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爾在戰爭泥潭中越陷越深,藍湖的居民逐漸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在尚且平靜的甘河村,白櫟林再一次成為村民賴以活命的生命線,哪怕今年是個大豐收的年景。
馬爾諾人的領袖雷頓此刻正親眼目睹著戰爭傾軋下的平民是如何痛苦的掙扎,他的心中,稍稍閃過了一絲的不忍。但他立刻想起了從前的種種失敗。
做大事者不能感情用事,只能分析利弊得失。他不能再敗,因為敗不起。如今南方已經成為一鍋粥,各大領主幾乎全部成了軍閥,他的馬爾諾之夢要想實現,就必須在豪強並起之前蓄積足夠的力量。否則,混戰的軍閥會把他作為練兵的對象,肆意掠殺。
此刻,他有一個名動天下的機會。
杜林伯爵送過來的50門魔晶炮在半山腰一字排開,雷山德大法師正指揮法師團的成員操作這些威力驚人的東西。這場戰鬥伯爵閣下把殲敵的任務留給了馬爾諾人,而負責將夏爾趕進「屠宰場」的艱巨任務則由伯爵閣下親自承擔。
雷頓自然是很歡迎這樣的安排。在他看來通過一場漂亮的戰役讓整個紫羅蘭帝國正視馬爾諾人的政治訴求是最主要的目的。而杜林則有他自己的打算。儘管軍閥的力量來自軍隊,但做軍閥也不能太過招搖。他的財力只能裝備50門新式魔晶炮,而此戰過後,整個大陸都將把目光投向藍湖,投向這50門「神器」。
強大並不代表要做眾矢之的,或許50門魔晶炮的威力的確驚人,但畢竟還是有限度的。一旦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不僅僅威脅到杜林的全盤佈局,甚至會直接威脅到冰原軍的生死存亡。
所以,出頭鳥的角色還是讓馬爾諾人來做吧。
對於夏爾而言,安平三年是他最難熬的一年。儘管伊維斯的領地鞏固計劃增加了兵員和稅收,但是連年的戰爭已經讓經濟結構單一的藍湖陷入危機。目前,為了對付身邊的敵人,藍湖的募兵人數已經超過了6萬人。這些士兵多半是平民,缺少武技和魔法基礎,幾乎和農夫沒有什麼區別。用他們對付馬爾諾的土匪和蒼山的新軍還勉強湊合,至於對付杜林的,是老牌藍湖軍團,共計2萬餘人。
賽納騎士作為藍湖軍團的老人,自然要正面面對杜林的軍團。
冰原軍團是支恐怖的軍隊,吃苦耐勞、意志堅定、忠誠果敢、武藝高強,還配備了一個出色的法師團。這些品質當然是帝國的共識。好在冰原人口稀少,這樣的恐怖軍隊並不算多。但即便這樣,同等數量的對決中,冰原雄獅從未落敗給帝國內的任何一支軍隊,包括斷劍山城的「神劍軍團」。
唯一值得賽納慶幸的是,正因為冰原人口稀少,杜林似乎不願意輕易犧牲2萬冰原戰士中的任何一個。這也就使得整個安平三年的藍湖戰場寂靜無聲,只有間或的小規模衝突在發生。當然,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名動天下的「神劍軍團」能夠遠遠的將冰原軍團扔在身後。斯琴海姆敢打敢拚,自然是比杜林要死得起人。
但時間推移到10月末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
杜林主動進攻了,一上來就是攻勢洶湧,銳不可當。
冰原軍團和藍湖軍團在甘河村遭遇,隨即發生大戰。
賽納騎士本不想來的。按照他的想法,或許稱病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當戰鼓敲響的時候,所有軍官被告知,今天是決戰,如果有臨陣點名不到者,一律斬首。情況比較嚴重,於是賽納不得不在侍從的幫助下跨上戰馬,慢悠悠的跟著大部隊向西開進。
一路平安無事,他們經過了幾個村子,搶了些糧食。村落旁邊的白櫟林裡有不少「猴子」,也就是在林裡覓食的流浪漢。出於安全考慮,藍湖軍高層命令驅散這些骯髒的傢伙。賽納榮幸的接受了這個任務,率領50個兵痞列成橫排,氣勢洶洶的朝樹林深處掠去。
突然,爆炸聲從前軍傳來,接著就是混亂的喊聲,似乎是遇到了大股的敵人。賽納轉了轉眼珠,猶豫著要不要立刻歸隊。
「頭兒?」一旁的小兵痞看著賽納的顏色,斟酌著該如何說話,「回去嗎?」
賽納透過樹林看了看跑步中的隊列,似乎大家都被前面吸引了,沒有人注意他們。
「士兵!」賽納此時的表情相當的威嚴而莊重,「既然上級命令我們驅逐這些『猴子』,我們怎麼能夠半途而廢呢?」
兵痞一凜,「啪」一聲行了個非常嚴肅的軍禮。
「謹尊大人教誨!我們將堅決服從命令!」
賽納對這個知趣的手下極端滿意,他頗有些享受的騎著駿馬,領著他的大兵,朝著和戰場相反的方向,攆著那群瘦弱不堪的可憐流浪漢豕突而去。
伊維斯子爵沒有可恥的逃兵賽納那樣的「覺悟」,他對死不起人的杜林突然強硬非常不解。藍湖軍的戰鬥力伊維斯再清楚不過。在新招募的6萬士兵沒有形成強大的戰鬥力之前,同冰原軍硬拚是不明智的。所以在權衡利弊之後伊維斯決定暫時性的撤退,將冰原軍團引到風城平原。風城有1萬訓練中的新兵,還有40門魔晶炮,加上城裡的貴族法師,足夠他打一個漂亮的防守反擊。
想法是很好的,而且看起來杜林也真的上套了。藍湖部隊不斷的組織部隊斷後,而大部隊似乎陷入了潰退。面對不斷送上門的斷後部隊,杜林伯爵照單全收。到下午4點左右的時候,藍湖軍團已經在白櫟林邊丟下了2千多士兵。
從白櫟林到風城平原,要通過一個山谷。這條路就是查爾斯和凱瑞逃亡時的那條。伊維斯並不認為會有人能從密林中穿梭到2萬人的藍湖軍團身後,就算有,規模也不可能太大。於是,伊維斯子爵並沒有仔細的偵查後方。這造成了不可彌補的錯誤。
雷頓的人的確不多,只有1千人的一個大隊,以及雷山德的法師團成員,總共不過1千2百來人。不過,誰也不會想到會有50門魔晶炮隱藏在樹林之中,不會想到這些像精巧的藝術品一般、兩匹馬就可以拉動的架在炮車上的小炮能夠有多大的威力。
是的,一開始誰都沒有想到這些東西有多大的威力,包括這些操作魔晶炮的法師。只有杜林、雷頓,還有少數參與試炮的高層軍官,包括雷山德大法師,知道這些毀滅性的武器究竟能達到什麼程度。
伊維斯發現了伏兵,他的第一反應是一定要盡快的消滅他們,以免影響到部隊的全盤行動。他非常的謹慎,因為在他看來,能夠受到杜林伯爵的器重,僅以1千人的隊伍就敢在山谷的出口截斷藍湖軍團的退路,這只部隊一定不簡單。所以,他派了5千精銳士兵,和2百名出色的法師向山頭發起進攻。
雷頓冷漠的看著山下如同蝗蟲一般的藍湖士兵。他們身上穿著精良的制式裝備,被法師團加上了絢麗的各種防護。他們邁著整齊有力的步伐向山坡衝來,一看就是久經戰陣的精銳力量。
可惜,他們將在今天遇到令他們終生難忘的可怕悲劇。
雷山德來到雷頓身邊。
「將軍……」大法師面帶憂色。
「可以了嗎?」
「都準備好了。」
50門新式魔晶炮對準了山下的士兵。雖然有些法師發出了魔法,但效果不明顯,法師和護衛很好的保全了這些昂貴的金屬疙瘩。
炮兵指揮官的手揮了下來。
「放——!」
若干年後,漫天翻滾的火雲和遍地號哭的人群依然清晰的留在那些倖存老兵的記憶中、夢魘中,折磨他們,窒息他們,讓他們的整個下半生都生活在痛苦和絕望的掙扎中。當從未見過的猛烈火力,沒有任何徵兆的在身邊爆炸,那天下午的山谷完全被變成了烈焰的地獄。士兵們癡了,竟然忘記了進攻和逃跑。爆裂的火雲撕裂了空氣,發出一種特殊的空鳴聲。塵土和氣浪隨即而來,將尚在癡呆中的士兵捲上高空,或者乾脆就地撕碎。後續的士兵終於反應過來,但有什麼用呢?火雲騰空而起,形成蘑菇雲,籠罩了方圓數里的山丘。隕石一般的大塊岩石從天上落下,那是被巨大的爆炸轟上天空的熔岩!
排成密集隊列的5千士兵和2百法師在一次齊射之後徹底崩潰。事實上,能夠轉身逃跑的人,不超過一半。
伊維斯徹底石化在戰場上,當他的親軍喚醒他,他的第一直覺就是無邊的憤怒。他失去了思考能力,憑著本能,憑著一身精純的鬥氣,他飛身跳起。在他的意識中,魔晶炮齊射之後往往有15分鐘的裝填時間。但是,現實再一次無情的粉碎了他的「常識」。
山坡上的新式炮迅速抬起炮口,第二輪齊射打出,50個象徵著死亡的炫亮火球直奔尚在觀望蘑菇雲的中軍士兵!
伊維斯徹底瘋狂了,他狂風一樣的衝向魔晶炮陣地,長劍上凝結出的紫色鬥氣濃烈的像要滴出來一樣。他急切的想消滅這些屠夫,但是他落空了。雷頓縱身而出,攔下了伊維斯,也攔下了藍湖將軍心中最後的一點點鬥志。
隨即,看到山谷裡的1萬5千精銳的藍湖中軍陣地,僅僅是在3輪齊射之後就徹底崩潰的情景,伊維斯無力的飄落到地上,一屁股坐下去,沒有一絲力氣再站起來。
雷山德法師在山腰上目睹了整場「屠殺」的過程。看著那些被自己的火力嚇到的火炮手,那些剛剛通過魔法師公會三階認證的小法師,一絲哀鳴從這位久經戰場的老法師心底泛起。
強者的時代,終結了……
遠遠的白櫟林邊,杜林只看到了沖天而起的大量煙雲。他緊閉著嘴唇,心中知道藍湖軍團的精銳已經完了。之後他面對的將只有6萬訓練不足的新兵。但這個勝利讓他心情並不輕鬆。
前後4輪齊射,消耗了200枚炮彈,等於冰原一年的財政盈餘。就算拿著舊彈殼去換,也是100萬實打實的金幣。更何況,魔晶炮的勝利代表著一個新戰爭時代的開始,代表著舊軍閥時代的終結。杜林把自己擺在了十字路口。
風中飄散而來的焦糊味讓杜林皺了皺眉頭。他喚來阿里和達萊爾,交給他們一人1萬兵馬。
「從今晚開始,我要求你們分別從西北、西南兩翼強行軍,務必在11月4日之前清除掉藍湖側翼的一切抵抗力量。希望你們不要硬拚,盡量在運動中取勝。我和馬爾諾人將從正面向藍湖城推進,以今天的戰況估計,11月5日可以發動對藍湖城的總攻。達萊爾負責從側面配合,阿里去截斷敵人的退路,我們要在藍湖城全殲敵軍。都明白了嗎?」
杜林掃視他的兩位部下,阿里的嘴動了動,似乎有異議。
「有什麼話就說。」
「以今天的戰況來看,如果強行攻城會把整個藍湖城變成焦土。」
「這不是問題。」杜林早已經想好了措施,「我會和蒂娜聯繫,將這種炮的威力調整到可以接受的程度。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有人發言。
「好吧,那就行動吧。祝你們好運。」
「冰原無敵!」