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紅顏憔悴
那些人，果真還是來了——只是她沒想到，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當第二天清晨，她推開院門，撐著紙傘走出屋子的時候，一眼看到，那個男子滿身是血，以劍支地，勉強地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
而侯爺的那些侍衛，倒在他周圍的血泊之中。
她低呼一聲，走上前，撐著傘，為他遮住那漫天飛舞的雪花。
他支撐著站起來，正對上她那雙充滿憂傷的美目。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彼此，誰也不敢先說話。也許一開口，那飛舞的雪花，就會將他們的呼吸帶走。
他的眼睛，寫滿了堅毅和痛楚；她的眼睛，氤氳著哀愁和擔憂。
雪花在他們的身邊飛舞，徘徊著不願前進，不願驚擾他們之間的情動。
半晌，她似乎終於回過神來，她伸出纖纖玉手，為他拂去嘴角的鮮血。
他對她笑了笑說：「現在沒事了……姑娘……你……」
「我叫雪。」她說，「你一再救我，可是，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陌離。」
「陌離……」她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可是，他還來不及交代些什麼，就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雪地之中。
血紅，雪白。
雪將他扶起來，帶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她顫抖著解開他的衣襟，看著他的胸口上交錯的傷痕，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為他敷好藥，然後用絲絹給他包紮好傷口。
給他蓋好了被子之後，似乎還怕他冷，她將他的那襲白裘也蓋在了上面。
在火爐裡加了很多柴火，一時之間，屋子裡無比的溫暖。
跳動著的火焰，映在她的臉上，變幻著說不清的柔媚。
她靜靜地守護在床前，嘴角，露出一個充滿希冀的笑意。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嘈雜的喧嚷聲。
雪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到底都不肯放過她，這麼快，竟然又派出第二批人馬了麼？想到這裡，她的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陌離，忍不住低下頭去，將一個顫抖的吻，覆在他蒼白的唇上。
這個吻，是第一個，也許——是最後一個。
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臉上。
她將玉鐲放在他的手心之中，然後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她推開院門，果然看到許多的官兵，將她的小院團團圍住。
她冷冷一笑說：「你們不必動手，我跟你們走！」
那些人看了看地上橫躺著的屍體說：「那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人——」她冷笑道，「不知道又是被哪一家公子派過來的人給殺了呢！」
「哈哈！雪美人果然是招萬人喜愛！難怪侯爺對你這麼上心了！」
雪輕蔑一笑，鎖好院子，跟在那些人的身後，慢慢地向前走去。
多想回頭，多想看一看院子裡的那個男人，是否安好。可是，她終於忍住——同時忍住的，還有眼眸之中的淚水。
她跟著那些人，盈盈地走著。走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前，那些人說：「這是侯爺專門為雪美人準備的！請雪美人上車！」
雪正要上去，突然聽見一個聲音：「雪！」
她大吃一驚，轉過身向後看去，卻見陌離正艱難地朝他們奔過來。
搖搖晃晃的腳步，在地上迤邐出鮮艷的紅色。
「陌離！」
不顧那些人的阻擋，她衝了過去。
她一把抱住陌離，心疼地說：「你……你怎麼來了……」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可是……你這個樣子……」她說著，終於垂下淚來。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拭去她的淚水說：「能夠看到你的淚水……這只為我而落下的淚水……我……死也無憾……」
「不！我們不會死的！」雪說著，嘴角勾出一個果決而又媚惑的笑容。
她說著，舞袖一揚，漫天的銀針向那些人飛去，紛紛落落，如同雪花。
那些人痛呼著倒在地上。
見狀，陌離放開她，握著劍朝那些人殺去。
長劍如雪，銀針如花。
侍衛們一個個地倒下去，卻又有更多的侍衛湧上來。
他和她並肩而立，誰也近身不得。
可是，對方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被圍在中間，只能抵抗，卻無法衝出去。
陌離的身體，又受了幾刀，新傷加舊傷，鮮血淋漓。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另一對人馬向這邊衝過來。
他們跟侯爺的人廝殺起來。
一匹駿馬衝進包圍，衝到陌離的身前。
那些人對著他喊道：「先離開這裡！記住，我們是梓陵君的人！」
陌離和雪相互攙扶著，翻身上馬。
雪將頭靠在陌離的背上說：「陌離，堅持住……你千萬不能有事……」
「雪……不要為我哭泣……我……我只想保護你……沒想到……卻讓你為我流淚……」
「不……不要這麼說……都是我連累了你……」
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衫。
「雪，我帶你離開……離開這裡……去一個遠離紛爭的地方……好嗎……」
「沒有紛爭的地方……那會是哪裡？」
「即使是天涯……或者海角……我都會帶著你找到那裡……你……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天涯……海角……」她癡癡地說著，「會有那樣的地方嗎？」
「會的……記得我跟你說過……每個人的心中……都埋藏著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天下……而現在……我想要給你我的天下……我想……你……嫁給我……好嗎……」
「陌離？」
「雪……你說得對……我……我喜歡你……第一眼就……再也難以忘記……」
「可是……陌離……帶我在身邊……你會受到連累的！」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不惜一切……有我在的地方……你就再也不會受到欺負……再也不會憂傷難過了……」
「陌離……」她的眼淚，更加洶湧。
「雪……願意嗎……嫁給我……跟著我……一起去尋找只屬於我跟你的天下……」
她幸福地點了點頭，這淚水，滿是感動。
從來沒有人對自己這麼好過，從來沒有人為自己付出真心——更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承諾，而真地去獻出生命！
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戰亂而被迫背井離鄉，流落到鄰國。只因為一張美麗的臉，被舞閣的老闆相中。從此以後，就留在舞閣之中跳舞，引起多少人的覬覦！
即使她再怎麼潔身自好，再怎麼冰清玉潔，再怎麼高傲自守，但是，在那些人的眼中，她只不過是一個舞姬而已！他們想方設法地討她歡心，也只不過是想要得到她，將這樣傾國傾城的尤物佔為己有！
她心知肚明，他們誰都沒有對她付出真心——直到，她遇見這個男人的那一刻。看著他為自己揮劍殺敵，不顧生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強裝的冰冷和堅強，終於找到了歸宿。
天涯海角，唯君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