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的哀愁 正文 第六章 成全,還是撕裂
    2002-4-12,那天下午5點左右,我在網吧上網,和雪她們約好的。那個時候,胡曉在QQ上問我,晚上班上要出去吃飯,問我要不要去。我本能地拒絕了。從28號過後,我和宇之間一直維繫著一份總不為外人所知的默契。上課的時候,他會特意走到我座位上,遞給我幾塊巧克力。第一次給我的是金帝,我放了好久,都沒捨得吃。不知道愛情是不是也像巧克力,禁不起太多的熱情,否則就化掉了。那天我在網吧裡,接連接了好幾個電話,最後一個是宇打來的,問我去不去吃飯,我仍舊拒絕了。我不知道害怕面對什麼。從和朱在一起後,我就一直逃避著班上的各種活動,常常逃課,不願意回寢室,盡力讓自己被遺忘了。

    但我最終還是決定去了。我實在很想見宇,從來無法抗拒他。

    那天去了30來人,班上一共40人,算是聚得很齊的一次了。在大白鯊,拼了5、6張桌子才坐下。宇坐在另外一張桌子的對面,僅僅1米的距離,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大多數人開始喝酒,我喝得不多,先和胡曉乾了一杯。我和她在大一的時候就共飲過啤酒,夏天在寢室裡,鋪張草蓆在地上,兩個女生對舉酒杯,很有些豪氣干天的感覺。我不愛勸酒,但也不愛勸人不喝,總是很喜歡武俠小說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爽,只是自己很少流露出這個方向的渴望。在大多數人眼裡,我是乖乖女。

    我前前後後可能喝了有兩瓶啤酒,而宇喝得很嚇人。他用啤酒杯子裝著白酒,一滿杯就干了下去。還沒多久,他就喝了三杯,那是相當恐怖的量了。後來他就坐到了我身邊,從桌面下悄悄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回憶裡,周圍的喧鬧都退到了幕後,只有兩隻靜靜的手握在一起,我知道我所有的誓言都將化為一縷輕煙,轉眼成為烏有。如果我還知道要守住我的承諾,我就不該對他毫無抗拒;而事實是,我只知道,如果他也愛我,這會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我根本想不起兩個人的愛情外還會有第三個人的傷痛。我只想重溫他給我的溫柔,那是我致命的弱點。

    宇是喝得太多也太急了,那種樣子的喝法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了的。坐了一會,他去了廁所。我應該陪他過去的,可當時還是有些不夠坦然。又過了幾分鐘,胡曉過來告訴我,宇叫我過去。我看見他靠在洗手間外面的一根柱子上,面色蒼白。他握住我的手,沒有說什麼話,身體有些要順著柱子往下滑,我心裡很是著急,知道他快撐不住了,又脫不開身去叫其他人。最後他開始往地上滑落,我根本拉不住他。後來他的回憶裡,最後的一幕,就是聽見我不停地叫他坐到椅子上去,而他完全沒有氣力那樣做了,只能任由自己掉到了地面。再往後,他就完全人事不省了。

    這時幾個男生要過去上廁所,於是終於有人過來幫忙了。他們拼了四張椅子,把宇抬到上面。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微微有些出汗,手心發燙。我蹲在他旁邊,用手臂枕住他的頭,輕輕地撫mo他的臉,他緊閉的雙眼,我原本以為我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那個時候,我其實沒有多少擔心,只覺得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從28號過後,我就一直沒從這個夢裡醒來過,我怎麼捨得啊?他原來是喜歡我的,我心裡只被這樣的虛榮漲得滿滿的,根本看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又究竟想要什麼?

    那天晚上,有兩個男生喝得進了醫院,宇是其中之一,我是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那天晚上的一頓飯,成全了兩對,男主角就是進了醫院的兩個人。

    第二天一早,我剛打開手機,就接到了宇的電話。他那天早上從6點過就開始打我的電話,一直到8點鐘,他只說,希望我去看他。我想,其實在那時我早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心裡的天平,毫不留情地傾向了一邊。

    病房裡有很多人,但大都集中在門口附近。裡面有兩張病床,宇在靠裡的一張,那個範圍內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伏在他的胸前,他抱住我,不停地對我重複一句話:你回來吧。

    後來,我們在一起8個月後的一天,他無意中看到了我寫過的一些東西,包括3月28號那天的日記。那些東西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這卻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知道,他要我回去的時候,是因為他以為我過得不好;他以為我喜歡了他這麼幾年,一直沒得到過回報,過得很苦;他以為,是朱對我不好。他後來覺得受傷,甚至憤怒,是因為我欺騙了他。我知道我是錯了,但我的錯是在於對不起朱,對宇,我自認從未欺騙過他。朱對我很好,只是我不知道感激;那件事不僅錯在結尾,是從一開始就錯了;我過得不好,不是因為宇,也不是因為朱,只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剖開自己靈魂的時候,我對自己說:你根本值不起這兩個男人這樣對你。

    13號那天,從醫院回來,我沒有回租的房子裡,我不敢面對朱;回了宿舍,我也不敢進寢室,我不知道能用一種什麼表情去面對她們。我在外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最後把自己蜷成一團,希望就這樣昏昏地睡去,永遠不要再醒來去面對這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寢室有人出來,發現了我。胡曉蹲在我身邊,我想她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來安慰我。其實不需要她說什麼,只是讓她抱住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事情總能解決的。第二天,我就搬回了寢室住。

    2002-4-21,是我20歲生日。那天我和朱說了分手,只差兩天就是我和他一週年紀念日了。他顫著雙手,給我帶上了那條項鏈,是那天他特意去給我買的,因為我對他最好的朋友說過一句話,我說,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還從來沒送過我一樣記得住的禮物。我真的覺得很難過,我的罪孽已經無法洗脫,我知道有一天我會遭到報應的,我是這樣一個自私冷酷的女人,毫不值得人愛。

    朱的傷心出乎我的意料。的確,我不該想像每個人都和我一樣無情。我只是很好奇,我有什麼是可以讓他這樣愛的?他最後只對我說一句話: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再回來找我。我知道我不會再回去的,不管什麼結果,我只能自己承擔。我不能再增加自己的罪孽了。

    我很不願意再去碰觸那段回憶,彷彿剛從一個黑暗又狹窄的隧道裡鑽出來,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鮮空氣,看見滿天繁星,知道黎明終究是會到來,還有誰會願意再回去,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地底深處?

    我知道這樣說很過分,但是,人就是這樣只愛自己。在隧道外的星空裡,我只需要做反射陽光的月亮;而在隧道中,我必須得燃燒自己。我幾乎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宇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轟動了我們寢室。是在20號的晚上,他打電話來叫我下樓拿禮物,並特意叮囑多叫上一個人陪我下去,因為我一個人可能拿不了。

    後來看過一部電影,叫《情歸阿拉巴馬》,裡面的女主角也是和兩個男人糾纏。看別人的故事看得很清楚,我說女主角是一開始就被玫瑰和鑽戒沖昏了頭腦,哪裡還能分辨自己是愛誰。只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我不是為愛誰而選擇,只是做出了選擇,就全心全意地去愛他。宇送了我99朵玫瑰,是很大的一捧;有一盒又一盒的巧克力;還有一條手鏈,現在正掛在我手腕上,除了洗澡的時候,幾乎從不離身。我抱著玫瑰上樓,四周的目光是羨慕也好,驚訝也好,無謂也好,我並不在乎。宇希望看見的場景,也許是我捧著那束嬌艷的玫瑰,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廳,被所有艷羨或忌妒的目光包圍,就像一個真正的公主。也許我只是灰姑娘,但在宇那裡,我會是個公主。我渴望有一個人憐惜我,呵護我,沒有原則地寵著我。我想可以剽竊《挪威的森林》裡的一段話來說明這種渴望。綠子對渡邊說???感謝村上春樹把它描述得如此細膩,我會全心全意地愛宇,只因為他給過我這種感動。

    每一歲都是一世,18,19,20,劃分地如此截然。所以我知道,再過幾天就21歲的我,又將經歷一場空前的浩劫。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活變成了什麼樣子,也不在乎自己是否還活著,這個世界上的每一顆沙礫都會是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只在維持我的呼吸而已。僅此而已。我不願意失去他,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殘存的一絲溫柔。但是我終將會失去他的,我曾經以為我們會走得很近,盲目的甜蜜後湧現出巨大的傷痛,原來我們在奔向地球的兩極,遙遠得聽不見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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