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流年裡的鐘聲，哪怕清脆的低吟，走過恍恍惚惚的歲月，來不及半分半秒的徘徊，一個默許，一個點頭，一個歎息。大一，然後大二，之後大三，你還有多少多少的日子站在那綠油油的草坪地上看著我白衣飄飄的踢球身影，我又還有多少的時間佇立在舞台正前方的最中央欣賞你彈琴的模樣。
年輕，我們的咳嗽都不再年輕了吧。
一事無成的幾年，大一幹得像狗結果部長沒當上，週遭一群人失去了繼續的熱情，我也得過且過熬到了交接班；小說壓箱了幾本，無奈找遍了溫州的出版商，多半是「你覺得你會紅麼」就搪塞著把我拒絕了。
除了有個女朋友在身邊的幾年，就是等來了畢業的催促聲，大四，一個不再遙遠的夢，好像明兒醒來我就不得不面對另一種的生活：走出校園，開始朝八晚五擠公共汽車上下班並不時因為工作的失誤而被刁鑽刻薄的老闆批評卻依然任其擺佈；每個月底揣著微薄的薪水和同事們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才感覺到，其實自己也是XX行列中名副其實的一員，而且是他們中最為XX的一個。
曾幾何時，我對生活中的一切極為不滿，看不慣周圍的人和事，認為除了自己外，所有人都是XX，而當我失去理想，且走且行地回頭看看，這樣的過程裡，學會了憤怒，又學會了忍耐，學會了憤世嫉俗，又學會了麻木。夢已經越來越少地出現在我的睡眠中，取而代之的是鼾聲如雷和長眠不醒，年少氣盛、血氣方剛已經在我身上消失，我甚至可以用「老氣橫秋」來形容自己。
怎麼就那麼……怎麼就那麼快地大三、快要大四了呢？
考研是我從來就不奢望的夢，就是柳楊兒偶爾有提起過，說夫妻同心，我多半笑笑然後不了了之地結束了這樣的話題。
那留在溫州呢？
2009年5月8日大三第二個學期晴
節假日留在溫州找份兼職已經成了習慣，幾年下來包括稿費、打工的錢因為學費不用自理的緣故，自己的小銀行算是豐厚了。
國中的時候老攢錢買小說，然後豐富自己的書架。互聯網的時代隨便一個中文網站下點TXT格式存進自己手機，一個晚上解決半本、一本的。錢多半是花在了聚餐和旅遊上，尤其是旅遊，大半個月一趟杭州是必不可少，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現在算不算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溫州這一頭綴著個女朋友，杭州那頭還有個牽掛的女人，明明要有個選擇，可總是在關鍵時候硬不下心和柳楊兒說分手，那就一拖再拖，拖過了大一都大三的尾巴了。
另一頭，我去找方小梅的時候多半是看不見零的，這許多年下來，我真的已經忘了零的真實名字，只是習慣性覺得方小梅身後一定會站著一個比我高、比我帥、比我陽光的男生。可我又不是那種心胸開闊無比的大男生，和方小梅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是不提起零的，那會讓我感覺自卑。
不知道為什麼，和一個沒說過幾句話，只是一個照面就讓我感覺無窮壓力的男人，我總覺得小梅在他和我之間的選擇，與其說給了我們彼此珍惜過去10年的愛情，不如說是勇敢。放棄一個家境優越的白馬王子，選擇了我這個農民出身的男人，意味著畢業之後我們至少要彼此一起再奮鬥幾年我才能給安定。
「笨蛋樂，你又在亂想了吧！」方小梅一眼就看穿了我眼神裡的秘密，無論我如何否認，最後還是會在她的直視裡「嗯」的默認。「就知道你又會那樣想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笨蛋樂，我們認識十年了，還有哪個女人比我瞭解你！你是怕給不了我幸福吧？」
「嗯。」
「你不明白我為什麼在你和零之間為什麼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你。」
「愛情和麵包，女人多半選擇麵包是有理由的，所以……」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我覺得那是對方小梅這麼大犧牲的全盤否定，對她，對我們的愛情不公平。
「零很完美，他就像所有女孩童話故事裡的白馬王子，會給所有女孩子一個最完美的結局。可我要的不是王子，我要的是一個我愛又愛我的男人。零愛我，可是我愛你。」
「就這麼簡單？」
「你還要多複雜哦？」
「對不起，可是柳楊兒……」我愧疚地看著方小梅，這件事再拖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的。
「我理解，所以我一直在等呀。」方小梅緊緊靠在了我懷裡，「樂子，我不打算考研了。」
「為什麼？」
「如果……如果我想去上海……你……」
上海？
方小梅的個性其實不是這樣的，獨立和自主，很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的見解和特立獨行的風格，可一旦牽扯到我就都猶豫了，這個傻瓜，一定又在為我打算了。
「我正打算提前向學校申請實習，我們的課程你也知道，我前半學期已經把課程都修完了。之前一直在籌劃實習，只是不確定是留在溫州還是回家，既然你要去上海，我和你一起去吧。」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也讓我為你做一些事情吧。方小梅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在和我的書信裡提到以後要去上海，她說她最喜歡落落小說裡上海的那股味道了。
「真的麼？」
「我的傻瓜，當然了。」有什麼理由要你一直付出呢，我也證明我是一個你可以托付的男人哦！
當然，家人是不會反對我提早實習的，除了柳楊兒！
「為什麼不留下？！」柳楊兒在聽到我要去上海第一反應就是反對，「我知道，是為了那個叫鴨子的女人麼！」
是不是戀愛的女人都會疑神疑鬼呢？我沒想到她會把「戰火」燒到毫不相干的孟依瑤身上。這幾年鴨子在上海過得不錯，以前柔柔弱弱的個性因為大學幾年的鍛煉變得成熟和堅強了。前一段四人幫的集體聚會，她難得來了，從過去我們的那段感情抽離了出來的孟依瑤最後選擇了容子勳，以前毛躁的我現在看容子勳也覺得無比順眼了；毛毛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終於挽回了陳小鈺的愛情，大膽的在陳小鈺學校公演上千人的現場的求婚，成為了寧大那一屆的傳奇。
邵謙繼續著他的單身生活，和岑雯不知道怎麼愛上了寫信那麼舊式的聯絡，其實我是知道岑雯打算留在咸陽一畢業就和項廉結婚了——雖然我有反對過，畢竟大家隔得那麼遠，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見面，可拗不過岑雯的堅持，留下了我的祝福。
這樣或許對她和邵謙都是一種解脫吧，我想。
「你想太多了。」我當然不可能和她說我是和小梅一起准在在上海發展的。
「那理由呢？不是寧波也不是溫州。」柳楊兒執拗的脾氣又上來了。
「上海會是一個很大的舞台，我也需要這樣的舞台。」我平靜地編纂著看上去合理的理由。
「你真的那麼需要舞台麼？我去和我爸說，讓你進他的公司，這不是更大的平台麼？我瞭解你，你只要安心在我爸公司干幾年一定能做出一份大的成就的。」柳楊兒企圖用機遇鎖住我的腳，她慌了，似乎冥冥中我看見我那的轉身，還有離開了。
「對不起，柳楊兒，我們分手吧！」一句話，過了2年，我終究開了口。
「分手？」
「是的，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