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晴和袁爸被蜂湧而至的村民們拉到案發現場時,白齊正被眾男丁團團圍住,若不是一些文明點的村民說要請村長出面處理而將那些蠢蠢欲動的青壯年村民們攔住,恐怕白齊現在早就躺平在地上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誰在那兒耍流氓?」袁爸出聲詢問,他可能以為又是東家某個半大不小的郎仔調戲西家某個俊秀的妹仔了。
「村長,就是這個流氓,光天化日之下脫了褲子就尿!尿就尿吧,居然還澆花似的沿路晃蕩來晃蕩去的,目前為止已經嚇暈了一干婦儒,造成巨大轟動了,所以,我們請村長出面,處理這個大型垃圾。」有村民如是說。
「我看看。」袁爸近前打量著白齊,過了好一會,才點點頭說:「嗯,果然很流氓。」
「就是就是。」袁天晴也跟著起哄,出洋相出到家門口來的老公她可不想認領。
白齊聞言怪異地盯著她,一會兒後又垂下頭來,無精打采地聳拉著肩膀。算了,反正他這個老婆原本就不是經過正當手段娶到手的,她不認他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他還丟臉丟到她家門口來了,她不認他就更是理所當然了。
「那麼,各位認為該如何處理這個流氓才最妥當呢?」袁爸繼續發問,並不是他無權下處理決定,只是,這些人當中,哪怕是個三歲毛孩,論起輩份來至少都是他的叔伯級,隨隨便便得罪不得,更何況他還是個特別感恩的人,雖然他們不仁,但他卻永遠記得自己的老婆與這個村子裡的人一脈相承。
「扒光光!」
「打個半死!」
眾人鬧哄哄地爭相發言。
扒光光?打個半死?袁天晴聞言皺起了眉頭。從古至今,這裡的人們仍然這副德行,都是文明社會裡的人了,怎麼就學不來文明人的處事方法呢,武力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不是嗎。
「各位,如果大家想讓歷史一次次重演或者說讓野蠻一代代相傳,那麼盡可以將他扒個精光和揍個半死,不過,到時坐穿牢底的也是你們自己。」袁天晴冷冷地說。並不是她突然大發慈悲想要救白齊脫離苦海了,她只是想到了某些摻雜了歷史、民族、家族等因素而加諸她的父輩身上的不幸。
在袁爸袁媽的那個年代,講究階級層分政治背景,但對於初長成人的毛頭小子和小姑娘們來說,卻影響不深,從古至今,黔東南一帶的男女青年多數都是唱歌唱到一起的,「林深路茫人趕,行歌坐月唱晚」就是當地男女青年互動的真實寫照,當地的人們俗稱這種特殊的談請方式為「玩山」。
袁家二老正是在一次次玩山的過程中逐漸確立戀人關係及以後的夫妻關係的,袁爸在當時是當地赫赫有名的「歌子」——即歌的兒子,用袁媽的話說就是:用才華橫溢來形容都不能誇讚他到他的萬分之一!想當年,袁爸就是用唱的將袁媽給唱進家門的,袁媽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們首次回袁家見家長時,一路上她從走哭著直問「還有多遠就到你家」到讓袁爸「妹莫哭妹莫哭,轉個彎彎就到哥的屋」之類隨口唱來的歌唱到直笑,在在都令她永生難忘。而袁媽呢,雖然歌也唱得不錯,但最最出色的卻是她那閉月羞花之貌,也因這驚人之貌,她所到之處必然引起轟動。
然而,凡事有一得必有一失,正如袁媽的閉月羞花。
常言道:紅顏禍水。言之有理。由於袁媽的驚人之貌,早先就被一個高幹子弟看中,不顧階級層分低就她這層分極低的地主家女並與她家娘兄訂下了她,但她本人卻毫不知情,所以便與袁爸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後甚至住到袁爸家去了。這無形中惹火了某些人,於是某些人又動用了某些關係,袁媽就被抓了回去,而袁爸家那幢原本就小的吊腳樓也被人莫名其妙地折了還劈來當柴燒了,他家圈養的牲畜也在一夕間被人殺光吃光。在身為主人的他們卻連口湯也沒喝著後,袁家人發怒了,衝到袁媽家就將她給劫了出來,最終,人是劫了,卻在逃走的時碰上了聞聲而來的袁媽家人、、、於是,故事從此曲折起來。
只見在場的人中,除了袁爸袁媽這兩個摸不著頭腦的年輕人外,全都愣在當場,袁媽家個個一副仇家相見分外眼紅的模樣,袁爸家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也一個活似見了滅門兇手般。果然,袁媽家的家長發話了,「素素,不准跟他在一起,他是你殺父仇人的兒子!」
「胡說八道!你家那老頭分明早就惡疾纏身,他的死怎麼硬要賴在我身上!莫名其妙!」袁爸的爸卻不幹了,強烈反對著,多年來他都在強調這個事實,奈何那些個番人們硬是要給他扣上一頂殺人兇手的高帽!
「怎麼回事?阿爹?」袁爸湊近他爸耳邊問。
「話說當年,你爸不是老區長的時候,是斗那個地主婆老公的頭子,哪曉得她那個老公那麼不經鬥,不知是舊疾復發還是怎麼的,回去後便一病不起,到最後甚至一命嗚呼了。他的家人於是罪責起來,動用了某些高層關係隨便找個借口就撤了你爸的區長之職、、、直到現在,又搞得我們傾家蕩產。」袁爸他媽接過問題答道。
「這下精彩了,敢情這樣那樣掐指一算,我們還是世仇了!」袁爸對袁媽瞪眼。
「怎麼辦?」袁媽著急地問:「我們可能有個孩子已經在我肚子裡邊成長了吔!」
「很簡單,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沒有父親嗎?」袁爸笑瞇瞇地問袁媽。
「不希望!」袁媽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袁爸四處張望了一下,抓緊袁媽的手,悄聲問:「看見那個門了嗎?它通向哪裡?」
「哦,那是後門,從那出去直接就到了後面的長龍巷了。」
「好,待會使勁朝門的方向跑,出了這個門,我們的寶寶就能幸福一生。」袁爸如施咒般在袁媽耳邊低語,趁著那兩幫人馬劍駑拔張無暇他顧之際,迅速奪門而逃、、、
此後,他們就過上了異常艱辛的生活。
而最後會回到老家,實在是因為看袁媽她媽太過可憐,純粹只為了讓她死得安心。而在袁家從一個村寨搬到另一個村寨時,諸多的怪異現象也隨之而來,比如說,時常會有寨子裡的男子莫名其妙地跳到袁天晴跟前囂張地放話:「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直到後來,她才慢慢知道,本來,她們袁家的先人只是來這裡種田的,而她媽的先人卻是這一族的族長,事情發展到後來,他們的族長竟然被個種田起家的外姓家族給迫害至死,甚至連族長家的女兒也被袁家搶了去,使得這一族的人更是憤憤不平,於是紛紛教育自家的男丁:「一定要去搶袁家的那個女兒,不論誰搶到都好,就是不能便宜了袁家,他們搶了咱們的女兒,那咱們就搶他們的女兒來還!」
哪怕時間走到了現在,行歌坐月的男女如果被寨子上的人抓到,外寨的男子就會被打到半死、還被扒個精光無顏見爹娘,而寨子上的人卻將之視為理所應當的規矩。袁天晴想,如果別的村寨也這樣,那麼她就有點擔心了,這一寨子的男人們要到哪去討老婆呢、、、
然而,還沒待袁天晴想得明白,就被一個高壯的人給打斷了思緒,那人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們,我們教訓的只是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外人!」
「如果我說,這個外人是我帶來的客人呢?」袁天晴瞇起眼,如果有人敢不給她面子,那麼就別怪她翻臉!
「誰帶來的都一樣,是個人都不能壞我們的規矩!」那人態度強硬起來。
「呵呵,你很敢嘛,不錯啊。」袁天晴笑了笑,認真打量起那個現她作對的人來。對方則因她突如其來又似假還真的『誇獎』紅了一張臉。這個表情、、、袁天晴猛一掐大腿,這才想起這號人物來,這人叫阿金,在那麼多個揚言要搶到她的人裡面,他算是來得最含蓄靦腆的。
「就是這個臉紅的模樣!阿金吶,記得當年你遞情書給我時也是這副表情吧。」袁天晴對臉紅的男說道,又一掃眾人,接著說:「怎麼?你們這些個信誓旦旦要搶到我這袁家女兒的人們而今都不敢出聲了嗎?」
眾人一片寂靜。袁天晴又說:「阿金,你很有膽識,卻只落得個有勇無謀。如果多年前你有這個勇氣將我困住,說不定今天會是另一番景象,然而,一切也僅是如果而已。」
「喂喂喂,那個小子,不是說要扒光我嗎?快動手啊,別盡在那邊咬耳朵,你不會是沒用到連扒個衣服都要請教高手吧?!」還沒等袁天晴說完,白齊就不甘寂寞地搗亂。
袁天晴詫異地看著白齊怪異的言行,他是想丟臉丟得更徹底些麼?還是流氓還沒耍夠本!
「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天妹你還要什麼意見?」阿金詢問。
袁天晴雙手一攤,她實在搞不懂白齊這流氓意欲何為。
「快脫快脫!」白齊一副等得不耐樣地支使著。阿金氣不過,『唰』地一下就衝過去扒他的褲子。褲子一扒掉,就聽見『噗』的好大一聲響,白齊撓撓頭,裝模作樣並且故意大聲地說:「謝謝你的脫褲服務,為我這個憋了好久的響屁創造了一個最最暢快淋漓的離體方式,謝謝,非常感謝!」
阿金聞言,先是倒退一大步,繼而掩鼻轉身奔逃。
眾人見壯,紛紛掩鼻閉口,四處逃避這個放屁神人。
白齊卻大笑起來,跑過來拉住袁天晴的手,說:「我大概能瞭解老婆你的感受了,剛剛我就已經為你報了仇了,我要他脫了褲子才放屁就是要告訴他們,他們所說的話,他們所謂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全都等同於放屁!」說完就捉著袁天晴的手,領著她演練了一遍白齊穿褲記,紮好皮帶後還意有所指地提醒:「這個動作你要時常練習,以後會經常用到。」
「脫褲子放屁,虧你做得出來!」袁天晴一把拍掉白齊的毛手,卻笑著說:「走吧,我們回家,我親愛的老公。」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再說一遍。」白齊故意耍白癡。
「我的老公白齊先生,麻煩你扶起那邊那位你的岳父大人的懷裡的你的岳母大人,跟在我的身後,回家!」袁天晴愉快地說,不介意白齊的搗蛋。
「得令,老婆大人。」白齊笑哈哈地接過袁天爸懷裡的袁媽,往背上一背就跟在袁家父女的身後走向他們不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