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路人。」
「要到哪裡去?」
「天涯。」
「天涯?哪裡是天涯?」
「心裡。一直流浪著的人,哪裡都是天涯。」
行者,對了,他是行者。或者姓張或者姓李,也有可能姓孫。行者在走,一直不停的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沒有答案。只是流浪著再孤寂著。走過的路有很多。身邊來去的景物一直在變。為了什麼在流浪?為了什麼而孤寂?
行者的眼中有淚。很多的雲慢慢的壓下來。黑雲翻滾。白色的光一次次的撕裂夜墨色的帷幕。再一次次的消失。電光中是行者很英俊的臉。
茫茫……茫無涯際。不可否認的是行者永恆孤寂的生命狀態。瓢潑的雨,蒼茫的天際。行者在雨中慢慢的走,一步一步。沒有什麼能夠改變。一場雨或者宿命。一切皆是虛妄,一切皆是自然。沒有痛或不痛。也沒有愛yu情仇。只是不斷的走,茫然的走……
※※※※※
市集,同這個時代數千個市集一樣的地方。有長長的街,有很多的人。男女老幼。也有行者。
行者穿行在集市。很多的目光聚集。週遭不同的人,相同的驚異。行者,早已慣了。碌碌的風塵和茫然的神色,注定了他是異數。
他是行旅,在找尋著什麼或者遺失著什麼的行旅。直到他遇見一個人。
他遇見那個人的那天,有溫暖的太陽。還是市集。或者他這一生,便是為著從一個市集流浪到另一個市集。
行者也是人,也要住宿吃飯。他可以不知道前路,他可以永恆的走,他卻不能不吃飯睡覺。行者的眼神悲傷而茫然。
行者是在吃第二碗飯時看見那個人的。她是個女人。有很嫵媚的笑和很鮮妍的容顏。行者看到的,是她的眼。一雙同行者一樣的眼。孤寂而茫然。
春,春三十娘。她的名字叫作春三十娘。行者是遊子,漂泊無依的宿命關照的卻是每一個人。
春三十娘是這家店的老闆。春三十娘所以要開店,是因為她可以很方便的喝很多的酒。
可以喝很多的酒……行者在很久以後才明白他所看見的茫然,其實是淚,酒的淚。
「你在哭?」
「不是,是酒在哭。」
「酒在哭?」
「嗯,酒本來是種載體。但喝它的人如果不肯承認她的悲傷或者茫然,那麼便是酒在哭。」
行者有一點明白,卻又什麼也不明白。
他只是覺得,酒在哭的時候面前的女人很美,有奪人心魄的光芒。
行者突然決定留下來。一直以為無可改變的宿命在酒的淚面前土崩瓦解。
春天,有桃花盛開。絢麗的紅一如愛情。行者在喝酒。自從他決定留下來後,他便沒有看見過那個女人。春三十娘的寂寞現在是他的。
或許有一天,他也會是舊點的老闆,很方便的喝很多的酒……
在陸續的傳言中,行者知道了很多事,關於春三十娘。包括她眼中的悲傷或者茫然的由來。春三十娘的丈夫,同行者一樣的遊子。遠得忘了時日的流浪,人們只記得春三十娘在他臨走時結在酒幌上的同心結。
同心結?行者瞇著眼看了酒幌很久很久。泛白的旗旌,長挑的竹竿下是幾乎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太多的塵土以及酒漬把它變成一團灰,什麼也不是的灰色。
行者的心中有隱隱的痛。流浪以及望待,週而復始的輪迴。行者的記憶中是朦朧的紫。行者又坐下來,繼續喝酒。
※※※※※
「你是誰?」
「路人。」
「要到哪裡去?」
「天涯。」
「天涯?哪裡是天涯?」
「心裡。一直流浪著的人,哪裡都是天涯。」
行者笑了,看著眼前風塵僕僕的男人。大笑。
然後他們開始喝酒,喝很多的酒。說了很多的話。行者只記得一句。是他對那個男人說的。
「鏡子。你是鏡子,絕對是。」
「鏡子?」那個男人也在笑,帶著醉意的笑。
「是,絕對是。你要麼是成精的鏡子,要麼是鏡子成的精。」
行者爛醉,在笑容中,行者依稀的看著眼前是發光的平面。然後在大笑中睡去。
行者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春三十娘。很嫵媚的笑,很鮮妍的容顏。只是眼底沒有了悲傷或者茫然。春三十娘在笑,春qing洋溢,眼波流轉。行者輕輕的歎氣,心底劃過淡淡的紫。
春三十娘一如孩子般的快樂,雀躍著照顧宿醉的兩個人。春三十娘的快樂卻不是為著行者,為的是歸人。那個被行者稱為鏡子的歸人。
「我回來是因為我突然發現有人在等我。」春三十娘的丈夫從容的說,他一直看著的卻是行者。
「我是行者。」
「我是八戒。」
行者終於明白自己在等待或者找尋的是什麼了。他曾經以為是一場愛情。有關春三十娘的愛情。現在行者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的其實是一個男人,一個叫作八戒的男人
八戒?眼耳口鼻舌身意?剩下的是什麼?
八戒笑了,眼底有風塵的顏色。「空,剩下的一戒是空。」
「空?什麼是空?」
「我既然戒了,自然不知道空是什麼了。即使過去知道,現在也已忘了。」
行者在想,空是什麼呢?是雨後一抹的新晴還是流浪中的一份契約?是廣袤無限的星空還是一地風塵的足跡?行者想了很久很久,最後決定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