知道。班裡總有那麼幾個人,是為了班主任「服務」的。
小草沒有想躲,也躲不了。
可現在小草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腦子裡全是楚河那幾句話。
「難道是班主任跟他也說了什麼呢?」她知道班主任也把楚河叫到了辦公室。
小草把自己的疑惑寫成了紙條,傳給了楚河。卻沒有得到回復。她轉過頭,對上了楚河的目光。而他卻慌慌張張的低下了,整整一節課,再也沒有抬起。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心裡彷彿有往外滲悲傷一樣,源源不斷。通過血液的循環,把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給打開了。麻木而又苦澀。
「為什麼不去吃飯?怎麼了?」我看著她沮喪的臉,問。
「他跟我分手。」小草眼裡馬上滲出明晃晃的眼淚。
「啊?怎麼回事?好吧,我也不吃了,我們出去走走吧。」文瑤在教室,忙著他們班的黑板報,根本沒空吃飯。旁邊一群「小助手」圍著,儼然一個女皇模樣。
「為什麼?」我拉起她躲在校服袖子裡面的手。
「我也不知道原因。」小草的淚「撲哧撲哧」往下掉。
「你先別哭嘛,總會有原因的。」
「我也不知道,這次考試我們倆的成績都下降的很厲害,成績一下來,他就悶悶不樂的,好幾天都沒個跟我說話。我也因為這個心情不太好,前幾天班主任先後把我倆叫到辦公室,然後今天他就要跟我分手。」
「看來這就是原因了。他怕你們倆的成績再往下降吧。」
「我從來沒怪過他啊。前幾天我媽問我成績,我支支吾吾的,她就沒再問。就算是這樣,我也從來都沒有往那方面想啊。」
「男生女生不一樣嘛。」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其實讓我回答這個問題,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於是我說了一句沒有絲毫用處的廢話。「以不變應萬變。」
估計這丫的也沒聽我說什麼,自己獨自感傷懷秋去了。
「不知道,不明瞭,不想要,為什麼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卻孤單到黎明。」
五月天,《溫柔》。
也許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挽著她的胳膊,陪她靜靜地走。
放學回家的路上,小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她怎麼了?被人打了?」文瑤問。
我貼在她的耳朵,小聲的說:「和楚河分手了。」
「啊……」我趕緊摀住文瑤吃驚的大嘴巴。這孩子!
「怎麼回事?」
「具體原因不明。」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知道,我覺得那不是事實。那是那麼那麼遙遠的事情,遙遠而又遙遠。
吵嘴,然後和好。這才是規律。
可小草卻被悲傷得一塌糊塗。
第二天她頂著兩個小金魚眼,早早就來到我家。
「才五點,來,過來再睡會兒。」
「思嘉?」
「嗯?」我睜開眼睛。
「你眼睛怎麼回事?」
「我靠,你昨天晚上哭了多久啊?」
我一把把她拉在床上。
「你怎麼回事啊,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你至於這樣嗎?」
於是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整個房間裡全部是我的聲音。
來到學校。
「哎呀,你別拉著我,我一定要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你別去了,我自己問就行。」
「你怎麼問,你就知道哭,還知道問啊。」
「讓我自己再問問。」
文瑤拉著我:「讓她自己問問吧,這樣的事,我們不好介入。」
一直覺得我們是黃土地裡連生的花生果,很久很久以前,我把我們三個能住在一個大房子裡當成自己的最美好的願望。每進步一點,都有好像是在為我們的城堡添磚加瓦的喜悅。
直到現實把它一點一點粉碎。
直到你們漸漸不再我的身邊。
直到我們通過QQ嬉笑、咒罵。
直到學會用距離來想念。
直到我學會掩飾喜哀來向遠處的你們說一聲「挺好的」。
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